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人报道
一大早，杨皓带着他的跟班付小伟来到东风路报道。
省考古研究所隐藏在一大片八十年代的居民楼里，十分低调。考古所的大门远看似乎有点破烂……近看比远看还要破烂。
杨皓把自己的介绍信交给看门大爷，大爷就让他往院子里走，最里头有一栋小楼，那里是七研的办公所在地。
办公楼三层高，楼下站着一个熟人。
“哟杨队长，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跟我上楼。我还担心你已经吓得连夜坐上火车污污污的逃回北京去了呢！”黄林疏在楼门口热情迎接他们俩。
杨皓深吸一口气，迈开大长腿上楼梯。身后跟着的小付同学觉得很奇怪，今天杨队的表情太严肃了，严肃到有点悲壮的意味。
支队的领导给他们分配任务的时候，说是来支持考古工作，这一年时间，他们的任务就是是保护专家的人身安全，他们的人事关系和工资还是部队的，就工作地点改一改，考古所包吃包住，听说还有妹子。
听起来挺美好的，为什么前天晚上杨队跟着下了一次墓，整个人都不好了呢？
推开二楼办公室的门，付小伟整个人也不好了。
只见办公室外间屋顶上吊着一个硕大的太极八卦图，八卦图正下方有一张巨型方桌，身为军人的付小伟一看就明白，桌上放的市区附近山川地形的沙盘。
屋内除了窗户那面墙，其他三面墙都被铁架子包围。架子上横七竖八堆放着一筐筐的石块碎瓦片，破得看不出形状的陶罐，密封的玻璃瓶，瓶子里泡着不明生物的标本，以及内容物十分可疑的木头箱子。
再往里还有一个房间，拉着窗帘，横七竖八摆着十来台电脑，满屋子都是电线网线电话线，犹如盘丝洞。
“黄林疏！这边！”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从楼道另一边传来。
黄林疏赶紧带着两人往反方向走。
这个房间正常多了，目测是个会议室，屋里摆放着足够20个人用的条形会议桌。桌面上有茶杯、投影仪和视频会议用的装置。
江怀岳就坐在桌子一头，看见杨皓二人进来朝他们一笑，并没说话。
杨皓望向对面，雪白的墙面上高低错落挂着几个黑边相框，看起来像是遗像。卧槽……相框里照片为什么会动！
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不是相框，而是屏幕被挂在墙上……真是个别致的视频会议。
杨皓跟屏幕里的人面面相觑。
有图像的屏幕一共三个：
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大叔，穿着一件土不拉几的工作服。
第二个是带着金边眼镜的青年半眯着眼睛，他身后的房间似乎是夜里，亮着灯。
最后一个……没有人，屏幕里只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猫充满蔑视的瞅了他一眼，吧嗒吧嗒开始舔自己爪子。
屏幕下边坐着一男一女，杨皓都没见过。黄林疏示意杨皓二人坐在另一边，自己到对面那个男的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老大，人齐了，会可以开始了。”
江怀岳头也不抬，开口道：“小五，把你大儿子从摄像头前抱走。”
音箱里顿时传出一片猫的喵喵惨叫声，一个少年人嘿嘿傻笑着出现在黑猫那个屏幕里。“小师叔好！”
杨皓……
这孩子满18岁了吗！考古所还雇佣童工吗！
“好了，今天开会之前，先给你们介绍两个新人。”江怀岳说。“这两位院里从武警支队借来的，以后协助我们做项目。”
杨皓二人起立敬礼。“大家好，以后叫我杨皓就行了。”
“大家好，我叫付小伟。”
“老五给杨队介绍一下我们的人。”
有条件要说话，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说话的黄林疏立刻手舞足蹈。
“杨队，来来我从头跟你介绍啊。首先是江怀岳教授。也就是我们研究室的老大。他可是考古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号称专业挖土三十年，一生掘墓五百座！千万不可得罪他，因为我们的工资他负责发……那个，杨队你的工资不归我们研究室发吧？”
杨皓：“不归。”
“哦那没事儿了，你随便得罪吧。”
黄林疏接着指墙上那个大叔。“其实我们研究室隶属社科院，如今驻在省里只是因为这两年要做的战国到秦汉时期项目都在本省。这位是二爷郭半城，本来在省博物馆工作负责看守罐子，乃是本地地头蛇，千万不能得罪，得罪了他你什么设备都拿不到手。”
大叔面色黝黑黝黑的，此刻露出一个黝黑黝黑的笑容。
“这个，看着会咬人的这位，他是老三，名字叫韩辛，江怀岳带的研究生，论文老也写不完综合征晚期，你不要得罪他，他真会咬人的。”
韩辛怒目而视。
“这小屁孩子是小四，他的最爱是小动物，养着一只猫一只狗，哦对了他的那只猫叫做狗，你以后不要搞错。他的导师是老大师兄，因此他算老大的师侄。你一定要记住，他是个文人……文人和狗都不要得罪，你懂的。”
黄林疏转脸对着唯一的一个姑娘，“这是七姑娘，宋婧依，我们这儿画建筑图的美工，全研究室只有她会PS，会PS的人不可得罪。”
宋七七噘着嘴纠正：“请叫我设计师！不是美工！”
