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元氏
元姨娘在傍晚的时候才渐渐转醒过来，她睁眼看见眼前陌生的房间，似乎不能反应过来，呆了许久才移动目光，落在封颐的身上。
“你……”她声音仍旧虚弱，但是充满了感激哽咽，“多谢……”
看着她那双无神的眼睛里面凝聚了晶莹的泪水，即便病得奄奄一息，她凝泪的模样仍旧万分惹人怜惜。这样标致的一个美人，韶华正茂，张启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抛弃？
封颐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她清了清嗓音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倒在巷子那种地方？”
元姨娘眸光黯淡了下来，看着床帐呆呆地落泪，许久才咬牙恨恨地说：“我是瞎了眼，才会相信那个男人！”
“什么意思？”
她看向封颐，目光在她秀美娇嫩的脸上转了转，突然唇角微勾：“你是一个姑娘吧？”
封颐没想到几眼便让她看了出来，便笑了笑，也不隐瞒：“是的。不过为了外出方便，才作此打扮。”
她说话落落大方，一双清湛的眸子毫不避闪地与元姨娘相对。上官芸雅的长相本就娇憨天真，看起来十分好骗，也容易让别人对她放下戒心。
元姨娘打量了她几眼，眼里的几分警惕渐渐退去，问道：“不知姑娘是什么人？我看姑娘相貌举止皆不俗，想必并非普通人家的女孩。”
“我父亲在朝为官，可惜官位不高，我也不便说出来。况且我是女扮男装出门的，更多不便透露家门，请你见谅。”
元姨娘明白，一个官家小姐扮男装外出，若是若人知道了不免名声受损，所以她不想透露家门也情有可原。
“未出阁的姑娘，确实该名声为重。”元姨娘幽幽地说，目光望着洗得发白的帐子，眼中渐渐浮起一抹迷雾，“我当年若是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尝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我看姐姐似乎受了不少委屈——嗯，你应该比我年长一两岁吧？我能叫你姐姐吗？”
元姨娘点点头：“你救了我的命，别说叫我姐姐，即便让我给姑娘做牛做马都行。”
封颐垂眸：“姐姐有什么委屈，不凡跟我说说。”
“委屈？”她自嘲般冷笑，“我有今天的下场都是自招的。谁叫我当初信了那个男人的话，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不惜和家里人决裂。我无名无分地做了两年外室。他跟我说，只要等到张家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他就会八抬大轿迎我进门，让我做正室夫人。”
元姨娘的声音虚弱而飘忽，封颐默默地听着，不去在意心中阵阵的疼痛。张启隆背着她在外面偷养外室，外面人尽皆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成为最后一个知晓的人。
“后来我有了身孕，他对我更加呵护备至，把我接近府里面，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我偷偷摸摸地跟了他两年，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进入张府，站在他的原配夫人面前。他告诉我，只要我为张家生下儿子，只要他那个原配夫人死了，我就能被扶正。我那时心里无时不刻地在诅咒他那个原配，恨不得她立刻死掉！”
她的话中陡然充满了怨恨杀气，那张娇美可怜的容颜变得狰狞了起来：“可是她总是不死！张家把她赶到小院，不给吃食，任她自生自灭，可她居然还好好地活着。她不死的话，我几时才能成为正室夫人？”
“所以你想方设法陷害她？”封颐低低地问。
元姨娘看了她一眼：“你猜对了，我的确想要让她死，可是我还未想到办法，我的孩子就流产了。你知道吗？我当时心里恨透了那个女人！她霸占着正室的位置，而我至始至终还只是小妾，就连我唯一的希望，那个孩子也没有了！”
她说着忍不住低低地呜咽起来，哭声中夹带着冷冷地笑，听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个女人后来终于死了。在她死的那一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出现在她面前，我要让她看看，她是如何失败可怜，让她看看我是如何夺得她丈夫的心，我也要借此让那个男人对我更加愧疚怜惜。可是我没想到，她死了，我的死期也就近了。这就是报应！报应！”
封颐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刺入掌心之中，心中蔓延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只好连忙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以最冷静的语气问：“为什么说是报应呢？”
“张家想让她死，可又不想落得一个凉薄无情的名声，所以张夫人来找我，说如果我能将我小产一事嫁祸给她，事成之后，我就能成为正室。我想不也想就答应了，于是设了一个局嫁祸那个女人，连张启隆都相信了，我还记得他那时是多么怒不可遏。”
“可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可见张家并没有让你成为正室。”
“我很可笑吧？为了正室之位，竟成了别人的棋子。张夫人只是想借我的手嫁祸给那个女人，然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处死她。而那个女人一死我就病了，张家非但不请大夫，我还听见张夫人对她儿子说，我知道了张启隆太多事情，断不能留在世上。他们见我病得快死了，干脆把我丢出府门让我自生自灭。也是，现在这样的季节，我病成这样，如果不是遇见你的话，过不了两天就病死了。”
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淌下，润湿了下面的枕头。封颐默默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无数情绪掠上心头，却不知哪一种是自己想要的。
眼前这个女人曾经也害过她，她原本可以不管元姨娘死活的，却还是救了她。
“你以后有何打算？”封颐问。
元姨娘怔怔地看着帐子许久，那双凝聚了泪水显得格外柔弱可怜的眸子渐渐变得坚定，透出无比的怨恨：“他们这样对我，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你无权无势，张家却权势滔天，你能如何？”
“我知道张启隆的秘密！”
“什么秘密？”
“他……”元姨娘蓦然顿住了，转头看向封颐，目光闪烁，充满了疑惑戒备，“你为何问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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