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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多天的雨雪后朝阳初生，柔和的光晕照在人身上，好似浑身上下都轻快了不少。两个十一二岁的二等丫头，从厨房提了一桶热水出来，合力提着回晨曦园，略高点的小丫头眼睛灵动，四周扫了一圈见无人经过，压低了声音小声好奇道：

　　“咱们王爷外家不是早就没人了吗，怎么现在冒出来个表小姐？这几天除了荷叶荷花两位姐姐能进屋伺候，咱们院子里还没谁见到过这位表小姐的面。。。听说体弱得静养，就是咱们王妃从那位进府后也没见到过。王爷护的可紧了。表妹进府在如何，规矩礼仪也不可费啊，总得拜见王妃不是，咱们这位表小姐可倒是架子端得够足。”

　　并排而行的另一人，是个体态圆润面相憨厚的小丫头，闻言胆怯的缩了缩脖子，主子的事哪有奴才多做造次的份，反正她们只是二等丫鬟，用心当差即可，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哪是她们这些下人能明白的。

　　“主子有主子的用意，咱们本本分分的当差就好，表小姐身体不好，这大冷的天咱们做奴才皮糙肉厚的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主子们身娇肉贵的。这眼瞅着要过年，王妃整日也忙吧。”

　　瘦高个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心底暗哼对方这个不开窍的木头疙瘩。后院的正房内，王妃宋氏一脸烦躁的挥手，让下人把早膳撤下去，秀丽的面孔也绷不住往日的威严，带着点苦闷和凄楚。一旁伺候着的张奶娘叹了声气，等丫头把膳桌撤下去，亲自给王妃倒了一盏温茶，温声劝慰道：

　　“咱们王爷什么性格您又不是不了解，依奴婢之见，晨曦园的那位表小姐，可能真是体弱多病。那边有奴婢派人盯着，一直未见人出来过。您是三皇子府的女主人，除了王爷之外，谁都越不过您。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表小姐，就算王爷有别的想法，进门后顶了天也就是个贵妾，侧妃可是要圣上钦此才成，一介孤女是不用肖想。夫人又替您寻了方子，咱们养好身体，先生下嫡子稳住地位才最要紧。”

　　张奶娘的话宋氏还是听进了一些，可提到孩子这事，宋氏胸口郁结，大婚快三年了，至今都未传过喜信。求子的秘方不知道喝了多少，也庆幸王爷从未在此事上给过她难堪，除了宫里赏的两个通房外并未纳人，一直对她关怀备至敬重有加。少女心思哪有不爱慕，夫君容貌俊逸，对她温柔体贴。一颗心全都放到王爷身上，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喜怒也全围绕着这个男人。

　　可越是如此，越是无法容忍夫君身畔会有其她女人出现，如一个孤狼执拗的守着自己的地盘，不肯让任何人侵占一丝一毫。宋氏一直都知道，作为一个王妃，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现在莫名来了一个表妹，就算不及花龄也足够宋氏吃味，尤其王爷种种态度，更让宋氏危机感莫名。

　　可是，现在她连用子嗣去拴住王爷也做不到。。。眼眶通红鼻头酸涩，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张奶娘心疼的望着自己奶大的王妃，男人本就多风流，作为正室夫人主持中馈教养儿女，如果一颗心全都放在男人身上，会活的再无自我，情深不寿说的不外乎如此。有哪个男人会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心疼的上前用手帕轻轻为之擦拭眼泪。

　　“王妃快止了眼泪，福气会被眼泪带走。功夫不负有心人，孩子跟父母也讲究缘分，咱们小世子肯定也等着王爷和王妃呢。”宋氏总算止住了眼泪，顺着张奶娘的话，也幻想着孩子。

　　“还有十来人便是新春，我同王爷要进宫守岁，府中之事安排的差不多。只。。。。表妹那边奶娘多上心些，饮食起居都精细些，免得王爷多想，毕竟是自家亲戚。。。不可怠慢了。”