黄林疏不管她，指着最后一只“遗像”继续说：“这个是六号谢韬，他以前是个大夫，后来觉得给活人看病总有医闹太麻烦，就改看死人。”
“做法医吗？”付小伟忍不住插嘴。
“不不不，不是法医，谢韬干得事情跟法医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法医虽然也是看尸体，但是尸体的肉质还比较新鲜……六爷主要看骨头架子。你们莫要得罪他，他能让你一秒钟变死人。”
“好了，最后一个就是我老五，我……”
“他是个技术宅，唯一的特长是话多，如果你想让他闭嘴，就揍他一顿。”江怀岳总结。
黄林疏果然马上闭嘴。
杨皓的内心是复杂的，因为在他来之前，为了让他尽快熟悉新同事，领导曾经给他看过第七研究室的人员履历表，表上是这样写的：
第七研究室专家名单：
1号江怀岳
毕业于帝都大学文博学院，博士生导师，国家级研究员，政府特殊津贴享受者，曾经作为领队主持多次田野项目。
2号郭半城
毕业于扶兰大学历史系，博士学历。原扶兰省博物馆研究员。
3号韩辛：
帝都大学文博学院研究生，文物保护方向，师从江怀岳。
4号吴铭：
帝都大学历史系研究生，古典文献学方向。
5号黄林疏：
毕业于帝都大学电子技术系，计算机专家。
6号谢韬：
毕业于哈佛大学医学院，古人类学方向。
7号宋婧依
毕业于扶兰大学美术学院，原扶兰省博物馆职员，古建筑方向。
现在他觉得表上写的和他见到的……一定不是一群人。
杨皓：“我有个疑问，你们人员是什么顺序排列的……年龄资历吗？”
“不是，按工号。今年夏天的时候3号、4号出了点事故，退出了。所以我们老大从帝都要了两个研究生过来凑数。一会儿给你们办入职手续的时候，宋七七会发给你们工号卡的。”
杨皓脑补了一下会给自己几号工卡，按照他们这个随便的发号方式，大概是8号吧，还挺吉利的。
“杨队，我这边人少事多，一个人恨不得当三个人用。出去做项目的时候，劳烦你们二位帮着韩辛干点体力活。”
“好。”
“日常工作，不知道杨队擅长点什么？”
杨队和付小伟对视一眼。
杨皓：“带兵打架！”
付小伟：“站岗放哨！”
江怀岳扶额……
“你们俩会做饭吗？”
“我会煮面，算吗？”杨皓回答。
“也行，以后做饭和后勤交给你吧，回头我把账本给你，钱不要乱花！”江怀岳笑逐颜开。
屏幕那头的金边眼镜男打了个哈欠，“我说你们能快点吗，我这边有时差，我这边是半夜里！”
“那好吧，小五你直接把总结报告念一下。”
“为什么写报告的又是我！我根本就不在现场啊！虽然我是个写小说的，但是不能全靠编啊！江怀岳你怎么不让老五写？”
“两页的报告，老五他写二十页也写不完。”江怀岳不耐烦的用手指敲桌子。“你抓紧。”
小五同学瘪瘪嘴，开始打着官腔念报告。
“某年月日夜，对天马山二号汉墓进行抢救性探测。墓深14米，墓室长17.35米，宽15.7米，墓高3.2米，为黄肠题凑结构，墓主人应该长沙国某吴姓诸侯王。棺内及外回廊文物图像待详细的技术分析。在墓室后壁发现一通道入口，经现场勘查，此应为古籍中提到的通向王后墓的甬道，也称之为相思道。相思道已被封闭，在相思道入口发现两具盗墓者尸体，系窒息死亡……至于那两个盗墓贼到底是怎么钻进去的，我真想象不出来。”
“这些细节你就不用编了，交给公安同志去发愁吧。”江怀岳说。
“其他被抓获的盗墓者大概会被判10年到15年吧。”杨皓补充道。
“活该！竟敢在我眼皮底下盗墓。”韩辛目露凶光，盗墓贼可恶，最可恶的是老师下墓居然不叫他！
“好啦，就这些。”小五吐吐舌头。“我要去喂猫了，你们继续。”
江怀岳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语气温和。“去吧，翻译工作完事了早点回来，二狗天天都在想你。”
“江怀岳，你为什么不关心我什么时候回来。”谢韬表示不满。
“最近的项目没出土骨头，没你不影响工作。”
“你们只有胡来过后才能想到我！我给你们操了多少心！”
“好好好，你下周快回来，正好我觉得该给新人们进行一下系统的培训。”
谢韬忧愁的目光，透过屏幕落在杨皓二人身上。既然这两位是武警，那应该会武术，参加一下江怀岳的培训，大概不会出人命吧。
谢韬来七研之后已经习惯了，他总是在操心，不操心难受。
“好了，今天到这了。婧依，他们俩生活上的问题你安排一下，我今天预约了带我夫人去做保养。”
妹子乖巧的点点头。“老大，那你先走吧。”然后用一种崇敬的目光，目送江怀岳离去。
生活上的问题，无外乎衣食住行，其中衣食行都是小问题，需要安排的只有住，因为七研的楼虽然不小，但是能住人的房间只有5间，其他全是仓库。
老郭是本地人，自己有房，不在单位住宿舍。
宋婧依是唯一的妹子，当然自己住一间。
老三和老四是大学同学，合住一间，合称不三不四。
谢韬有洁癖，自己住在一间。
江怀岳自己，没人敢跟他住一间。
老五自己，没人想跟他住一间。
“我带你们先参观一下宿舍吧。看完你们再决定怎么住。你们赶紧安顿好，后边还有培训呢。”宋妹子笑眯眯的说。
“哦对，这是你们俩的工号牌。”
杨皓看着手中的工号牌欲哭无泪，那牌子上端端正正三个宋体字：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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