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渊兽
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艾茹叶把最后一点想念，也从脑中抽离。眼前穷凶极恶的怪兽，容不得她分心。
狰狞的长臂像枯枝一样歪七扭八，散发着比自然灾害更加不祥的气息。它们源源不断地从漩涡中长出，在这阴暗的地下室，以更深的黑红色，交织成一片肆意侵略的枯萎丛林。
这满是死气的丛林，要吞噬一切，无论是洁净如清泉的，还是污浊如秽土的。
所幸，万物的精神，划出一道明朗的边界，将入侵这片乐土的手臂隔绝在外。但是这些贪婪的手臂不肯罢休，它们骇人的指爪割裂着那些明灭轮回的光华，每道破裂的痕迹，都如同在空间上刨开一条深红的伤口，又愈合而逐渐隐去。
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创伤就真的无影无踪，它们残留的痛苦，反映在了艾茹叶的眼中，成了那些在光中见缝插针地延展的血丝。
黑犬，不对，艾茹叶知道，拦在自己身前的它，已经是一匹孤狼。
“喔呜——”
在它的长啸中，它那黑夜般深邃的毛发炸绷展开，精神能量飞溅在两侧，有如被崖底的砾石一分为二的瀑布浪花。
与其称它们是能量体，不如说那是精神能量传导时凭依的物质，被激发时的绚烂姿态。
这些能量并没有无止境地陌路而去，它们渐行渐缓，当终于停止，像繁星一样点缀在四周，这一刻，骤然陨落。两群流星雨似是被什么牵引着，成对相撞，壮丽的遗骸四射，绽放的能量爆发，轰炸在劈断星空的深红黑路上。
还不够，要斩断这片密林，力量还不够。
一排蔚蓝的弧光划过这片星空，宛如一队天外彗星。腾风移身到一侧的亨利，他的魔导器官，也就是灵蕊与叶睛，在黑暗的空间中挥画下蓝色荧光的轨迹。
艾茹叶分出了一点注意力来关注亨利，准备衔接他的攻击进行配合。
他的双眼直瞪目标，前所未有地全神贯注，“看好了，这一击！”
有一丝异样被艾茹叶捕捉到：有…五道荧光？
无形的箭矢，在飞离满绷的无弦之弓的一刻，迅若雷蛇。闪动着电光的线条转瞬即逝，线的另一端，是数根断肢，艾茹叶细细去确认时，才发现每一根箭矢击中的位置，都是精神爆破产生的点。
那些表面嶙峋，看似坚不可摧的肢体，在断开后不久，便散成一团暗红色的烟气，又被漩涡吸入中心。
没有新的肢体入侵，艾茹叶趁胜追击，步步逼近漩涡，念力所围的屏障，也正像捕网一样收拢，要将漩涡碾碎磨平。
明知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中，逃跑是选择了阳光道，追击则走上独木桥，可是艾茹叶无法想象，也无法放任这怪物现世带来的后果。
一步，她看着，想着：“这漩涡真黑。”
两步，她咽了咽嗓子，“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黑色，小时候走夜路都没这么可怕。”
三步，她落下的步子有一瞬的失衡，“偏偏这黑色里还有红色在动。”
四步，她用力踏下，即将加速，“是血红色吗？”
第五步…
“亮起的红光？”
黑狼猛地撞进艾茹叶的前腹，把她撞倒，屏障也因她的失神而瞬间消散。
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后脑险些磕地，可她不忘大声提醒：“亨利！跳起来！”
喊罢，她翻身将脸埋在地上，千钧一发，席卷的黑色波动，扫过她的发梢。
身体里与意识里都开始翻江倒海，艾茹叶强撑着想站起来，可是脚已不听使唤，拼尽全力，只能撑起上半身。
风还在卷动着，夹杂着剧烈的腥臭。长发被风吹到眼前，艾茹叶撩起一把，愣了起来。