　　不是不吃醋，也不是不难受，可那又能这样，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让王爷同她起间隙。得不偿失的事，宋氏自问还拎的清楚。

　　而被宋氏所忌惮的表妹对此一无所知，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来，早就有垂首恭谨的荷花荷叶二人，把衣服考暖送上来。穿了衣服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后，接过荷花恭敬递来的温热毛巾擦脸擦手，配置的花茶漱完口，才起身去外间。

　　早膳荷叶已经备好，见顾鸾餐桌前坐好，两人乖觉的出了屋子立在门口，屏息静气不敢有一丝动静。自从在庄子上那次之后，两人在面对顾鸾时，除了恭敬恭敬再恭敬，两人再无其她的心思。直接毙命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清晰的感受着生命在不受控制的流逝，体验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愿意体验第二次。

　　早膳是顾鸾自己拟定的，浓香粘稠的新米粥，青翠欲滴的一叠青菜，还有一碗蒸蛋和几样小面点，王府的厨娘手艺不错，不论是米粥还是面点和小菜，色香味俱全瞧着就能胃口大开。半碗米粥一小盏蒸蛋，多吃了两个小巧的素菜包，早膳用的差不多便停了筷子。养身体要循环渐进，可比喝补药更能调节身体各方面健康。

　　除了养身体，顾鸾也无其他事情，起身回屋坐软塌上，看了会正仓国人文风土的闲书游记，看了看沙漏直接去药房。刚收拾好没两天，药房内除了常见的草药，并无特别独特的草药。苍云崖做事一向谨慎，一着不慎中过一次招，除了带顾鸾回来当天，这几天都未曾见人影，药房里的草药，也小心的避开有毒成份的药草。

　　对此顾鸾嗤之以鼻，仿佛□□必须用奇形怪状的五毒类，才能表达出□□的毒性。□□不外乎三种，见血封喉致命的，毒性缓慢发作的，还有一种是用来成瘾控制目标。医毒万变不离其宗，能结束一个人性命是最容易的□□，慢性毒有太多的变化和意外。

　　而控制人神智或者只单纯成瘾控制一个人，那种药也不难。曾经好歹是祖国园丁的化学老师，学了中医后很多东西也是两者可以相结合的。之前给他们下的毒，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两者相结合的产物。看，很简单的东西在煤炭中升温散播，经由空气氧化后的烈香做引子，才会让他们不知不觉间中招。过程不重要，结局是她想要的就好。

　　顾鸾自认手无缚鸡之力，当然要多做点准备留作防身，至于正仓国嘛。正仓国的皇帝已快知命之年，后宫除了皇后和贵妃之外，大大小小百十多个宫妃，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当然人多了难免会有些混乱。正仓帝膝下目前有十四个皇子，大皇子居长居嫡，身份上为一国储君无可挑剔，唯一值得玩味的是，大皇子比二皇子足足大了十一岁。

　　这十一年里除了大皇子同胞妹妹外，后宫再无所出。要说其中没有阴司，想来鬼都不信。至今正仓帝都压着立储的折子，想来定是对此事同样耿耿于怀。二皇子乃贵妃所出，比三皇子苍云崖大了八岁，在这八年中，后宫之人不是没怀上，单总有种种巧合，孩子不是溜掉就是死胎。苍云崖的母妃本只是偏殿宫女，偶然机会被正仓帝遇到，因容貌淑丽当夜被宠幸。

　　正仓帝薄情，也正因为他的薄情，苍云崖的母妃才不在特殊关照行列，侥幸生下苍云崖。而苍云崖的出生，也伴随着后宫动荡，正仓帝子嗣不丰竟是后宫之人把持太医院瞒天过海。皇后贵妃动不得，正仓帝只怒惩了几个替罪羔羊，后宫总算平静下来，皇子皇女相继出生。

　　父传子家传天下，皇家集天下权力，却也是天下最腌臜的地方。泼天富贵荣耀的背后，填进去太多看不见的人命。不想当太后的妃子，是因为太蠢。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下场只有一个。所以，新旧帝位更替，顺应天理在自然不过的事。第一眼看到苍云崖时，顾鸾就知道他是个非常有野心的家伙，眼底的野心和阴暗，也就骗骗愿意相信的人罢了。

