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叩
轻咳几声，艾茹叶睁开了眼睛，手臂下意识地撑地想要站起，摸到了柔软的布料。
还是温的。
密若珂两掌一拍，蹲了下来，“啊，醒了！那个…爱丽丝姐姐，有哪里不舒服吗？”
“精神力枯竭，有点头晕而已，”艾茹叶挤出一点笑容，五指梳进额发，掩盖她忽闪的眼睛，“给我点水喝就没事了。”
然而，谎言即刻被在场的两人识破，那股哀伤，令他们没有揭穿的念头。
“嗯，我去先去烧，争取你一出去就能喝到。”密若珂向阔辞抛去一个眼神，小步跑开，“诶亨利！你别走那么快！”
即使得到了如此明确的示意，阔辞还是没有转过身，去面对女子有些迫切的眼神。
“阔辞先生，那个…”艾茹叶磨拭着垫在身下的衬衫，思绪混乱起来，“我胸口有点痛。”
闻言，阔辞一阵恍惚，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蹲在了她的身边。
“哪里？”
艾茹叶的注意力，全被那双灰瞳吸走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
“就是心脏那里啦，你刚才给我做心脏复苏了？”
“是我力度太重了吗？”
“也不是啦，嗯？”艾茹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捂起嘴唇，声音小了下来，“还有人工呼吸吗？而且我穿得这么厚…”
“是的，您都猜对了，”阔辞的口气还是一本正经，可是头已经低颔下来，露出头巾没能裹住的，几寸发白的发梢，“冒犯到您，我在此道歉。”
还没等来回答，额头就被捧起，阔辞没有反抗的想法，就让她这样轻柔地捧住自己的脸。
印着流行图案的头巾被扯下，衰败的容颜盖进艾茹叶眼中，满眼都是。
两道泪水坠下她的眼眦。
“好丑啊，阔辞，”她抽了抽鼻子，手游走于脸上的斑驳间，小心翼翼地触碰，“可把我丑哭了。”
“为什么哭了，爱丽丝小姐？”阔辞想抬手拨开这双也有些粗糙的温软手掌，却下不了手，“如果觉得难看，就请远离我，别再伤害您的眼睛。”
她的手突然垂了下去，抱住胸口，缩成一团，抖动着。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微不可察的低语声，滴进阔辞的耳中。他对这名女子的疑问越积越多，可却总觉得每一秒都不是合适的询问时机，只能沉默地看着她无助，无能为力。
想抱住她，想抚平她的哀伤。
“啊，我可不能…”她把泪水抹在手臂上，扬起的脸上，摆出一个开朗的笑，“把病人丢下不管啊。”
没等阔辞反应过来去搀扶，她就捞起衬衫，吃力地站起来，有些绯红的脸上，恢复了平时的淡雅。
“给，你的衬衫，得去洗洗才能穿了，呃…”她递来衬衫的动作有点仓促，好不容易叠好的衬衫又乱了，她一慌，赶紧收回来，忙手忙脚地整理。
“我来吧，确实得洗了。”阔辞把手伸过去，在艾茹叶尴尬的表情中接过越整越乱的衬衫，变戏法似的一下就叠成方块。
脸又变红了些的艾茹叶玩起头发，轻轻发出一声叹后，顿顿地开口：“嗯…总之，谢谢你照顾我。”
“应该的，没有您的救治，我又怎么能站在这里呢？”
阔辞将刚才割下的头发塞进裤带，他觉得，现在应该笑一下，可是无论如何都扮不出来。
不想去扮演，想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可是，缺乏这样的动力。
艾茹叶凑到鼻尖，她的笑脸如此自然，又俏皮，明明从她的内心中看不到丝毫笑意。
“好啦，不准你再用尊称喽。”她的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唇瓣。
手指一挪开，阔辞就争辩起来;“可是你值得。”
艾茹叶有点被逗乐了：他有时候真是固执得孩子气。
“总之你改口就行啦，”她摆摆手，像是要驱散什么，“扶着我，我们去看看其他人。”
