第47章 交涉

　　终究是因为安恩忠斯王国这次没有调派仪仗兵，国歌仪式只能简略进行。

　　南巡团的圣剑士，作为“咒歌复兴”改革的领头人——怀德路明*睿依的直属部下，即使是无法咏唱咒歌的人，也会精通一门乐器，借助“皓音”符文，可以随时随地，运用剑与魔法进行演奏。所以，有领唱者、又有乐团，秉礼付的国歌仪式比起丝毫没有准备的军国方面，完全地喧宾夺主，《日出伊始之山》唱响了整座园林。

　　飞儿在编入了一段《指引》乐谱的国歌奏响之时，也找了处极高的枝头郑重落脚。只有尝到飞翔的甜头的因待蔚，还在飞儿身旁叽喳个不停。它也注意到了，地下的严肃场面中，和它一样不和谐的音符。

　　它滴溜溜地转着秃鹰不该有的毛茸茸脑袋，琢磨那个人身上笼罩的危险气氛，这令它回忆起：母亲修理那只偷它们窝里食物的贼鹰之前，怒翼冲冠的架势；也让它联想起：亨利看到早餐全是肉的时候，眼睛里散发出的气息。怪不得他窃窃私语的对象又是流汗又是哈腰。

　　算了，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还不如梳一梳翅膀。

　　那个人说的是：“国歌仪式必须全剪掉！”

　　南巡团中的小鼓手，后悔自己的心中旁骛，令他分心听到现场的军国媒体被这样命令，以至于差点漏了一拍。他决定事后一定要在神像面前静思三小时，以及和路明告状。

　　黑白两方各自就席，军国方面的议员们手执深沉的墨色钢笔，与南巡使者们手中的白羽毛笔，强烈对比，泾渭分明。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各自的秘书整理资料的当机，总理捋捋胡子，端详起路明的形象，“睿依卿，曾是三年前来访使团中的一员吧？如今能与我平起平坐，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他的重音放在了“年轻”上。

　　“过奖了，希可得（Secold）总理，”路明谦逊一笑，呼出对方的姓氏，也是对方入赘于总理夫人后更改的姓氏，“虽然相比在我这个年龄的您，我略胜一筹，但还是不敢高攀您如今的成就啊。”

　　雪茄彻底折断在总理的手里，之后的正式谈话，不再使用通用语，针对个人的唇枪舌战也就此打住。

　　先是一番客套官腔的相互恭维，路明紧接着便单刀直入，将最核心的项目提上谈判桌。

　　“这是我国关于‘建立太阳圣教国际救济圣所’的合约书，

　　每一名使者，包括路明在内，从怀中抽出一张空白的犊皮纸。他们并不使用笔来书写，而是用发光的五指缓慢耐心地滑过纸面，刻印下明朗的符文。待全文完毕，使者们双手握住合约书，文字的光芒一闪而消，那些形状抽象、自成体系的符文，转瞬间变成了秉礼付教国的官方用语的字符。

　　有些议员开始面面相觑，而另一些在任时间较长的议员，早在三年前见过这阵仗。这部分人率先接过了协议书，手握住纸的瞬间，光芒再闪，文字又变成了安恩忠斯王国的语言。

　　“您应该知道，只有我国一级重要的文书，才会以这种方式现场成文，请务必细细过目。”

　　路明笑得温和，心里却知道，即使对方扶起眼镜，摆出一副逐字细究的模样，结果却早已和三年前一样定格了。

　　“很抱歉，合约与三年前对比，一字不差，”他不等其他议员进一步讨论，就把纸卷起来递回去，“我国的要求也是原封不动：请贵国就圣言符文的治疗法术，对我国人才进行培训。

　　路明的笑里浮现无奈，他眯起了眼睛，等对方说完。

　　“如此一来，无需贵国在条款中附加的精银交易份额，我国也会签署进驻许可。只可惜，三年过去了，贵国的诚意也仅限于此。”

　　其他议员将总理，也是上议院实际里的无冠领袖，的这番话斟酌一番，也陆续还回合约书。

　　凭着最后拼一把的想法，路明锲而不舍地翻开文书。

　　“总理大人莫不是对贵国的金属产业充耳不闻？请您根据贵国的矿产储量先作一番评估，再多加考虑。”

　　他把关于精银交易的条款复述了一遍，补充上自己算账的总结：

　　“就事论事，在我国，从银矿石的品质，到炼银工艺，都是大陆一流的。全国银矿储量百分之一所提炼出的精银，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会让贵国失望。”

　　对方依然端坐在那里，头颅微微昂起，丝毫没有动心的迹象。

　　“好，即使您不知道这些，如今大陆各国对金属国家储量的重视程度，想必总理大人了然于心吧？”路明的激情，慢慢被自己的阐述调动了起来，就像一盏明灯，一经点亮，光芒便经久不衰。

　　“大衰变结束了两百年后的现在，大陆上的资源回收技术，虽然不比大衰变之前，可是各类金属的平均再利用率也恢复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这笔交易中，贵国购买到的精银，能制造多少退魔武器、加工多少魔导零件、提供多少产品的电镀需求，您知道吗？而这份资源，又能循环使用多少年，您又知道吗？再不济…”路明压低了声音，用手势示意翻译官，把接下来上不了台面的话贴耳告诉总理，“您只要签下这份合约，我国能以私下名义，酬谢您多少，您知道吗？”

　　对方甚至掏起了听到这段咬耳低语的耳朵，不过瞟来的眼神多了一份揣度识人的意味。

　　“大陆上大大小小的国家，几乎是在争抢我国提供的精银出口份额。我南巡一路至此，途径的每一个国家，他们与我会晤的首脑没有一个不提及精银进口，”路明的语速越来越快，翻译快要跟不上了，“甚至远在西海岸线的克雷撒格（Cresag，意为望月）共和国，总统亲自致电我国的首席主教，不惜在原价支付魔晶币的同时，又附加上同质量的铬，也要争取到更多的份额。”

　　“容我打断，睿依卿，”这名山雨临前，我自不动的总理，直接示意翻译停下，明显能看出，即使路明分析到了这个地步上，他依然兴趣缺缺，“我国素来将光电能源为核心的军工产业作为国家经济之本，对银的需求少之又少。”

　　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路明想把双臂高高抬起，落掌拍碎黑曜石桌面。可是他不能，为了这份合约中，他唯独关心的部分，他要克制住自己。

　　“好！希可得总理高风亮节！再优渥的条件也动不了您的铁面无私！铁面无情！”怒意在路明的笑容里燃烧开来，笑与怒，相辅相成，愈演愈烈，“您就这样事不关己地旁观吧！看着那些被《重大疾病就医患者筛选条例》宣判死亡的平民百姓！那些被沉重的重症治疗税压垮的平民百姓！那些身体被病魔蚕食，又要被所谓‘人道’榨干的平民百姓！”

　　“立国之本是什么？是人民！是人心！我教的治疗不分贵贱、不分重轻，所有治疗过程都不需要消耗贵国的一金一银，这份合约，只需要贵国划出一块小小的地盘，像这样的会议厅都放不下几个，只有这么大的地盘，就能换得百姓的健康，提高人口质量。这么划算的买卖，我国一旦收回，绝不提出第二次！”

　　路明站了起来，笑容消失殆尽。

　　“我就拭目以待！最后只剩孤家寡人、茕茕孑立的贵国政府，要如何治理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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