　　左右逢源本就是他自己的事，出谋划策是门客的责任，顾鸾自认没义务尽那个力，较真算起来，顾鸾不同他计较被劫一事，又大度的救了他性命。两人最多算是合作关系，苍云崖可得正仓国皇位，而她，则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至于盟友听不听话，顾鸾表示到时再说也不迟。在药房呆到午时，把配好的药丸装到小瓷瓶里封好才带着离开。

　　用温水轻柔的洗干净十指上的药渣，干毛巾擦干水分，喝了盏养生花茶歇了一会，才开始动筷用膳食。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饭厅除了顾鸾的聚焦声，一如既往的安静。荷叶荷花早习惯了这种带着孤寂的宁静，等顾鸾停了筷子，两人有眼色的上前把餐桌合力撤下去。

　　顾鸾转移了地方回了里屋，接过荷叶端来的花茶，用杯盏轻轻刮动茶面的浮瓣，浅抿了口淡淡吩咐道：“去请你们王爷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自回了王府，顾鸾无事基本从不开口，说实在两人也对顾鸾从内心的惧怕。闻言反射性身体顿了顿，荷花赶紧躬身上前两步，尽力使自己声音正常轻声回道：

　　“回姑娘，近年关事多，王爷这个点应该不在府内，基本都忙到深更半夜才能回府。。。您看。。。”

　　顾鸾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把话带到，什么什么时候过来随他。”

　　荷叶荷花同时松了口气，荷花真怕顾鸾会不管不顾的折腾，再出什么手段真的让人心悸：“奴婢这就去前院同大管家说一声。”

　　荷花躬身出了屋子，转身才挺直腰杆面无表情去前院寻大管家。接近年关府内事多，主子下了命令后，每一样事都要经大管家手里过一遍，要说府内最忙碌的，说是大管家也不为过。荷叶寻到大管家时，大管家正跟下面管事安排事宜。

　　五十多岁圆润可喜的胖老头，见荷花求见，早就得了王爷吩咐的大管家让其他管事去办差，自己一脸笑容去见了荷花。

　　“荷花姑娘今日怎的有时间，来前院看我这个老头子？”语气娴熟亲近意味十足，荷花荷叶以往是王爷跟前大丫头，在府中可谓是得脸心扉，同大管家也熟悉，否则苍云崖也不可能放心派去秘密照顾顾鸾。

　　“瞧大管家说的，你老得得王爷王妃器重，府中大小事务哪一件能离的开你。”荷花笑语。

　　大管家谦虚做奴才应该的，聊了两句听到外面动静渐渐消失，两人有志一同的相视，荷花才面带忧色道：

　　“表姑娘进府有段时日，只一向体弱，甚少出房门，心中也就记挂王爷这个唯一的亲人。且忧心冒昧进府给王爷王妃添麻烦，小小的人儿整日愁眉不展，奴婢们怎么劝慰仍不得展颜。故此，奴婢来问问王爷何时空闲，去探望劝慰两句，省的表姑娘闷在心里。”

　　大管家也是忠仆，忧主之忧：“可不是，表小姐身体重要，等王爷得闲老奴自会禀报。表姑娘手底下吃穿用度缺了什么，尽管禀告来取。咱们王爷王妃最是心善仁慈，都疼爱表姑娘，你同荷叶照顾表姑娘要更加上心。”

　　荷花福身感谢，隐晦的同大管家相视一眼，便告辞离开。大管家送人到门口，一脸感叹的叹了叹气，瞥了眼转交离开的小厮身影，摇了摇头继续去处理府中事宜。

　　做好分内之事，乃做奴才的本份，可做主子的也有做主子该守的本份。。。。。手伸得太长，总有被砍掉的一天。

　　唉，旁观者清，当局者就算明白，或许也为时已晚，早已经不甘心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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