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转机

　　自王览得了萧凌遇刺的消息,便于陈数连夜商议,欲屯兵离长安城最近的城西郡，见机便可挥师北上，直抵长安。

　　陈数显然也觉不可放过如此大好时机，又建言道：“闻萧凌之死乃是丞相谢旭与姒家那小妮子一同谋划,还欲迎萧决为帝。不如我们举清君侧之名挥师北上,如此一来便可师出有名。”

　　王览虽知他说的在理,可私心里却不愿如此。

　　他思量的是，若是以清君侧之名,那他日阿扶当如何处置？

　　莫怪他多心,陈数多半仍旧是不喜姒锦。

　　他摇摇头道：“若以此为名，他日攻下长安，除却萧决，萧氏皇族还有梁王萧治，再不济还有萧恒。难道届时还要尊他们为帝？反都反了，还况乎这块遮羞布？”

　　陈数心疑王览是念着姒锦，可见他说的坦荡，而且也确实是如此,便也没有反驳。

　　又闻他提及萧恒,想起陈薇还在那厮手中，不由得愤然道道：“也是。反都反了，还在乎则个。萧恒那厮掳我儿去，待大业一成，老夫定然第一个不放过他。”

　　王览道：“夺妻之恨，他日我也自当会收拾萧恒。眼下我们且先在城西郡屯兵，萧决若要在长安称帝，定然会前往长安。他在长安根基未定，我们再行攻之，他便毫无还手之力。再者，待我们攻下长安，扬州不也已是囊中之物？”

　　陈数听罢眸光一亮，击掌道：“还是玄夜你思虑周密，那这件事就这么办。”

　　计定，第二日一早王览与陈数便领兵先前往城西郡。

　　大军方行了两日刚抵南阳郡，王览却又接到司州传来消息，言萧恒联合兖州濮阳王萧然起兵，已经攻下了与豫州相邻的阳城、宛陵两城，剑锋直指长安。

　　陈数听罢气的脸都青了，恨恨道：“定然是萧恒算出我们不会放着到嘴的肥肉不吃，怕失了司州，天下尽在你手，故而先发制人，夺下司州，便有与你我一搏之力。”

　　王览心中也是这般想，萧恒既然掳走了陈薇，定然也是做了与他一较高下的准备，想到先夺了司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见陈数气的不轻，沉吟道：“岳父且先稍安，如今我们在南阳，恰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也才只得了阳城、宛陵，若想攻占长安，必定途径弘农郡。弘农与南阳毗邻，我们便在南阳等他，杀他个措手不及。”

　　陈数点点头，道：“好。那我们便在此守株待兔。”

　　及入夜，王览想着远在长安城的姒锦，便是如何也睡不下。

　　从他得知萧凌赐了和离圣旨送往吴宫，心中竟然是说不出的喜悦，她已经不再是豫章王后了。

　　自他见过姒锦与萧决之间渐生的情愫，尔后她又因着陈薇之事负气离开汉寿，他的心便好似缺了一块，那种失落感反而比当初她嫁给萧决之时更甚。

　　起码那时候她心心念念的人尚还是他。

　　后来知道陈薇被萧恒所掳，他对她更多了一分歉疚。

　　因着陈薇，他对她拔剑相向，难以想象那时候姒锦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陈数曾进言要攻豫州，将陈薇寻回，他没有同意，一则是尚未到时机，另一则是因着陈薇的算计，他对她失望至极。

　　他心中虽不忍，但还未想好如何面对她。

　　而相较于陈薇，姒锦却一次又一次教他刮目相看。

　　从她在长安救下陈薇，再到现在联合谢旭诛杀萧凌，平常女子如何有这般胆魄？

　　如今萧恒重兵压城，萧决无力救援，她可会寻机找他相助？

　　除他之外，眼下再无他人可以帮她。

　　这个认知，让他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心潮澎湃，不由得披衣而起，站在舆图前分析战势。

　　他正看得入神，忽而听见账外一阵脚步声，随即便见赵铎匆匆而入，禀道：“主上，帐外豫章王请见。”

　　萧决来了？

　　王览一怔，随即却又笑了起来，心中泛出一阵快感，他定然是无计可施，想要救阿扶，过来求他的罢。

　　也不知这般懦弱无用的男人，阿扶如何看得上？

　　他施施然转到席上坐下，一扬手道：“传。”

　　不过片刻，赵铎便领了萧决进帐。

　　这个男人还是如传言般那样俊美，可比上一次见，眉宇间多了几分疲色，想来定然是星夜赶路，才会如此。

　　王览明知故问道：“豫章王如此深夜前来，不是所为何事啊？”

