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水中梅
她当然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么深的仇！那么刻骨的恨！
即使到了今日，张家人已经死了，算是为封家一族抱了仇。她答应过赵如珝，以后不再想着报仇这件事，莫让自己每天生活在仇恨之中。可是她不会忘记，正是眼前的皇后和他的儿子赵如琸亲自设计的局，他们母子才是封家真正的仇人！她也不会忘记，平原侯去世的那个冬夜，赵如珝在庭院里站了一整夜。她远远地望着他清癯却倔强挺直的身影，似乎满带寒霜。
她能告诉自己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心，不顾一切地做出危害亲人的事情来，可是现在的局面也不允许她和皇后能够和平相处。赵如珝也早就明白了，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慢慢地将这皇后阖三皇子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
芸雅暗暗地握紧了双手。掌心的伤疤在用心握紧之时还是微微痛，提醒着她此刻是身在何处。也明白地让她知道，无论过了多少时间，恨就是恨，永远不会减轻半分。
可是赵如珝能表面风轻云淡，然后慢慢地报仇。她也可以做到！
她在心里默念了两声赵如珝的名字，脸上露出温和的浅笑：“请皇后娘娘恕罪！芸雅确是知道此图是何意，可是现在不便说。”
“不便说？”皇后凤眸中微微闪过几点寒光，“那么，你要怎样才肯说？”
“回皇后娘娘，除非是皇上在此，否则芸雅不能说。”
皇上在此？
皇后蓦然起身，冷冷地盯着她：“你仔细想想，这样回本宫的话合适吗？”
芸雅垂眸默然片刻，再次抬时，看着皇后的目光明澈而坚定：“回娘娘，芸雅不敢欺瞒娘娘。只是这幅绣图背后的含义，非得皇上才能知晓！芸雅曾曾经有幸见过皇上的丹青，画的便是一支梅花落入水中。芸雅觉得十分意思，便一直记住。绣天女图的时候，芸雅想着梅花并非凡品，突然想起皇上那幅丹青来，便绣了进去。娘娘若是不信，那么将这幅绣图交给皇上。皇上看过之后，肯定能够明白。”
“你曾在何处见过皇上的丹青？”
“回皇后娘娘，是芸雅九岁的时候。其实芸雅看到的并非是皇上的亲笔真迹，而是外间画师临摹的。”
“真的？”
“芸雅不敢撒谎。”
“放肆！”皇后突然冷声喝道，“你可知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你以为你不说，本宫就看不出来？”
“芸雅不敢。以皇后娘娘的睿智，又与皇上夫妻情深，其实早就看出绣图背面的用意，又何须芸雅多嘴？”
皇后默默地注视了她许久：“真是看不出来。上官家的女儿还有这样的胆色，着实让本宫刮目相看。”她淡淡一笑，脸上一时浮现的怒色顿时烟消云散，如往常那样雍容温和。皇后优雅从容地回到贵妃榻上，摆了摆手：“好了。你出来这么久，先回去吧。”
“是，芸雅告退。”芸雅躬身行礼，又对三皇子妃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皇后盯着她的背影，许久才缓缓说道：“是本宫看走了眼。”原以为上官芸雅只是一个傻子，上官家又只是空头爵位，并无权势，她见赵如珝还未婚娶，就随便指婚给他。没想到却是个难以对付的。她识人无数，竟然在一个小丫头上面栽了跟头。
“母后。”三皇子妃端了一盏蜜茶递到她跟前，垂眸道，“是我无能，查不出上官芸雅的真面目。”
皇后看了她一眼：“也不怪你。我都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何况是你呢？只是你今天对着上官芸雅摆脸色，实在不像你平时的样子。”
“儿媳是气极了。上官芸雅这般不识好歹，冒犯母后，我心里实在是生气。”
“我知晓你的心。”皇后温言道，想起上官芸雅方才的应答。
只是即便亲眼所见，她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看错了人。她从来没有看错谁。当年的先皇后，之前的太子，都在她的了解掌握之中，谁也逃不出她的掌控。上官芸雅和赵如珝是两个人却是她所不能掌控的变数。
想起远在边境的赵如珝，皇后心里头就更佳觉得憋闷，问道：“如琸的伤还未好？”
“回母后的话，殿下的上已经好了许多。”
皇后微微抿眉：“他这伤也养得太久了。”
淡而缓的语气，让三皇子妃微微变了脸色，忙躬身道：“皇上虽没有明言让殿下继续禁足，也没有撤销禁足的命令。殿下现在除了进宫给母后请安，哪里也去不了。殿下面上虽然平静可心里难免有些伤心失落，心情沉郁之下，伤口恢复得慢了。”
“嗯！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多替我开导开导他吧。只要如琸不再犯错，那么别人再怎么折腾也是白费的。”
“是。”三皇子妃温声应着，心里却阵阵苦。
三皇子的情况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该灭口都被灭口了，他们更加不敢对皇后明说。万一消息走漏出来，那么三皇子更加生不如死。如今唯有尽量隐瞒，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你也别着急。皇上再怎么样，对如琸还是给予厚望的。你和如琸也莫要整天想着被禁足的事情。俗话说百行孝为先。即便是皇上，也是希望父慈子孝，也喜欢和寻常百姓一样，看到自己的孩子孝顺懂事，你明白吗？”
“明白。”三皇子妃会意地点点头。三皇子在朝中经营多年，皇上不会不知，可是张家那件事实在令皇上对三皇子多了几分猜疑忌惮。三皇子要是一个不小心，那么就会重蹈当初太子的覆辙。
“话说回来，多亏了如琸，老六此番才能带兵出征。等他立功回来，他们兄弟两人就能在军中培养自己亲信，胜算就更高了。”皇后露出一丝微笑，
三皇子妃只能诺诺地应着。想起倘若六皇子立功而回，那么在朝中的威望将直追三皇子，她心中更加苦不堪言。到时候，还有三皇子的立足之地吗？她心里清楚，三皇子心里清楚，可是除了扶持六皇子上位，他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至少，六皇子和三皇子是一母同胞所生，自小兄弟情深。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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