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魈

　　扶空道人在湖边踱步，将江藏雪的事迹说了不知多少，他毕竟是得道高人，见识不是寻常人所能比较，知道了许多秘闻，此刻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等到他说完，太阳已经升到半空。

　　苏蝉听得入了迷，不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人。

　　江藏雪出道就是以罗浮剑术闻名天下，傲视群雄，世人却很难看到他的剑术，半神半仙也不过如此。明明是在同一片天空下，有的人注定不会默默无闻，就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天下闻名，有的人却一辈子在为茶米油盐奔波。

　　苏蝉抬头望着远天，嘴角微微弯起，似乎看到了故事里的乘着祥云的大英雄，师傅说紫微星变，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似乎要来南越之地，不知是否有机会见到。

　　这时扶空道人提醒道：“对了，你刚才不是看到氐羌剑士吗？那就是无弋的手下，以后碰见他们记得躲远点。”

　　苏蝉不由问道：“等我学会御剑术，是不是就不怕他们？”

　　扶空道人板着脸：“你要学御剑术，就好好学。现在是春秋之期，正是神州最容易发生战乱的季节，更别说中原侠客遍地，妖魔横行，仙门林立，没有些本事到处乱走是找死，等你学会御剑术，普天之下大有你的去处。”

　　苏蝉雪白脖颈扬起来，笑眯眯道：“师傅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不会辱没了您的威名。”

　　扶空道人微笑起来，手中凭空出现一柄桃木剑，递给了苏蝉。苏蝉第一次见到桃木剑，心里很是惊奇，只看到桃木剑雕文精致，上面雕刻了神荼、郁垒二神神像，散发着祥瑞之气。

　　“这是老道的法器，辟邪剑。”扶空道人解释道，“修习御剑术不能没有剑，这辟邪剑给你练御剑术。”

　　辟邪剑，文王精雕镂空桃木剑。

　　桃木，五木之精，又称作仙木，具有辟邪之效，有了这一柄辟邪剑，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苏蝉眨了眨眼睛，走到空地，轻轻挥舞辟邪剑。

　　这一柄剑十分轻盈，挥舞起来毫无费力，她横举着辟邪剑，斜照的阳光落在辟邪剑上，越显纤瘦。苏蝉有些担心，歪着头看着扶空道人：“这辟邪剑这么轻，被我踩断了怎么办？”

　　扶空道人乐呵呵地往前走，话语里有几分自豪：“放心，我这辟邪剑大有来历，你这小身板可踩不坏。”

　　苏蝉想不明白。

　　扶空道人嘴角勾勒出神秘笑容：“我这辟邪剑是桃都山的仙木造的。”

　　“桃都山？”

　　“对，你应该看过《山海经》吧……”扶空道人甩了甩道袍，抬头笑道，“在东海深处有一座山，名为桃都山，山上有一棵桃木，蟠曲三千里。桃木顶上金鸡，日出便会报晓，金鸡报晓的典故，也是人尽皆知。对，你猜得没错，这辟邪剑，就是老道当年从这棵仙木偷来的枝干炼制而成，专门克制各种鬼怪，更是坚不可摧，非绝世好剑极难斩断。”

　　苏蝉听到这里，小眼睛泛起财迷特有的光，开始抱着辟邪剑，想的第一件就是绝不要还给扶空道人。

　　扶空道人继续道：“这仙木枝干是拱形，树梢垂落，就像一道门，称作鬼门，万鬼所出入也。这桃都山，是老道去过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当年我差点没把命搭在那里。”

　　苏蝉默默记住，绝不去桃都山。虽然她心向往金鸡报晓的美景，但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一时无话。

　　临近午时，山风带着暖意，苏蝉念着御剑剑诀，踩着辟邪剑，摇摇晃晃地飘了起来。初学御剑术，苏蝉短短时间就做到御剑而飞，然而还不太熟练，一阵风拂来，就可以让苏蝉翻船。

　　这下，苏蝉更不敢飞太高的地方。

　　不论怎么说，她迈入御剑门槛，已实属不易。

　　扶空道人也不意外，早看出苏蝉天资不凡，御剑术就是这样，许多人蹉跎一世也不得要领，有些人却一上手就会了。他看着苏蝉御剑磕磕绊绊，半天也不长进，不由道：“唉，你这御剑水平之差，看得我着急。”

　　说话之间，浑然忘记了他当初初学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蝉第一次体会飞行之美，心里正美着，听了扶空的话，笑眯眯道：“师傅，我觉得挺好的呀。”

　　扶空道人冷笑道：“好个屁，你这样练下去没有长进。要不咱们比个赛吧，你御剑飞，在太阳落山之前，看看能不能把我甩开，能甩开我就算你赢了。”

　　苏蝉来了战意：“比就比，谁怕谁！”看着怀里的小狐狸，又笑道，“小狐狸，我们一定赢师傅。”