“你还是在这等着，不要勉强。”“我可比你专业哦，听医生的话，病号阔辞。”
无言反对，阔辞搀住她的臂弯，见她的脚步还有些软，下意识地询问道：
“我抱你。”“别！”艾茹叶连忙把手掌拦在他的手臂上，这一拍下去，才发现他右臂上诡异的红色纹路。
她的手不由地在上面游走开来，丑陋的纹路，引得她喃喃道：“这是…”
“没什么，已经没感觉了。”阔辞虽不说谎，也没有解释来龙去脉的意思，“比起这个，还是这——个——”
阔辞趁着艾茹叶失神的片刻，捞起她的腿，在她的惊呼中，把她捧在身前。
“更重要。”
“放下来！”艾茹叶蹬起腿，红着脸闹了起来，“我们才见几次面啊？你不害臊吗？”
“对不起，我没法感受到那些，”阔辞抱着个活力四射的人，脚步反而快了不少。“只是觉得这有必要。”
平静下来，艾茹叶的眼睛也垂了下来。
是啊，他感受不到的，这些全都代表不了什么。也好，她安慰自己，我也不用因为那些去纠结了。
孤独袭来，像此时阔辞环住自己的臂膀，包着自己。艾茹叶微微缩起来，沉浸于这温暖，沉痛于这清冷。
对她的思绪起伏感同身受，阔辞又注意到了她的紫发。这位女子就像小院中的一片落叶，寂寞无奈地飘落，叩在自己紧闭的门扉上，吸引自己将它拾起，夹杂重要的书里。
她是如此特别，为什么呢？阔辞觉得自己不需要答案。
脚步匆匆，两人来到了捂着肚子的男人身旁，他低头看向地面，可失焦的眼神却说明他的思绪并不在此。
他的情绪时淡时浓，恐惧与愤怒轮回交替，可能是有什么猜测，令他不敢承认，却又不得不考虑。
艾茹叶先搭了话：“洛克先生？”
他的眼睑闪了闪，一个激灵地抬起头看过来，刚一开口，舌头有点打结：“哦，爱-爱丽丝小-姐。”
“伤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不碍事不碍事。”他摇掌，站起来，撩开长袖的下摆，露出后背的青斑，“小小的磕碰，找点药涂涂，睡一觉就好了。”
“是吗？我当过治疗师，不介意的话…”“哦？那可太好了，就拜托你啦，帮我按摩按摩。”
艾茹叶被他的爽快打得措手不及，可是对方已经贴了过来，虽然怪怪的，她也就这样斜躺，就着泛开的太阳光开始检查。
“阿多老板买的那些药膏，一管要多少价，你们猜？”洛克并不在意素未蒙面的阔辞还站在旁边，扬手伸出三个手指，大大咧咧地开始炫耀他的节俭，“三百呢！整整三百枚中品币！我一个月伙食费都没那么多！要不是我上网去查了，得把骨头都悔青喽！”
“听上去你吃得蛮多啊。”艾茹叶在心里盘算着，三百枚中级魔晶币，也就是能交换三百颗标准中级魔晶的金额，可是自己的店铺两天的营业额，足有一个三口之家的一个月饭钱。
不愧是龙族，除了酒肉，不拔一毛。
“那可不，吃得多，长得壮，才是真男人！”他笑着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眼神挪到了阔辞身上，“呦，这兄弟体格也不错啊，就是这长得有点…嗷！”
艾茹叶用指腹在他的伤痕上拍了一下，口气严厉起来：“病人少说话。”
“是是是，都听大夫的。”
阔辞见他这聒噪的样子，一时插不进话，等他这下消停了，才对他微鞠一躬，用相对接地气的语气开口：“我叫阔辞，非常感谢你，洛克先生，多亏了你刚才出手相助。”
“先生就算了，你直接叫我洛克吧，叫哥我就更高兴了，哈哈—。”他头稍昂，张嘴大笑。
“成，洛克哥。”
磕磕绊绊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往后一看，就能在密若珂身周晕开的散光里，看到亨利一瘸一拐的身姿。
“喂！这怎么回事啊！那个大叔把我们关在这里了！”
“你才发现啊！”埃普儿也是不嫌乱，嚷嚷着凑了过来，“不然洛克学长干嘛要借我的车撞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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