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玻璃水杯落地，溅出清脆的响声，正埋头找水的戚凡倏一下抬起了头。他的眼神迷惑，许是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什么，想又想不起来，便歪着头愣住了。
趁这个机会，温青将身子一低，拔步蹿到了几米开外。
心慌慌，刚站定，戚凡转过头来，追着她的身影又眨了几下眼睛。
温青：“你在那儿别动！不准过来！”
毛绒绒的脑袋低下来，看见脚边又是水渍又是玻璃渣子，安全意识尚在，戚凡真的没有动。
冷静下来，房间里以戚凡为圆心，温青绕了一个扇形的走位，去厨台上重新倒了一杯水，然后直接把水杯搁在桌子上，自己远远地退开。
“还渴不渴？水在那里，你自己过去喝，别踩到脚下的玻璃渣！”她叫着。
戚凡这次乖了，自己走过去喝了水，那烧灼的辣感才消退了一些。
喝完水，他可怜巴巴地站在了原地。刚才温青吼得那样大声，就连小动物都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有点胆怯，又有点委屈。
躲在餐桌后面的温青不敢轻易移动，她盯了戚凡半天，戚凡也望了她半天，一个警惕，一个可怜，彼此都对对方有点忌惮。
久持不下，温青开口问道：“戚凡，你……能不能自己走回去？”
温青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凶了，戚凡以为她消了气，又听到她在叫自己，当下便很开心地朝着她蹦了过去。
这一蹦，把温青从客厅里直接吓到了阳台上。
戚凡又委屈了好一会儿。
此情此景，令温青十分头痛，谁能想到一顿休假期间的晚餐会演变成这样呢？孤男寡女她都不怕，却怕了眼前的这只大狗狗——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快点把戚凡送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
在阳台上想了整整五分钟，温青拿着晒衣服用的撑衣杆出来了。
她温柔的嘱咐：“戚凡，你跟着我走，对，过来。”
然后，双手握着撑衣杆，在两人之间撑出一片安全的空间。
盯了那根墨绿色的撑衣杆好一会儿，戚凡的内心仍旧是委屈的，但他还是乖乖跟了上去，任那根讨厌的东西戳着自己的肚子。就这样，温青一步一步将戚凡哄到了他自己房间的门口。
房门钥匙在戚凡的身上。
哄了几遍都不能让他自己把钥匙掏出来，没有别的办法，温青叹息一声，放下撑衣杆靠近了他。
“不要动哦。”她提前警告道。
也许是经过了刚才的教训，戚凡真的没动，他把两只手整整齐齐地贴放在身侧，像个小学生看升旗那样站得笔直。温青来到他的身前，往他衣服的左边口袋找了找，没有，再往他衣服的右边口袋找了找，bingo!找到了。
找到钥匙的同时，头顶上感觉有点不对，温青拿着钥匙退开，抬眼看见戚凡的嘴里叼了一朵花。一朵小小的、娇艳的花，正是吃饭的时候凌伶插在她头上的。
嘴里叼着花，嘴唇勾成了一个弧，那么傻的样子，居然还在笑。人面和花相映，温青一下子就想起了饭桌上凌伶问戚凡的那个问题：“是人好看，还是花好看？”
都好看。
这个念头让温青的心里一阵发腻，感觉胸口被不知名的情绪堵成了一团乱麻。拿起钥匙，她迅速打开门，把人推进去，反锁，完成。
温青她爸就是酒鬼，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理，她轻车熟路。把戚凡反锁进房间后，她淡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开始收拾起吃完晚餐后留下来的烂摊子：将盘底的菜倒了，把碗筷洗干净，把地上的玻璃碎片也扫起来一起塞到垃圾袋里，然后下楼扔掉。
扔完垃圾回来洗个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便再走过去打开戚凡的房间门看看——果然，他已经面朝下，扑在沙发上睡着了。
男人喝醉了都一个样，再聪明的都不例外。
第二天早上，戚凡在自家卧室的床上醒来，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人敲了一棒子似的，非常痛。他仔细回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对于前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最终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桌子丰富的菜色上。
囫囵坐起身，侧头看见床头上那本《梦的解析》的封面上贴了一张便利贴。他的视线尚有点模糊不清，便伸手取过来，放到眼前细看。
粉红色的便签，上面是娟秀的字体：“钥匙放回你衣服口袋了，醒了的话最好先去漱个口哟，这是很有必要的，因为你昨天吃下了一朵花。ps：你醉相不怎么好，下次还是别喝酒了吧。温青。”
