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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她支吾着不知道如何说,她感觉嘴唇发干,抿了抿唇,又清了一下嗓子。太紧张了,项镜离现在一定在笑话她呢。

  他的眸子安静地打量她,好整以暇,就想看看她会怎么回答。

  她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王爷第一次射箭难道不会紧张吗?”

  他镇定道:“不会。”

  唔……回答得好干脆。

  “难道不会担心射不中吗?”

  “第一次就射中的话,我倒可以拜你为师了。”

  她笑了一下,缓解自己的傻里傻气:“王爷的心理素质真好。”

  “过奖。”

  他淡笑地注视着她,那笑容看得她心里擂鼓作响,不要再看了啊,她会发毛的。

  她感觉项镜离最近一定是有点太清闲了,以至于无聊到开始撩人了。

  “我突然想再试一下……”她不想和他这么互看下去,索性再把弓箭拿起来,熟能生巧,她悟性这么高,没准还能发展出一项新技能。

  项镜离给了一个“随便”的眼神,她就开始了练习,十发九不中,好像挺符合初学者的命中率的。

  项镜离大概是觉得没什么看头,兴致缺缺地到一旁坐着喝茶,然后就看到一个宫装女子站在太阳底下,一发又一发,没完没了地弯弓射箭,嗖,没中,嗖,又没中。

  纸鸢终于没有一点力气,疲惫地放下弓箭。

  项镜离招呼她过来,倒了杯茶给她,她也没客气,一仰头就喝了,然后满足地叹息一声。

  项镜离挑高了眉,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你现在真是越发没上没下了。”

  纸鸢将茶杯放回桌子上,从善如流:“王爷赏的,纸鸢哪敢拒绝。”

  “呵,看来是跟我混熟了。”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到杯子上,似是责备,又似是自怨,“连我用的杯子也不放过。”

  她身体一僵,目光望去,果然,桌子上只有一壶一杯,她刚才用的可不就是项镜离的杯子?

  在宫里,共用一杯可是大忌,哪怕帝后也不会如此。

  她身子一抖,正准备跪下请罪,却感觉他的脸上,仿佛是笑着的:“在我西琼有一说法,一杯饮水者,可推心置腹。”

  他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纸鸢,你可愿意从此效忠于我一人?”

  听着他的话,她愣住。

  “若我回到西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要不要跟他走?

  这句话,这个眼神,好像在她心中注入了一股暖流。她之前所有的迷茫,无助,困惑,忧虑,在这样温暖的询问下消失无踪。

  只以为自己是一抹游魂,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本应为这个世界所不容,担惊受怕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尤其是夜晚惊醒过来,看着自己的身体,想着前生的种种,越发觉得一腔痛苦不知跟谁倾诉,表面上她沉稳娴静,可是内心其实是缺乏安全感的,她太彷徨了。

  心脏虽然如常跳动,日子也是一天天的过,可是,总是觉得不真实。

  就仿佛是偷来的时光一般,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她看向项镜离,这个一直以来都不吝给她信任的男子,是她重生的半年以来唯一的依靠和支撑,他愿意相信她,愿意收留她,愿意保护她,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纸鸢这个名字,这个人。

  她跪了下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深深的动容,害怕自己的感动会吓到他。发自肺腑道:“纸鸢愿意此生追随王爷一人,绝无二心。”

  “好。”他点了点头。

  她眼中流淌着感激与触动,这一生,终于有了归宿。

  第二日秋狩,纸鸢作为随侍宫女,跟着项镜离来到围场。前生身为妃嫔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如今才第一次见识到围场是什么样子。

  广袤,宽阔,一眼望不到头。

  石逸背着弓箭,在一旁提醒她:“别愣神。”

  她连忙收回目光,将手中的披风给刚从轿撵上下来的项镜离披上。

  一行而来的许多大臣,还有将相家里的世子们,各个英姿勃发,摩拳擦掌,准备等会的狩猎场上一争高下。

  项镜离看都没看他们,径自走到一旁,等着皇上的龙辇过来。

  项渊清穿着一身骑装,身披貉子皮毛大氅,衬得整个人都英武不凡。走起路来,仿佛有气伴随着他的动作流动,是一种强烈的皇者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今日秋狩,所有人都不许偷闲,凡是能猎到驯鹿的,朕重重有赏。”

  “是。”

  狩猎开始,项渊清在一帮世子的簇拥下,朝围场深处进发。马蹄声不绝于耳,浩浩荡荡,不一会的功夫,出发点就只剩下项镜离一个人。

  他慢悠悠地骑上马,马儿也像它的主人一样,懒散悠哉,一点都不斗志,一点都不昂扬。

  按照道理纸鸢是要留守在原地,等着他们回来的,没想到项镜离却回过头来对她说:“跟上。”

  她傻傻地看着他,什么意思,要她徒步跟吗?

