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内眷都重视的宴会，不论是衣服还是首饰，显然都在重点装备之中。顾家的姑娘在女学心思也略显浮躁，顾府的主子们，每季度都会添置不少衣服首饰，古代的染色技术和造布技术没有后世的耐用，新衣服洗上几水，就会褪色发毛，存放不当有折痕和霉点。

　　像顾家这样的世家，主子最不缺的就是新衣服。府内公中的份例之外，各房的当家太太私下里当然也会贴补儿子女儿衣食住行。顾鸾十岁，离及第还有几年，但在她前面的六跟姑娘也都不算小了，提前想看物色人选在平常不过。

　　大夫人就在顾青身上花费的心思，比溺宠着的顾然要多不少。顾青做事八面玲珑，顾然委屈的憋闷，邪火憋得几次冲孤鸾毫无气质的翻白眼。七八岁的小女孩，被父母兄长娇宠着长大，没有在意的必要，倒是随身伺候的梨儿和栀儿私下里不满。

　　新配的大丫头和小丫鬟，孤鸾暂时没让人跟着伺候，她本身就没多少贴身事情打理，也懒得再去习惯身边多几个人围着。倒是大夫人，秉着同等对女儿的疼爱，也为孤鸾和顾然各自准备了衣服首饰。虽不能同顾然的一般精致，浅蓝苏锦绸缎，绣工精美，裙摆缀着珍珠流苏。

　　瞧着也是费了心思，同衣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套翠青玉镯和飞燕钗。栀儿送走正院的让出了屋子，孤鸾望着桌上放着的衣物，勾着唇角浅笑。不论是哪一世的娘亲大夫人，都能做到娴熟端正，即便偶尔钻牛角尖，醒神后也能快速的找补回来。

　　从略微错乱的记忆中，隐约的想到赏菊宴的复杂，就对此事没一丝兴趣，心底也有了计较。

　　第二天一早，大夫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襦裙，外罩暗紫色罩裙，头戴金襄鸡血玉镂空头面，雍容端庄一派世家夫人的派头。大夫人起身梳洗完毕，在大丫鬟的伺候出了卧室，大小姐顾青和九小姐顾然便早早的到来，母女三人一同用了早膳。

　　大小姐顾青一身紫红色裙衫，头戴难得一见的粉珍珠头面，细嫩白净的瓜子脸上带着温柔浅笑，气质娴静温婉，举手抬足温婉而美丽大方。一旁的顾然，则嫩粉色裙衫，更显的小脸娇俏可人。母女三人一同用了早饭，久等迟迟不见顾鸾，大夫人正准备使人去传顾鸾，外面就通传顾鸾身边大丫头梨儿求见。

　　大夫人皱眉，心中不悦，让梨儿进屋回话。梨儿进屋通红着双眼，恭敬的磕头请安。抬头余光偷偷瞧了瞧大夫人的脸色，紧张的咽了咽唾沫，想到自家小姐的吩咐，握了握拳头，压下喉头的哽咽，沙哑道：

　　“启禀夫人，昨晚七小姐睡前还好好的，谁知早上起床时身体略有些不适，方才刚刚服用了养荣丸，勉强用了些热奶，特让奴婢前来禀告夫人，赏菊宴她不能前去，心中甚是遗憾。”

　　大夫人闻言，脸色就沉了下来，唇角抿起威严甚重。要说家里头这从上到下一大家子，唯独她这个亲生闺女最让她堵心。如果不是当年接生的人都没问题，她都非常怀疑，顾鸾究竟是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大夫人自认也见识不少，但从未见过如顾鸾这般，对任何人都是那副温润略呆表情，即便是亲生父母兄弟姐妹，也从来都未曾有过特殊表情。她就是用那副让发夫人厌烦的表情，隔开了所有的一切，包括血脉亲情，不亲近不靠近。

　　更甚，从未让人懂她究竟想什么，如同此时，虽对外宣称体弱多病，但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大女儿早产的身体都健健康康，更何况她足月生的二女儿。常言母女天性骨肉亲情，在二女儿身上，她感受不到那份母女的骨肉血亲之情。

　　大夫人自问两儿三女，儿子是根本，三个女儿虽有偏颇，却不会差太多。可二女儿总有办法，让她一腔母爱无处使。并且，每次不是她不愿意疼爱女儿，二女儿也没有失礼之处，可最终总是无法言语的憋屈。

　　二女儿仿佛就站在距离父母兄长姐妹一步之外。。。

　　二女儿再有几年也快笈第，谁家的太太不是早几年，就带姑娘出门交际，提前物色适龄且门户相当的人选。想要有个好未来，宴会是少不了的，不然谁知道你品行好坏，更何况这么重大的赏菊宴，可不是谁都能去的，顾家庶出女儿待遇不差嫡女多少，可嫡庶二字哪里是表面的衣食住行。

　　她这个二女儿果然是个讨债鬼，生下来就是给她添堵的。双目微眯厉目望向跪着的梨儿，心头的怒火怎么都压制不住，厉声迁怒谴责吩咐下面的掌事婆子道：

　　“你们这些奴才是做什么吃的，丫鬟婆子这么多人侍候，竟还是不用心当差。传我的话下去，七苑的所有奴才全部扣罚一个月的月钱。还不下去，好好侍候七小姐。这次的过失先记下了，再有下次，直接拉出去发卖。”

　　梨儿一头冷汗，但却不敢伸手去擦，恭敬的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待出了正院，梨儿方深呼了一口气，握着碰碰狂跳的胸口，面色苍白的回七苑。主荣仆荣，梨儿打定主意，回去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且不提大夫人她们在赏菊宴中发生的种种，梨儿回到七苑，轻手轻脚进屋查看了躺床上的主子，吩咐门口守着的二等丫鬟打起精神，回头去院子斥责了其她奴仆。晌午孤鸾起床，见梨儿栀儿比往日更小心恭敬的进来侍候，轻笑出声。

　　不同于在七苑外的木讷和固定笑容，清浅透彻的眼底也带着点点笑意，询问了梨儿去正院的情形，缓声道：

　　“这次错不在你们侍候不周，母亲罚了你们一个月的月钱，我也不好去求情。栀儿，回头找个机会，每人私下按等级赏赐辛苦钱，梨儿的加倍。”

　　栀儿抿嘴笑着福身道：“主子折煞奴婢们了，侍候不周本就是奴婢们的罪过，大夫人处罚理应如此，哪里还有脸面要主子补月钱。”

　　屋内气氛很是轻松，梨儿也终于彻底松口气。只是想到小姐这次错失的机缘，梨儿不由的有些忧虑的抬眼望向顾鸾。梨儿和栀儿两人可以说从小就侍候顾鸾，忠心的程度不用怀疑。见梨儿的表情，顾鸾就明白梨儿所想为何。

　　不同于栀儿的心思玲珑长袖善舞，梨儿沉默老实忠心。两人虽然对顾鸾都非常忠心，但人吗，总是比较偏爱老实人。好笑冲梨儿道：

　　“错过这次还有下次，京里女眷最不缺的就是聚会。”

　　这个时代的女人，一辈子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在家从夫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嫁的好坏又如何？只不过是住的院子大小区别，饭菜精细和衣物的奢侈分别而已。皇宫的妃子富贵吗？可却要三千佳丽争夺一个男人宠爱。

　　乡野的农妇不幸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停劳作没几天清闲可言，没锦衣玉食，可丈夫却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就有不同的命运，顺其自然守住自己的本心过日子，自然能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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