短短几句话，凭空勾勒出好多故事。看完之后，戚凡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同时他的脸也有点发红——这种感觉，真是非常的尴尬。
另一边，温青因为累得够呛，经历了一夜的沉眠。刚到清晨，她被电话吵醒了。
看一眼那个号码，她有点不想接，响了几声才摁下接听键。
“妈。”她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
那边的声音立即冲过来：“青青啊，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打电话回家？是忘了我们了吗？”
“没有，最近也没什么事儿。”
“你过得怎么样？你爸说看到那个什么朋友圈，孙芸芸要结婚啦？”
原来是这样，她在心里叹息，果然不能让长辈玩朋友圈啊！传播家长里短这种事儿，谁都没他们快。
“是，她昨天被求婚了。”她答。
“唉，真是好啊，男方怎么样？多大年纪？家里情况好不好？”
“我不清楚，他们才认识几个月，我也没见过。”
电话那头，温青她妈对孙芸芸的婚事格外关注，尽管她只和孙芸芸见过一面，但是孙芸芸要出嫁的消息，好像也让她与有荣焉似的。可惜温青确实对孙芸芸的男朋友了解不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后，这个话题就说不下去了。
“那青青，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找个女婿啊？”
还是来了，温青的心中一个咯噔：“我说过了，我不结婚。”
“别胡说，女人不结婚像什么样子？你看，孙芸芸都要结婚了，你也抓紧一下。她老公那边有没有条件好点的小伙子？你问问看，也让人帮着介绍一下嘛！”
“妈！我很早就说过了，我不想结婚，我就想一个人过，你能不提这个吗？”
对长辈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不可能被满足。
催婚的说辞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结婚是人生必需的阶段啦，女人没有嫁出去不像话啦，孩子不能成家立业父母头发都要愁白啦——说来说去，就是没人关心她温青的感受。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场，多么神奇的旅程，谁规定了非要带着系统来刷任务？打游戏时有人爱打主线剧情努力升级，有人喜欢刷副本发现意外，有的人什么都不着急，就喜欢在各个场景里荡一荡，找几个角落里的npc说说话——都是为了自己爽，谁是对，谁又是错？非得要天下大同才能活？
硬听了十分钟的说教后，她闷闷挂掉电话，睡意已经全无。
孙芸芸还没回家，温青已经起身去上班了。
这天的东平殡仪馆里，大家都在为孙芸芸的好消息而庆祝着。在这个天大的喜讯下，周馆长也下了血本，将员工食堂里的午餐换成了集体的火锅聚餐。
“今天！芸芸虽然不在这里！但是！她和我们的心在一起！”开餐前，周馆长做起了浮夸的领导发言，“芸芸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2016年，是进步的一年，是喜悦的一年！在这年终之际，我们的好同事芸芸将要走进婚姻的殿堂！同时，我们的‘全馆脱单计划’也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进展！计划开展一个月来，青青，啊，还有伶伶，现在都已经全部脱单了！虽然伶伶今天也没来，但是青青在嘛，来，让我们一起，为这个伟大的成就鼓掌！”
大家很配合的鼓起掌来。
“虽然有了这个进步，但我们不能仅满足于此，在新的一年，我们将激流勇进……”他还想说几句，可是桌上已经响起了频繁碗筷碰撞之声。
只有小青惦记他：“馆长，你还不吃的话，肉就没了。”
这可不行，周馆长立即加入战斗。
红油的锅底，各式的肉涮了一锅又一锅，一馆之人吃得热火朝天，谁也不让着谁。从头到尾只有温青一个人没动，她在桌子底下给戚凡发消息。
“你怎么样？”
“还好。”
她的心里有点乱，不知如何开口。那边持续在输入，过了一会儿打过来：“昨天谢谢你。把我送回房间的人是林霖还是戚墨？”
“是我，他们俩昨天有事走了。”
可能是有些惊讶，戚凡又输入了好久，跳出来一句：“那辛苦你了，我改天赔罪。”
“没事。其实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嗯？”
敲进去，取消掉。换种说法敲进去，再取消掉。
最终她打出来：“关于我们俩的关系，我们能不能往回退个档？”
“？”
“退到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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