  项镜离看了石逸一眼,石逸心领神会地把马儿赶到纸鸢的旁边,说:“上来吧。”

  她脸上的神情已经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不带上你,怎么看我打兔子的场面?”

  纸鸢愣了一下,他还把之前那句玩笑一样的话,很认真地记在心里。他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收回了她的思绪。

  “别发呆了,不抓紧的话连兔子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石逸帮她牵着马,虽然脸上写着老大不乐意,但顾忌项镜离的面子还是说:“上去吧。”

  她没动,石逸越发不乐意:“怎么?还需要个马凳不成?”

  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上马了石逸怎么办?况且,若是被人看到了,肯定会议论纷纷的。

  石逸不耐烦了,忽然拦腰把她抱起一把丢到了马背上,她惊慌失措,赶紧抓住马鬃趴到上面,感觉身下的马儿受了惊,不安分地动着蹄子,吓得越发紧地抱住马脖子。

  接着,石逸也一个翻身上了马,拉过缰绳,和伏在马脖子上的纸鸢保持了大约一拳的距离。

  大概是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滑稽,项镜离不禁失笑:“你不要揪得它那么紧,它也会痛的。”

  “我怕……”

  “怕什么,有你逸哥在,摔不了你。”石逸在背后说道,还故意扯动缰绳,让马儿动了动。

  “别……别动……”她惊呼,忽然感觉头有些晕。

  石逸才不理她,放肆地赶着马,纸鸢在那颠簸之下越发觉得呼吸不畅,五脏六腑都难受。

  项镜离骑着马,就在旁边,看着纸鸢这个样子,皱了眉头:“你把头抬起来。”

  她脸色苍白:“我……我……”

  “放松,相信石逸。”

  她终于鼓起勇气,慢慢地抬起了身体,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好高,视角与平时在地面上完全不同。虽然还是有点晕,但是没有那么难受的感觉了。

  项镜离见状微微笑了,慢慢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纸鸢终于渐渐适应了起来,可以淡定看着四周景象,可是她直起身子,后面石逸就不干了:“你坐那么高干什么,挡住我视线了。”

  她只好俯下身子,然而,这样不仅耽误自己看风景,还会头晕,于是再坐直一点,后面又传来抱怨。

  好烦。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野兔呢?

  项镜离倒是不紧不慢,目光悠然地望着前面,一点都不着急。

  “王爷,哪里有兔子啊?”她忍不住问。

  “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随缘就好。”

  纸鸢撇撇嘴,坐着有些不舒服,只能寄希望于赶快发现野兔,就可以早点回去了。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旁边马上的项镜离忽然低喝:“有了!”

  她连忙望去,只见一只灰色毛皮的动物忽然在眼前一闪,就窜进了茂密的草丛中,比兔子大,又不是浣熊一类的动物,那是什么?

  “石逸,你看清是什么了吗?”她回头问道。

  他好像也没太看清,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是……貂?”

  纸鸢不禁惊奇,貂是非常稀有的动物,这猎场里竟然有貂?

  “不是看错了吧?”

  “没有错。”回答的是项镜离,他脸上也是出乎意料的神情,不多思考,已经策马向灰貂消失的地方追去。石逸夹紧了马肚,也赶快跟上。

  小东西跑得很快,大约是察觉到了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紧张,瞬间就消失无踪。

  项镜离眯起眼睛,眸光锐利地扫过面前一片茂密,忽然在某处定格。

  一手从旁边抽出箭羽,已然搭上弓,朝着目标瞄准。

  纸鸢也看到了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它瑟缩成一团,显然也是在赌,赌项镜离不会发现它,不会射中它。

  它看起来很可怜,无助地让人有些不忍。

  “王爷……”她犹豫着叫他。

  项镜离动作不变,只是余光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能不能……放过它?”

  他表情有些微的波动,声音依然平静凉薄,问:“为什么?”

  纸鸢嘴唇动了动,她该怎么开口呢?狩猎本就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貂这种百年难遇上一回的珍稀物种,肯定是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

  她没有劝项镜离放过它的立场,终究是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没什么。”

  项镜离目不斜视,弯弓搭箭,对那灰貂射了过去。

  嗖地一声,箭却偏了,插/进灰貂几英寸外的草丛中。这一下给了灰貂机会,它瞄准了时机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一蹦三跳就消失不见了。

  纸鸢松了口气,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项镜离,以他的箭法不会射不中,这副情形必定是有意放它一条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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