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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何谓贤妻


  关于上章某处的潜台词

  刘仪:“谢郎若是不信,不妨摔倒试试?”

  谢安望着刘仪哭笑不得。(潜台词:“我有疾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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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仪等了半晌没等来他回答,急道:“怎么不回答我?”

  谢安道:“自然是不能一直背你走下去的。”

  刘仪一听,愈发急了,在他背上不安分地弹起来:“那你别背了,放我下来。”用了十足的力气弹蹭,把谢安的衣裳蹬得脏乱,却怎么也没弹开,倒是被他箍得越紧。“你再动,再动我真不背了。”

  “不背就不背,我才不稀罕,”刘仪道,“你固不欲背我一直走下去!”

  谢安道:“人世无常,有生老病死,若是病了,老了,死了,要如何背下去?若有一日病入膏肓,仍要我背,刘文君此举是欲谋杀亲夫耶?”

  刘仪噗嗤一笑,四下望望,见悄寂无人,将伞倾倒,张在前方,完全挡住谢安的视线。

  谢安却下脚步,愠道:“全然不见——”“路也”两字还没出口,忽觉软物相贴,脸畔一湿,听见咯咯笑声,伞即刻被她拿开了。

  “刘文君也知羞耻?非礼之前还知倾伞遮蔽?”谢安腾出一只胳膊,抬起衣袖擦了擦脸,嫌道:“尽是唾!”

  “此谓垂涎郎色。”刘仪没皮没脸地说时,又歪着脑袋,目光全神贯注地凝着他侧面轮廓,突然凑近谢安耳边,轻声说道:“若有一日,谢郎真病入膏肓,则由文君来背谢郎……”

  不意他日一语成谶。

  谢安怔愣一刹,举步向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怎会娶了你?”

  雪地上落下一串蜿蜒的脚印。

  将回房时,夫妇两人碰上束兰了,束兰是来送伞的。隔着漫天风雪,老远地望见雪地上有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再细细一望,自家女郎正被夫婿背着,两人共撑一把伞,有说有笑的,束兰转身便欲返回,却已经被那两人瞧见了。

  刘仪望着束兰转身折返的背影,心里还乐滋滋道:“好个束兰,真懂见机行事。”哪知即刻听闻谢安催道:“快下来。”

  刘仪不欲下去。但想着由他背了好久,风雪都被他受了,便乖乖地从谢安背上溜下去,扬声喊了句:“束兰?”

  束兰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二人,腼腆地笑了笑,清咳一声解释道:“束兰适才不知……适才不知是女郎……”

  刘仪把手中的伞递给谢安,走到束兰跟前取下她手中的伞,冲束兰眨了眨眼睛:“不知者不罪。”

  束兰以袖掩唇一笑,先行离去。

  刘仪撑开伞,推高了去,雪地上旋转两周,回头呵呵笑道:“谢郎,咱们快些回去吧,外面实在太冷啦。”

  谢安正望得出神,哦了一声,追上刘仪的脚步。

  束兰和其他侍女们早已备好暖炉,添了炭火,屋子里暖烘烘的,刘仪径直入了房,先换了鞋,走到妆台前拾掇头发,此时注意到妆台上摆放的匣子,是之前阮氏和王氏送的。

  刘仪先打开了阮氏送的匣子,只见那只匣子里盛了一对玉镯。闺中时,庐陵公主曾经送给刘仪许多宝贝,刘仪也见过公主平时所佩玉饰。这对玉镯是质地细腻的昆仑玉,浅淡的绿色,水透灵秀,隐隐可见其中絮丝,庐陵公主最喜欢这种玉。刘仪又打开阮氏所赠匣子,里面是一对珍珠耳环,圆润光泽,泛着柔和的虹晕。

  王氏乃太原王氏家族的女儿。太原王氏的名声虽不及琅琊王氏,却也是显赫的世家大户,这耳环上的两粒珍珠,是产自东海的千年蚌珠,乃王氏的嫁妆礼。

  刘仪看得出礼物都很贵重,小心收了起来。久不见谢安入室,刘仪走出门去,亦不见谢安人影,庑外飞雪茫茫,铺天盖地,乃询问屋外正迁兰花入室的侍女道:“可有看见郎君?”

  侍女答道:“郎主适才说要去书房读书,让奴告知夫人先早些歇息。”

  “读书?”刘仪诧异问道:“郎君每日这个时辰有读书的习惯?”

  侍女点头:“郎主每日黄昏必往书房读书,人定时归。”

  “这么久啊。”刘仪点点头。

  ——

  阮氏哄了小儿谢靖入睡,又去为已然熟睡的两儿——谢渊、谢攸掖被。谢奕抱着女儿道韫后脚也跟了过去。

  “孩子们都睡熟啦?”谢奕轻声问道,一手抱着道韫来回颠哄,又伸长了脖子凑过去望。

  阮氏低低应了一声,蹑手蹑脚地回来,伸手来接道韫,谢奕侧身一避,走了出去,阮氏后脚又跟出来。“谢郎会哄孩子吗?还是把道韫交由妾来哄。”

  谢奕摇头:“我怎么就不会哄了?你看看,道韫多乖,多喜欢她阿父抱她。”吧唧一声,对着道韫的脸亲了一口,道韫兴奋地笑出了声。

  阮氏亦抿唇轻笑,心知夫婿是怕自己过于劳累,此举实为怜惜自己。

  谢奕又道:“这孩子,睁着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还不歇息呢?”

