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段奕知道那些人,都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只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自私透顶的家伙。
不敢放明qiang,只能躲在背后悄悄耍小心眼,巴望着从祁清源手里,挤出更多的好处。
段奕觉得,如果说祁欢是真小人,那些人就是伪君子。
口中说的,一个比一个义正词严,背地里一个比一个心思龌龊。
他一直认为,真小人,比伪君子强多了。
因此,段奕并不想让他们如愿。
他们煞费苦心,要把丁欣妍从祁清源心里赶出去,把祁欢从祁家赶出去,段奕偏要和他们对着干。
所谓“物伤其类”、“同病相怜”。段奕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为了能瓜分到更多利益,也会千方百计把自己从祁家扫地出门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盟友”,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从这个角度讲,他也愿意伸手拉祁欢一把。
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祁欢会出车祸。
看情形,伤得还很严重。
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半边脸孔,难得的,段奕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如果说,祁欢身上,有什么特质,是段奕比较欣赏的话,就得说是祁欢这张肖似生母的漂亮脸孔了。
弯弯的眉毛,浓黑浓黑的。密如蝶翼、扑扇扑扇的长睫毛掩映下,是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莹润,犹如浸了水的黑曜石,晶亮晶亮的。一管笔直高挺的鼻子,自然红润的菱唇。
身材也是姣好的、动人的。
套用古人的话说,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婀娜多姿,玲珑有致。
单纯从外观来讲,纵使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祁欢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颇有美化环境、愉悦心情的功效,走在街头,摇曳生姿,绝对是道靓丽的风景。
跟她比起来,祁清源找来给他相亲的、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却绝对禁不起一盆清水洗礼的莺莺燕燕们,简直都弱爆了。
然而那么漂亮讨喜的一张小脸,此时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一瞬间,段奕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慢慢蹲下/身/子,他拉住祁欢相对完好的一只手,轻轻叫道:“祁欢,祁欢……”
*********
没头没脑地冲出酒吧的时候,祁欢觉得,自己就像胀得满满的气球,随时随地都会嘭地一声,因为充得太满而彻底爆开。
她讨厌死了段奕的阴魂不散。
讨厌死了段奕那张冷冰冰的棺材脸。
“麻/蛋,段奕你个王/八蛋,你就是我的克星!
老爹被你抢去了,祁家也被你抢去了,还他/NN阴魂不散地整日跟着我!
我上辈子杀了你全家啊,还是找人强/煎了你的菊/花啊,这辈子这么折腾我……”祁欢一边碎碎念,一边闷头往前冲。
冷不防前面的十字路口处,突然左转出一辆大货车。
紧接着,耳边响起尖锐刺耳的鸣笛和轮胎骤然抱紧的急刹车声。
祁欢下意识扭头,只来得及看见一辆红色货车,直直冲着自己撞过来。
跟纤细娇弱的她比起来,它是那么庞大,那么可怕,铁皮铁骨,犹如钢铁的巨兽。
她知道要躲开,她知道必须躲开。
然而被酒精麻痹的,不只是她的脑神经,还有她四肢的反射神经。
祁欢刚勉强歪了歪身子,斜斜地跨出半步,就感觉到股巨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
随后,身体像被用力击出的羽毛球,轻飘飘飞了出去。
重重摔在地上的刹那,祁欢并没有感觉到多么疼痛。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并没有受伤。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浑身都动弹不得了。
手指动不了,脚趾也动不了,就连抬抬眼皮的力气都失去了。
她能够感受到地面的冰冷坚硬,感觉到周身慢慢蔓延开来的痛楚。
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痛,头部?胸口?四肢?
总之,全身无一处不疼。
血水混合着汗水,顺着额发往下淌,淌进眼睛里,针扎一样刺痛。
她想抬手擦擦、揉揉,稍微减轻一点点痛楚,只是……根本就做不到。
祁欢心里,瞬间涌起极度惶恐、极度震惊的念头,我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是死了还是残了?为什么动不了?