　　萧决知他是有意如此，想要他开口相求，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决深夜前来，是想和江夏王你

　　谈一桩买卖。”

　　王览眉峰一扬，拖长了语气“哦”了一声，道：“是什么样的买卖？”

　　萧决道：“如今局势想必江夏王比我更清楚，萧恒联合濮阳王想要攻下并州，而内子恰被困长安。你想要长安，我想救内子，不如你我联合，围剿萧恒一党。”

　　“内子？”王览哼笑一声，“据我所知，阿扶和你被赐和离，如今她已经非你豫章王后了罢？”

　　萧决不以为意道：“萧凌已死，他的圣旨现在不过是一纸荒唐。只要我未与阿扶写过和离文书，她便一直是豫章王后。你如今屯兵南阳，便想与萧恒一争司州，眼中也还会有恭承皇命一说？”

　　王览看着萧决，半晌之后才道：“今日方知豫章王如此能言善辩。”

　　萧决扯了下唇角，故作谦虚道：“江夏王言重了。平日内子牙尖嘴利，我倒是偷师了些。”

　　最后一句，他是故意回敬王览的。

　　谁叫这厮觊觎他的妻子不说，现在还幸灾乐祸想要他们和离。

　　王览看他这副模样，真恨不得上去扯他两个嘴巴子，但也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快，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豫章王是来谈买卖的，你我之间出的价码也要彼此满意才好，不妨你先说来听听。”

　　萧决道：“萧恒想要速攻司州，定然倾尽兵力。如此一来，豫州兵防空虚，犹如累卵，我已经派兵长驱而入直抵汝南郡，此时你再领兵在司州与之交锋，萧恒两面受敌，左右兼顾不得，等他乱了阵脚，届时只得束手就擒。我保证，江夏王你可毫不费力得到司州。”

　　王览料想萧决定然是自豫州往长安时得了消息，定下此计才转而前往南阳与他合谋。

　　他这一手算盘算的真真好。听着好似他得了司州，但实则萧决解了姒锦长安之困，又得了豫州。

　　不过萧决说的也不假，如此一来，司州唾手可得，而且可速战速决，大大降低兵力损耗。

　　见王览久久不答，萧决极有耐心道：“江夏王可好好考虑，明日再予我回复不迟。”

　　说着，他便要往外走。

　　王览在身后喊住了他道：“且慢，既然豫章王如此诚心合作，有利可图之事，览也无拒绝之理。只是我还有一事相问，你是随我一道去长安呢，还是折返前往豫州？”

　　萧决转过身朝王览露出一个极为粲然的笑来，缓缓道：“内子修书说在长安等我，我自然不敢叫她失望。”

　　长安局势危殆，姒锦本还带着伤，但也不敢休息，寻了顾长风议计。

　　在长安坐以待毙是不行的，更何况如此下去人心惶惶，指不定还未等萧恒打过来，那些氏族们奉上降书了。

　　姒锦抛开求助王览的想法，为今之计只有整军与之一战。

　　顾长风显然和姒锦想的一样，自请出战，道：“京师有南北两军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再算上弘农郡的守军，虽兵力悬殊，但也尚可与之一战。”

　　姒锦道：“萧恒二十万兵力，再算上他沿途俘获的降兵，何止悬殊二字。那些氏族惯常喜花重金招揽江湖游侠以作护卫，那些游侠武功高强，以一当十皆不在话下，我传令将他们召集，届时随你我一同前往弘农郡。”

　　顾长风也觉姒锦这提议极好，可他却不同意姒锦同行，不由拧眉道：“哪有女子随军？更何况你还有伤在身，还是留在京中养伤。若是弘农郡守不住，你也可及早离开长安。”

　　这一战，他亦是没有把握，故而并不想姒锦随行，他怕自己届时护不住她。

　　姒锦知他心中所想，却还是道：“你领兵拼杀，我却躲在长安，随时准备弃城，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更何况，如此一来，也叫将士们心寒。可若有我随行，必涨士气。这件事你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

　　顾长风看她一脸决然，心知再无转圜余地，便道：“战场刀枪无眼，届时你便在城中，切不可上阵。”

　　姒锦点点头道：“这个我心中有数。”

　　顾长风道：“只盼豫章王能速领兵来援。”

　　姒锦却摇摇头道：“如今豫州兖州定然无兵可守，他若先攻豫州兖州，便如探囊取物。萧恒失了豫州，必定自乱阵脚。我们只需守住长安，等他来援，这一局就不会亏。”

　　她心思百转，顿了顿，又说：“事不迟疑，长风，我们今日便整军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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