  阮氏道:“白日里道韫睡了好些时辰,此时许是没有困意了。”

  “不成,”谢奕恍然道,“我刚刚还逗她呢,岂不是让她更无睡意了?不成不成不成,不能逗她了,得想个法子让她快些入睡。”

  阮氏笑道:“还是妾来哄吧,妾能很快哄她入睡。”

  谢奕还是不给,避过身去,拗着一股劲道:“我不信今日我还无法哄孩子入睡了。”

  阮氏摇摇头,走到窗边向外瞭望,雪花扯绵飞絮也似地飘,天色因一庭的积雪银敞敞的,浑然不似已迟。阮氏拿了一些纸张,走回孩子们的房里,细心地将窗隙都糊住,回来对谢奕道:“不知这雪何时能停?明日小郎与文君回门,恐怕积雪壅塞道路,牛车难进……”

  谢奕没有接话,回头对阮氏嘘了一声,一脸宠溺地盯着怀里的襁褓,道韫此时正渐入梦乡。阮氏走过来查看,冲谢奕点头微笑,谢奕仿佛立了大功般骄傲,终于把这小祖宗哄得入睡了,方轻轻地将道韫交予阮氏,阮氏将孩子安顿好,回来又替谢安夫妇忧虑道:“如此雪天,回门一遭实为不易。”

  “那也得回门,”谢奕拉阮氏坐下,捉住阮氏的手问道,“有些凉,冷不冷?”

  阮氏道:“妾不冷。”回看谢奕,笑道:“谢郎今日倒疼起人来了?是不是今日见小郎为文君吃鹿肉……所以自惭形秽了?”

  谢奕搂住阮氏的肩,凑到脸边反问道:“我平日里不疼人吗?”

  阮氏白他一眼:“你最疼的,是酒。”

  谢奕笑道:“怎会让夫人有此错觉?为夫知错,以后定然好好疼惜夫人。”

  阮氏抽抽鼻子道:“你适才是不是又饮酒了?”

  谢奕道:“就喝了一口,一口而已,冬日天寒,喝酒暖身子啊,夫人要不要喝?”说罢便欲起身,“夫人不若与为夫对酌两杯暖暖身子。”

  阮氏愤愤地拉他坐下,愠道:“这个时辰了,还喝什么酒啊?不是知错了?你这副样子叫知什么错?”

  谢奕只好灰溜溜地躺下了。

  刘仪坐在床边等待,一直竖着耳朵倾听庭外动静,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轻微的脚步声,欣喜地起身去开门,一见来人嘟了嘴大失所望。

  束兰端着炭火进屋,一边往暖炉里添加一边笑道:“人定时分了,女郎还不睡啊?要不让束兰替女郎过去催催。”

  “千万别。”刘仪斜斜地靠坐在床头,伸手拨弄新帐上头两个灯笼球,拨得铃铛叮叮咚咚地响,拨了两下又泄气地缩回手,双手枕于脑后道,“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磨蹭许久。”

  束兰轻轻一笑,退出去掩好门。

  刘仪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依旧不见谢安归来,愠怒地弹坐起来,走到柜子跟前翻找出那个匣子,又将绿带拿出来仔细查看。

  书房里的炭火早就熄了,冷风嗖嗖地从门缝里、窗隙里钻进来,吹得人毛骨悚然。谢安不住地打起寒噤,这个时辰仆人们恐怕都睡着了,再唤人添加炭火实是扰人清梦,谢安便摘了件斗篷紧紧裹身。

  天怎么就那么冷呢,握书的手冻得都快没知觉了,谢安随手掷了书籍叹了口气,上下牙齿不停地打硌。不就是与刘文君洞个房么?早洞晚洞不都是要洞,也不知自己在逃避什么,遂起身推门,刺骨的冷风嗖得灌来,谢安搓搓手,裹紧了斗篷往回走,走到庭中时发现屋子里头灯还亮着,心想刘文君必然不曾入睡。

  刘仪听到塌塌塌的脚步声,赶紧拉了被子假装入睡。

  谢安轻轻推开门,往着床帏一瞥,见人已睡下,心中忽有大石落地。小心掩门,小心收拾了一翻,蹑手蹑足地行到床边,盯着“熟睡”的刘仪,缓缓宽掉衣裳拉起被子躺下。

  身体刚一沾床,听到身侧起了一个声音:“原来谢郎读书如此用功,以至于废寝忘食。”

  谢安心头一跳,从容笑道:“文君可是在等我?”

  刘仪侧过身来,盯着他看了会,道:“我睡不着,脑中一直有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要问谢郎。君子,是不是都喜欢美人呢?”

  谢安微微诧异,不解她此时为何会如此问他,略一沉思,答道:“君子悦贤妻,英雄悦美人。”

  “荒诞!”刘仪反驳他说:“那商纣夏桀算什么英雄?不也悦美人吗?在我看来,雄性都悦美人,就连我阿嫂庐陵公主养的爱犬虎儿,都喜欢往那皮相好的雌犬身边凑。”

  谢安忍俊不禁:“你怎么好以犬类人?”

  刘仪又问:“既说君子悦贤妻,那何谓贤妻呢?是循三从之道、四德之仪、七出之律么?我以为,并非全然可取。譬如七出之妒,妒乃人之常情。”

  谢安极是震惊,饶有兴味地凝着她,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何谓贤妻,我亦不知,文君可为我师。”

  刘仪忐忑了片刻,又问:“谢郎以为,自己是英雄还是君子?”

  谢安不假思索答道:“我此时是君子。”

  此时?刘仪:“如若来日你成了英雄,是不是就悦美人了?”

  谢安:“即便成了英雄,我还是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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