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餐厅小插曲

　　学校餐厅为学生提供价格便宜的午间套餐，菜式不算太丰富，就是平常的意面、披萨、蔬菜沙拉、土豆泥、烤肠这些东西。

　　餐厅日常由本校学生轮流做义工，负责掌勺为大家搭配装盘，餐后还要打扫卫生。

　　以前顾梅茜和艾玥儿从没申请过餐厅义工，申请的学生多得轮流不过来，也没有谁同她们两个外国女生计较。

　　艾玥儿跟着顾梅茜排在队伍后面，人并不很多，但柜台里打菜的三个男生慢条斯理，好像正在进行艺术创作。

　　他们在乎的是一勺子土豆泥落在盘中的形状，意面堆放的美感，还有蔬菜的颜色搭配……似乎忘了这些食物是用来吃的。

　　队伍很久才挪动几步，艾玥儿等得不耐烦，跳着脚跃跃欲试，最后终于撸起白衬衫的袖子，走到了柜台里面。

　　她夺过男生手中的餐盒和食物夹，大声用吆喝：“新鲜的茄汁意面，现烤大披萨，奶油土豆泥不香不要钱啊……大家报上要什么菜，就请入坐吧，不用排队啦！”

　　师生们听到这么顺溜的口头报菜名，以为艾玥儿在做行为艺术表演，餐厅内顿时掌声四起。排队的人也很配合，报上自己要点的菜，顺序找位子坐下了。

　　艾玥儿飞快地把食物装入分格餐盘，装好五盘两手一举，耍杂技似的稳稳端出，在餐厅里来回飞奔，眨眼就把食物送到了同学们的餐桌上。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再次报以热烈掌声的时候，艾玥儿已经完成了送餐工作，正敏捷地穿梭于各个餐桌间收钱。

　　顾梅茜脸色发青，独自坐在角落里埋着头，似乎在专心吃饭，餐盘里的食物却动都没动。

　　艾玥儿忙完工作，给自己盛了一盘食物，开心地坐到顾梅茜对面。

　　还没等艾玥儿吃下一口意面，顾梅茜把手中的刀叉扔在盘中，气鼓鼓地说：“玥儿，我知道你在做行为艺术，但我非常不喜欢你选的这个题材！”

　　“行为艺术？”

　　“你不是不知道，过去中国人在国外的形象，一直都是跑堂洗碗，给人干体力活伺候人！”

　　顾梅茜说的义正辞严，偏巧来自一千多年前的艾五娘，还真不知道顾梅茜说的这个茬，从什么时代开始，中国人成了下层劳工的代名词了？

　　“哦？”艾玥儿疑惑地抬头望着顾梅茜，等她进一步解释。

　　“我们费了多大的力，穿戴名牌，买名车名表，有空就满世界购物旅游，大把地撒钱，不遗余力彰显我们的经济实力，终于才让他们这些洋人知道我们有钱了！”

　　顾梅茜说话间，中指关节不住地敲打桌面，艾玥儿这才注意到她手指上，那只闪着耀眼光芒的大钻戒。

　　“……”艾玥儿欲言又止，准备先听她说完再讨论。

　　“可你倒好，别人都知道你艾玥儿家有钱，你却自甘堕落主动去伺候人，你图的什么？就为了得到这些廉价的掌声吗？为了哗众取宠引人注目，你连自尊都不要了吗？”

　　“你说完没有？”艾玥儿放下手中的餐叉，把餐盘推到了一边，“我知道穷会被人看不起，不过，你如果以为撒钱和炫富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你也太过天真了。你知道吗，有一种更深刻的瞧不起，是一边赚着你的钱，一边打从心眼里鄙视你。”

　　顾梅茜似乎被说到了痛处，恼怒地一脚踢在桌脚上。高跟鞋柔软的皮底折了一下，夹疼了她的脚趾，她双手紧紧抓住木质餐桌边缘，呲着牙不住地吸气。

　　“梅茜，你如果一直把别人的好恶，当作衡量对错的标准，你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博取别人的认可，假如你只会用别人的思维方式来思考，你等于就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别人的尊重谈何而来？”

　　“不管你怎么说，餐馆跑堂和做清洁这些，都是公认的下贱工作，没人看得起！”

　　“没有下贱的工作，只有下贱的人。一个自卑到骨子里的人，锦衣华服也拯救不了你的灵魂，张狂的炫耀，只会让别人一眼看穿你内心的惶恐。”

　　“我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活得不要太好呀！我自卑什么，哪里来的什么惶恐？！”顾梅茜用小拳头捶打着餐桌，声音尖利地叫了起来。

　　温文尔雅的美女顾梅茜，生起气来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无论语气还是仪态，都有了几分市井妇女风范。

　　她恼羞成怒地将膝头的餐巾扔在桌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金属鞋跟跺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带着回音的清脆响声。

　　望着顾梅茜飘摇的百褶裙摆渐渐远去，艾玥儿叹了口气，这才第一天来学校，就把唯一的朋友气跑了。

　　怪只怪她现在能说一口纯熟的外语，如果坚持说中文，为了避免嘴里突兀地冒出古言，她大概还不会说得这么顺畅，也就不至于把人得罪的这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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