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得了董珊搭的台阶，祁清源不情不愿地坐回沙发上。
段奕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董珊偎依在祁清源身边，温言软语地哄他。
看着祁清源脸上冷硬的线条，一点一点的软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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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段奕，也只比祁欢大一岁而已。
多年以后，当他以成熟的眼光，回味和祁欢的初次相见，才有了悚然一惊的全新认识。
那分明就是一出豪门宅斗、小三上位斗原配嫡女的烂俗戏码。
毫无疑问，第一轮交锋，董珊，完胜。
而祁欢，完败。
当时的段奕还不明白，长大后的段奕可是心里门清。
本来嘛，惦记祁清源的女人那么多，能够成功上位的，只有董珊一个。
那些甘愿做小三、梦想打败正牌老婆、登堂入室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拥有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和厚度堪比城墙的脸皮。
而董珊，她的取胜之道在于，她更聪明，更狡黠，更懂得揣摩、拿捏祁清源的心思。
还很有耐心，慢慢的结网，等待时机成熟才顺利收获猎物。
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想要跟一个在情敌环伺中，成功冲杀出条血路的狐狸精斗智斗勇，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
PK值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祁欢的完败，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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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珊、段奕和祁欢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生活，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譬如说董珊他们搬进来的第二天，段奕从楼下经过，祁欢正巧站在二楼露台上，看见他，毫不犹豫把刚喝了一半的牛奶倒了下去，真真切切上演了一出“醍醐灌顶”。
恶作剧得逞，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前仰后合，差点从楼上一头栽下去。
段奕则气得眼前发黑，在心里用鞋底把那个死丫头抽打了一万遍。
祁清源给段奕买了套限量版航模，段奕喜欢得不得了。
结果没到两天，航模就变成了一堆碎片，稀碎稀碎的碎片。
祁欢坐在碎片旁，挑着眉毛得意地冲他笑。
段奕也想把罪魁祸首，分分钟卸吧成一堆碎片。
至于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发现床上洒了一大摊疑似果汁的液体、教科书和作业本神秘消失、新买的衣服转眼间就变成一堆破布……这些戏码，不说天天上演，也差不多。
段奕实在想不通，祁欢怎么会那么执着，数年如一日地坚持找他和董珊的麻烦。
人们用“情比金坚”来形容坚定不移的感情，那她的耐心，简直堪比金刚钻了。
祁欢总说，自己和她上辈子有仇，是她宿命的敌人。
他觉得，她才是自个儿上辈子的债主，肯定欠了她N多钱，所以才会这么被她折磨。
每次她完成一项幼稚无比的恶作剧，总是洋洋得意，恨不得昭告天下——“就是我干的，你有本事咬我呀！”
然后如她所愿的，她被祁清源和祁家老太太双双怒怼，被董珊见缝插针各种补刀，不求一刀封喉，但求刀刀见血。
于是她气得跳脚，变本加厉的捉弄董珊和段奕，再次被父亲和祖母双双怒对，被董珊补刀……犹如一个死循环。
段奕其实不是个擅长隐忍的人，这从他听见别人讲他和姥爷姥姥的闲话，毫不犹豫把那些人，彻底从自己的世界剥离出去，就能看出来。
但是祁欢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是祁家名真言顺的主人，他只是个无处可去的寄居者。
既无法避开，也不能报复（考虑到祁清源对自己的百般呵护，也不能报复）。
除了默默忍耐，他还能做什么呢？
值得安慰的是，祁家辈分最尊贵的祁老太太，待他很好。甚至比对祁欢，还要好得多，好像他才是她的亲孙子似的。
他曾经隐隐约约听说过，祁欢的母亲，和婆婆家关系很差。他猜，祁欢大概是被老太太迁怒了。
姨妈和姨丈不用说了，一直站在他这边。
现实状况是，他是外来的寄居者，可被祁家主人们集体孤立、排挤的，是祁欢。