从发稍向上几寸，发丝失去了颜色，苍白得像贫瘠的灰土。
“哈-哈-哈-哈-哈-”一阵阴沉的笑声，从心底漫出。
艾茹叶回头看去，那有一枚猩红的光点。它提灯一样幽幽逼近，终于，声音的主人从漩涡中现身。
像是一朵含苞的莲花，如果能忽略那些在摊在地上的触手根系，下端还算圆整。
而向上看去，从光点所在的位置，有一道锯齿状裂缝，延伸至垂到一侧的顶端收口。
“没-见-过-，”随着心底的声音像沼泽的泡沫一样浮起，艾茹叶能看到那似乎是眼睛的光点，混乱地闪着，“光的-部分、暗的-部分，一样-多。”
比起惊吓，经历过太多生死之刻的艾茹叶，此时心中更多的，是对它这段话的诧异。
“发什么呆！”地下室的支柱上，亨利的声音像千斤顶一样坠下，“想死吗！”
一同坠下的，还有一道手腕粗的雷矢，正中红光。
“啊——啊——”红光不退反盛，那声音躁动了起来，感觉有什么蓄势待发，“吃——”
艾茹叶重重地拍了几下腿，麻痹被痛觉缓解了一点点，她歪歪扭扭地站起来。
“肯定-比-小孩-的灵魂-，”
“泼”地一声，怪兽的巨口绽裂开来，甩出一地污浊的液体，数条粘稠长舌在里头扭来扭去。
“更——好——吃——”
向上，从巨口中喷溅出骤雨般的浊液；向下，是密密麻麻伸来的魔爪。
艾茹叶拖着灌铅般沉重的脚步，以及涨水般笨重的神智，后退着，无处可逃。
狼嚎在身后响起，艾茹叶的笑容边，滑下一滴泪水。
就这样吧，一起葬身它腹，这结局，至少不是…
内兜中的骨节，又剧烈地震动起来，甚至飞出了兜外。
乘着风在乱飞的浊液中躲闪的亨利，也注意到了骨节中泛出的波动，“那个家伙？”
他回想起蛇骨的一种用法。
液体拉成的弓被用力甩出，散成一滩，穿过浊液的间隙，撒在魔爪蔓延的前路当中。转瞬之间，电光拔地而起，将试图穿透的物体都绞成齑粉。
这坚不可摧的壁垒只支撑了几秒，但在这几秒间，被流元素鼓起的空气撞击了两次的骨节，绕过柱子，来到了怪物的前方。
“喂…算了…”亨利打消了隔空传话给他的想法，闭上了眼睛，耗尽念力的躯体，垂直坠落。
“吃——”怪物的舌头疯长而出，向坠下的亨利包去，“这个——也吃——”
舌头的长势突然卡住了，究其原因，是怪物的身体上，不知何时开了个口子。
蛇头穿透而出，与半空中的骨节碰撞，严丝合缝，机关展开，一把回旋飞刀成形。它绕着轴心转速飞快提升，当肉眼看去几乎成了一片圆的时刻，突然有透明的能量沿着刀锋甩开，将顶上地下蔓延的长枝统统一分为二。
在巨口模糊的吼叫中，高速旋转的飞镖逼近了怪兽下端的表面，可稍有触及，就急急退开，闪过数根甩来的触手，飞向一边的柱子上。
阔辞跳起，抬脚蹬住柱子的同时，稳稳接住了这把飞镖。
“啊————”怪物化成黑烟的断舌很快又长了出来，却急转向跃来的阔辞，“比——小孩的——还干净——”
这些舌头绝对不能用身体去碰，阔辞将飞刀朝上一甩，精神的刀刃转动，拦截切割长舌的同时，他借微力潜身落地，飞身踢向那个红点。
坚硬的触感，像踢到了块石头，与刚才刀刃切割时，软糯粘稠的感觉完全相反。而骨节穿刺的部位，在这红点以上，硬度近似肉体。
用刀切下段，肯定会陷进去取不出来，这个红点又是个硬茬子。刚才重伤它的上段会造成那么大的动静…
“没错，”白猫从脚边一闪而过，远离怪物跑开，“它的要害在上段。”
阔辞切开探来的几段还未硬化的触手，回头看见趴在地上的两人。
如果就这样打起来，肯定顾不上他们，但是看这怪物如潮密集的攻势，要带上他们逃走更是难上加难。
以攻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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