倒霉,真是倒了血霉了!果然,只要混账段奕出现,就没好事儿。
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从酒吧里冲出来,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气得连路都不看,如果不是他,自己今天压根不会借酒浇愁……
都怪他!她心里数落着、咒骂着,耳朵里嗡嗡的,钻进很多人嘈嘈杂杂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汽车急刹车、鸣笛的锐响。
她很想说:“都他/NN闭嘴,被你们吵得头都晕了。”
但是,她说不出来,舌头连最细微的蠕动,都做不到。
想到自己跟条死狗似的,正瘫在马路中间,被大喇喇围观着,祁欢就觉得,还是干脆死掉比较好。
尼玛,为啥动不了?要不然,她妥妥地选择自杀。
这副鬼样子被一堆人围观,还不如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横竖她现在是娘死爹不爱,死了算是一了百了,也没啥值得牵肠挂肚、放心不下的。
宋思琪或许会难过几天,不过她是个生性豁达、开朗洒脱的人,很快就会释怀的。
逢年过节,能偶尔记得给自个儿买束花、上柱香就算不错了。
宋妈呢?宋妈当然也会很难过,但她有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情感上有所寄托,也不会纠结太久的。
至于其他人,老爹刚跟自己吵翻了。
董珊和爷爷家的那些所谓亲戚们,估计会偷着乐,不放鞭炮庆祝就不错了。
段奕呢,段奕应该真的会兴高采烈跑去放鞭炮。当然,他最假仙了,高兴的时候肯定背着老爹……
祁欢正胡思乱想着这些不着调的事儿,忽然感觉到有个人,蹲在了她旁边,距离那么近,脚尖甚至碰触到她的手臂。
然后,那人轻轻握住她的手。
粗糙的、有着硬刺刺茧子的手。
祁欢几乎是一下子就判断出,那只手的主人是段奕。
就像段奕欣赏祁欢的漂亮脸孔、姣好身段一样,祁欢其实非常非常喜欢段奕粗粗糙糙的爪子——尼/玛,那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手好吧?
哪像自己身边的那些个富二代官二代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个个比女孩子还娇嫩柔弱。
分明是一只只白斩鸡,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男子气概!
可惜,祁欢最喜欢的、充满男人味的手,居然长在了她最最讨厌的段奕身上。
这还真是老天爷的恶趣味!
别说被段奕拉着手了,连在一个空间里,呼吸同样的空气,祁欢都觉得憋闷。
如果此时此刻她能动弹,哪怕是能挥挥手,也会狠狠地甩开段奕,顺便奉送他几颗鄙视的卫生球。
然而,祁欢现在动不了,当然只能忍着,忍着,忍得想要吐血。
然后,他听见段奕在叫:“祁欢,祁欢……”
于是祁欢更加出离愤怒,干嘛叫得那么亲热,好像我们关系多好!
别以为老爹把你当儿子养,你就真的成了我哥哥!
祁欢没能愤怒多久,她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彻底的空白。
她陷入了深度昏迷当中。
再再然后,祁欢被一路嚎叫着、匆匆赶来的急救车,载去了医院。
同行的,还有主动站出来的家属段奕。
祁欢在手术室里,足足呆了二十几个小时,用来修补她那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的身体。
医生说,以她的受创状态,实在不适宜同时做几个大手术。
可如果不给她做,她就可以直接盖上白布,送去太平间了。
他们给她修补颅骨,给她接驳断了的肋骨、臂骨、腿骨,给她修补破损的内脏器官……
一个又一个的血袋送进去,医生护士们不停地进进出出,不止一次地对段奕说:“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手术也许随时都会结束。”
所谓结束,就是不需要再抢救,祁欢身为一个人,彻底画上完结符号的意思。
段奕木然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手十指交叉,扣着手背,盯着光可鉴人的地面砖发呆。
他并不担心,也不是很难过。
祁欢算不得他的正经亲人,彼此间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就算是死了,也谈不到多么伤心。
刚刚在祁欢出车祸前,他还在琢磨,以后再也不要管这个死丫头的闲事了。
他只是,莫名其妙的,突然间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祁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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