他的日子因为祁欢而不好过，祁欢却活得比他更憋屈。
明明祁欢可以去她外祖父家，做众星捧月的娇娇公主，而不是待在这里，每天被老太太数落，被祁清源教训，被董珊冷嘲热讽——比较起来，段奕仅仅是漠视，还算这个家里，对她最和善的了。
她偏偏不走，坚持做些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傻事。
段奕觉得，她是傻呢，傻呢，还是真傻呢？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董珊现在都是祁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是祁清源的合法妻子。
她再不愿意接受，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的那些恶作剧，对董珊来说，是不痛不痒的。
破坏掉的衣物，大不了买更好更贵的，反正买单的人是她老爸。
而她，则实实在在被伤害着。
祖母和父亲绝不友善的态度，每一天，都在伤害着她。
就这样，在相看相厌中，一晃六年过去了。
祁欢从一个令人讨厌的黄毛丫头，长成了令人讨厌的青春美少女。
承袭自母亲的姣好容貌，令她外貌生得非常漂亮讨喜。
纤长的睫毛，乌溜溜的眼瞳，白皙的肌肤，身材该凹的部分凹，该凸的部分凸，绝对的凹凸有致，加上穿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走到哪里都是道极漂亮的风景，自然吸引了众多男孩子们爱慕、女孩子们妒羡的目光。
和许多单纯的小女生一样，祁欢并不反感那些充满爱慕的异性目光，暗地里还有些许小小的得意。
自然的，段奕也变成了英姿挺拔的少年。
这一年，段奕十八岁，读高三。
祁欢十六岁，读高一。
像许多未经历过外界风雨的孩子一样，祁欢生活的圈子其实很狭窄，祁家这样的家庭，也不可能让她自由自在地结交朋友，或者随心所欲在外面玩耍。
所以，她骨子里其实还挺天真幼稚的。
她从来不晓得人性可以龌龊到什么程度，也不晓得很多时候，被人心心念念的惦记，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美貌不仅仅是资本，也会成为毁家败命的根本。
就在这一年，窈窕淑女初长成的祁欢，遇到了她十六年来，第二次可怕的危机。
那是七月份的一个星期日，天气不怎么好，早晨起来就看不见太阳。
天空聚满了浑浊的阴霾，灰蒙蒙黑突突的，像填塞着大团大团浸透了煤渣的棉絮，极脏。
吃完早饭，祁欢就坐在电脑桌前，一边玩游戏，一边竖着耳朵聆听隔壁的动静。
她的隔壁，住着段奕。
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段奕今天似乎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想法，窝在房间里，不晓得在做什么。
上学就不用说了，其实即使是假期，段奕待在家里的次数也并不多。他总是很忙，上钢琴班、武术班，各色补习班……以他的成绩，完全不想要补习。
祁欢曾经揣测过，他大概是知道自己不愿意看见他，故意把能留在外面的时间，都排的满满的。
嗯，他有这个觉悟很好，她的确不想看见他。
只是今天，他竟然不出去？实在实在是太不善解人意、太可恶了。
想到那个令她无比厌恶的家伙，就在近在咫尺的空间里，和自己仅仅隔了一堵墙壁，祁欢就觉得胸闷气堵，郁闷得要命。
她自认三观还是蛮正常的，不是不能接受父亲在母亲过世后再婚。
她只是不能接受，第三者的上位。
而她对段奕的反感，也源于他是董珊带来的拖油瓶，说她不通情理也好，迁怒也罢，她就是讨厌段奕。
父亲越是喜欢董珊、疼爱段奕，她就越发讨厌他们两个。
父亲和董珊之间是真爱，那么母亲算什么？他们的婚姻算什么？
既然那么相爱，当初就不要和母亲结婚，不要生下自己啊。
祁欢永远也忘不了，母亲撞见父亲和董珊偷/情时，绝望愤怒的表情。
如果不是董珊，母亲不会死——不管祁清源怎么否认，这都是事实，祁欢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事实。
每当想起母亲，祁欢除了难过，更多的是愤怒，替自己的母亲不平。
她死了，而你们，做错事的你们，居然还如此心安理得、幸福地活着？
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乘思念的翅膀，
带孤独去流浪。
找一个叫寂寞的天堂，
卸下所有泪水交换的行囊，
再也不必暗自神伤……”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响起的时候，祁欢正满心烦躁地玩着一款比较血腥暴力的网络游戏，把对手当成段奕，劈砍成一段一段又一段……
殷红的血浆，时不时在电脑屏幕上爆开，炸出绚烂的血花，看着过瘾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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