　　小狐狸吱吱叫了一声。

　　扶空道人笑而不语，一副戏谑的表情。

　　阳春三月，天气正好，苏蝉和扶空道人一前一后在越地山水里穿行，苏蝉虽是初学御剑术，但竭尽全力起来，速度却也不慢，几十里地轻松飞跃而过。

　　某个时刻，苏蝉到了一处荒山野地。

　　她回头不见扶空道人的人影，心里很是得意，但转念一想，太阳还未落山，胜负犹未可知，以扶空道人高明的道行来看，扶空道人在前方等着她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不行！我要继续飞。”

　　想到这里，苏蝉又踩着辟邪剑飞掠起来。

　　而后方扶空道人悠哉悠哉，飘然飞掠，不忘赏花赏水，好不惬意。

　　然而等到半个时辰后，他认真起来，足足御气而飞一个时辰，却连苏蝉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累得是头晕眼花，脸色苍白，差点没把早上吃的给吐出来。

　　“哎呦呦，不行了，我这身老骨头都快散了！死丫头，不懂照顾老年人？这么认真干嘛？”

　　扶空道人晕头转向，落下地，抚着自己的腰，踉踉跄跄的样子，似是随时要倒地。

　　“小丫头不是打了鸡血？”

　　学着狗喘息样子，扶空道人勉强缓了口气。

　　远处的山林笼罩着一层瘴气，不知苏蝉跑哪里去，扶空道人嘴角抽了抽，这时又注意到了在前方土地最显眼的地方刻着一行字：“师傅，你别想追上我！”

　　文字背后是手写的笑脸。

　　扶空道人表情是僵硬的，笑你个头，想要累死老人家？

　　御气飞行，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相较于御剑飞行，御气飞行也更加困难，扶空道人觉得，他大概是某些地方出了问题，才想起和苏蝉比赛飞行。

　　夕阳落山时分。

　　苏蝉在湘水畔停留，她不认得去南越王城的路，只记得一路沿着江水走便是，经过数个时辰的练习，此刻她已经可以安稳御剑飞行，不担心从空中跌落的问题。

　　苏蝉站在夕阳之下，转身望着来处。

　　依旧不见扶空道人的人影，苏蝉挠了挠小脑袋，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是的，师傅在干什么？”

　　苏蝉最后还是打算回去找扶空道人，这一路上没有扶空道人陪伴，她还真不敢单独走。

　　听扶空道人说紫微星变，祸起桃源，南越之地注定是要风起云涌，叶知秋对付欧阳司巫至今没有回来，没有扶空道人这个大保镖，路上再遇到什么麻烦就惨了。

　　当然，苏蝉不担心有人能找到桃源里鲛人，桃源结界是鲛人先祖耗尽毕生心血和举族之力才创造而出，没有她的指引，一般人想要找到桃源是天方夜谭。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苏蝉也不想太多，此时此刻她只想快些见到爹爹。

　　胡思乱想一通，苏蝉准备走回头路。

　　这时那小狐狸却似乎感受到什么不寻常之物，忽然从苏蝉怀里跳下来，往密林深处急速跑去，头也不回。

　　“小狐狸！”

　　苏蝉大急，叫了几声，不见小狐狸回头。

　　这小银狐是陪着苏蝉从桃源出来的，于苏蝉而言，说为家人也为不过，苏蝉哪能放小银狐四处乱跑，立刻跟着小银狐而去，在秀丽的山峦里乱窜。

　　这一片地方树木繁密，灌木丛生，山涧流水四通八达，苏蝉随着小银狐绕了几圈，就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

　　小狐狸双眸晶晶，不知在追逐什么。

　　一种神秘的东西让小狐狸着了迷，它在一处山头停伫了片刻，又开始继续快速飞窜起来。

　　苏蝉见了心急，山林里不仅是凶禽猛兽厉害，鬼魅更是众多，像是木石之怪、魑魅魍魉，她都不敢走太过偏僻的地方，就是怕遇到了山里的这些传说里的怪物，被当作点心给吃了去。

　　深山里瘴气弥漫，让人眼睛难受。

　　苏蝉透过瘴气，不曾想忽然看到了一座孤坟，在荒无人烟之地，万籁俱寂，这一座孤坟出现很是突兀，由不得她不提心吊胆。

　　这时小狐狸不动了，伫立在孤坟旁。

　　“小狐狸，别乱跑！很危险！”苏蝉蹲下身子，抱起小狐狸，不让小狐狸瞎跑了。

　　正准备速速离开，苏蝉听到了沙沙响声，是树叶拂动的声响，她不确定，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不远处独脚山魈，心里一惊。

　　独脚山魈魁梧勇猛，张着血盆大口，齿疏疏长三寸，狰狞恐怖，那双眸子似乎是幽灵之火，寒光烁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蝉，也不攻击苏蝉。

　　苏蝉记起了山海经记载的山魈鬼——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山海经记载不必说了，在南方之地，关于山魈鬼的传说在民间流传甚广，为了确定眼前是不是山魈鬼，苏蝉勉强微微笑了下。

　　下一刻果真山魈鬼也咧开嘴，学着苏蝉露出可怕的笑脸。

　　苏蝉顿时苦着小脸：“完了！真的是山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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