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恶名
只听见李氏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有一些操心事？不提也罢。”
“该不会又是你那位恶媳妇在闹事吧？”林夫人微微压低了声音，“不是我说你，你既是长辈，又是婆婆，还让媳妇骑到自己头上，未免太不中用了……”
虽然心里很满意林夫人的默契配合，可是这话听起来在怎么感觉很不中听？李氏冷冷地晲了林夫人一眼，没有说话。
林夫人顿了一下，方知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话，连忙笑道：“唉！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太好心了。可这个世上好人难做。你处处为儿子媳妇着想，处处忍让，只会令儿媳妇更加得寸进尺。”
“我原想人心是肉长的，只要我将她视为亲生女儿，以心相待，她将来也能够孝敬我，没承想……”李氏低低地说着，正殿内却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这些都是过去事了，往后我就是想见见她也再不能了。”
“这是何意？”林夫人忙问。
李氏蓦地眼眶一红，拿起帕子拭着眼角：“那孩子竟然想不开，在三天前……自尽了。”
自尽了？
殿内瞬间只剩下李氏低低的啜泣声，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互相对视之间，眼神中含义不明。
封颐本来在和吴王妃说话，此时也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也想知道关于自己和封家的情况。成为上官芸雅，她不能表现太过伶俐，更加不能明面上去打听关于封家的任何消息，若是能够从李氏口中得知一切是最好不过的，虽然李氏说的未必全是事实。
“她怎么自尽了？莫不是畏罪自杀？”林夫人小声地问。
李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说也罢，也不是光彩的事情，说出来只怕打搅了诸位今天的好兴致。”李氏强撑笑颜地岔开话题，“对了，你今天怎的没有带婉儿一起进宫？这孩子知书达理，我还想请她得空多教教朝月呢。”
林夫人见她不想继续说下去，只好顺着话头道：“婉儿就要定亲了，我让她留在家中好好学规矩，因此没有带她一起来。”
“是吗？不知许的是哪一家的少年才俊？”李氏笑着问，和林夫人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殿内其他人也开始各自闲聊，脸色的神色却有各自的怪异。
张家那位恶名昭彰的少夫人自尽了？
这几天来，京城里风云变幻，快速得让人目瞪口呆。废太子下狱，封家被抄，废太子一党不是被判死刑就是被流放千里。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可是每天菜市口断头台上那触目惊心的鲜血提醒着所有人，所有的事都是事实！
废太子一党彻底被连根拔起，那个以前在太子面前唯唯诺诺的张峦成为了皇帝的肱骨之臣，李氏也频频被皇后宣召入宫，俨然张家成为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而让大家感兴趣的是，张家要如何处置那位张少夫人——封氏！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张少夫人自尽身亡。她是因为娘家遭此横祸而选择自尽，还是被逼无奈才死的？李氏吞吞吐吐不说清楚，实在是耐人寻味。
“九婶婶，为何林夫人说那张少夫人畏罪自杀？”封颐一脸不谙世事地娇声问。
吴王妃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低声说道：“封家串通朝臣怂恿废太子谋反，被皇上下旨抄家灭族，张少夫人封氏便成了罪臣之女，自然是活不得的。”
“为何活不得？”
面对她天真娇憨的模样，吴王妃真是一时无法回答。旁边一名夫人听见封颐问得天真，便不屑地冷笑一声：“为何？听说那位张少夫人仗着自己的身份，目无尊长，嚣张跋扈，常常给公婆脸色看。这些年来没生下一儿半女不说，还不允许丈夫纳妾。这样的女人在别人家早就被扫地出门了。现今她的父亲犯了谋逆大罪，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靠山，一来国法容不得她，而来李氏也容不得她。”
封颐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扭头看了李氏一眼。
吴王妃低声对封颐道，“不过，咱们用不着听这些闲言碎语，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你呀，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明年为平原侯府生下长孙，小日子就更加和和美美了。”
封颐无语，只能回以一脸憨笑，心头却不断地想着李氏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张家人素来惯会以弱者的姿态示人，就像李氏方才那样。在外人看来，李氏是处处忍受不孝儿媳的可怜婆婆，而她封颐，就是一直在张家耀武扬威的恶媳妇。听林夫人话里的意思，她这个恶媳妇的名声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张家人是几时在外头到处败坏她的名声的？
“皇后娘娘驾到。”一阵高呼，殿中众人忙站起来，敛衽肃立，“参见皇后娘娘。”
拜贺的声音将封颐从满腔的怒气当中拉了回来，她回过神，跟着众人行过礼，抬眼朝正前方望去。
皇后的宝座上，此刻端坐着一位五十出头的妇人，身穿黛紫色仙鹤云纹广袖曳地长裙，头戴点翠嵌宝凤簪，长眉凤目，保养得宜的脸孔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几分丽色，可更多的是与生俱来般的高贵优雅，凤目轻晲，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大气从容。
这便是皇后王氏。
皇后出身名门，却是庶出。十六岁时嫁给当时还是亲王的当今皇上为侧妃，深得圣心，先后生育了三皇子、六皇子和安成公主。当今皇上登基两年之后，顺帝后病逝，便在朝中大臣的建议之下立王氏为后。
她是三皇子的生母，为了铲除****三皇子上位，想必皇后出力最多吧？那么，陷害太子和封家，皇后出了几分力呢？
想到此处，封颐不禁手心紧握。
“平身吧。”皇后沉稳而略带威仪的声音响起，“不必多礼。”
众人谢恩起身。封颐深吸一口气，从众人当中走了出来，屈膝跪拜：“封颐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少女稚嫩软糯的嗓音听起来如春风般舒服悦耳，皇后看向前方盈盈跪拜的少女，唇角漾开一抹和蔼的微笑：“这就是芸雅吧？都是一家人，你不必拘礼，快快起来。”
“就是呢，一家人何必见外？”站在皇后身后的一名华衣丽人笑容满面地直接走过去扶起封颐。
话虽这样说，封颐却不能将这话当真。岳氏在皇后面前都要恭谨小心，更何况她？如果把皇后的客套话当真，那才真是可笑和不知天高地厚。虽然她心里并不愿意行如此大礼，但是岳氏之前叮嘱过了，初次拜见皇后一定要行大礼才行。
她对华衣丽人感谢地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看着皇后，一字一句认真而稚气地说道：“皇后抬爱，封颐不敢不受。只是婆婆交代过，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虽一向疼惜晚辈，可封颐此乃初次拜见娘娘，必须行大礼方是对娘娘的敬重爱戴。”说完她避过丽人的手，镇重地下跪行拜见大礼。
皇后听着她娇侬动听的声音，又见她举止一板一眼，表情像孩子般执着认真，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孩子，果然懂事乖巧，可见本宫没有看错人。快快平身。”
“谢娘娘。”封颐谢恩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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