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生死两茫茫

　　然后，他们便迈着轻快的步子，优哉游哉地去了。

　　我心中的怅惘，几乎令自己失去呼吸，原地沉静了好久，才晃悠着找回点神识，恢复了一点行动力，便迈动沉重的步子，蹒跚着往山谷里走去。

　　当我举步维艰来到那一片竖立着刑场标志的空旷谷地时，抬眼望去，除了前方一排殷红的血迹外，哪里还有什么尸体？

　　我大感意外，一扭头发现那边的山路上还有几个警察正在撤防，便大步流星赶过去，呼哧呼哧喘着气问：“尸体呢？她们的尸体呢？”

　　那警察茫然道：“尸体家属都抬走了啊！”

　　我断然摇头道：“不，她们没有家属，我就是她们的家属！”

　　那警察愣了愣道：“她们？谁啊？”

　　我干脆利落道：“梅盼盼，何蔚欢，归复芳！”

　　那警察讶异地看我一眼，往那一排血迹所在处遥遥指了一下道：“对啊，就是她们啊，刚才就打死在那里啊，你去那看看吧！”

　　说完，就不再理我了，和同伴们吆五喝六地走了。

　　深邃幽谧的大山谷地里，便只剩下我和一滩殷红的血迹。

　　我茫然失措，在那滩血迹前和谷地周围的边边角角里又徘徊着走了几个来回，但闻山风低鸣，如泣如诉，铺天盖地皆是大山清幽冷寂的静息，此外，再无他物，我寻了一个杂草丛生的乱石岗傻呆呆坐了一会，最终慨然长叹一声，幽然立起，静静地走向山谷口，打道回府。

　　我想，大概是那些其他死囚的家属顺道将她们的尸体也一块收拾走了，那我就只能去殡仪馆守候了，反正也要领取一些任帝厚的骨灰。

　　我出得山来，向老张头打了个电话，打听到殡仪馆的具体地点，便打车赶了过去。

　　殡仪馆坐落在西山和北山之间的一个山区郊县，山环水绕、绿树繁花，环境甚是优美清雅。死去之人，能够在此怡情山水，远离世俗之苦，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我赶到那里时，已过响午，我向值班室工作人员了解到，那一批从西山刑场送来的尸体现在还在停尸厅里，等着家属办完手续举行完告别仪式，才会入焚化炉火化。

　　我问他里边是否有几具女孩子的尸体，他便说具体情况不知道了。

　　我颇觉失望，想了想，又问他要领取点骨灰怎么弄，他说这要得到家属同意才行。我说那么多骨灰，家属也只是象征性地取一点，剩下的给我一把不就行了。他说那不行，这涉及到人权。

　　我再恳求了几次，无果，无奈之下，想了想，我只好试探着求助老张头，没想到老张头还真跟这些同道关系很硬，他帮我打电话疏通了一下，我甚至有机会直接较家属先一步接触尸体火化而成的骨灰。

　　诸事顺当后，我便打听着来到了遗体告别间，告别间门前白纱飘飘、黑幕沉沉，花圈上垂着挽联、挽联上扎着白花，一派肃穆哀伤的低沉气氛。

　　我蹲在门口旁边的一片小树林里守候了好久，第一拨家属才出现了，似乎是关兴的家属，因为我看到了我曾经在蓝翠园小区那栋楼房里看到过的和关兴在一起的那个瘦瘦的女人，她脸上没有什么哀伤，略微有点憔悴，在机械地办着一些事情，我踮起脚尖寻隙望进屋去，隐隐约约看到了躺在台上的尸体，模样有点熟悉，应该就是关兴。

　　由于是被枪毙致死，家属倒也不大操大办了，简单哀悼了几句，就草草结束了，尸体被运走了，应该是去向焚化炉。

　　这便是，我和关兴的最后一次见面。

　　接下来依次再守候下去，直到最后一具遗体告别完毕，我也没看到，没听到，关于梅盼盼，何蔚欢，归复芳，关于我生命中这些女人的一丝半点的信息。她们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自我生活中消失？

　　想象着之前在那刑场外边山谷口模糊感受到的幻影，难道她们已经羽化而去？

　　也罢，对于她们，我想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希望她们一路平安！

　　心意已决后，我不再踌躇了，按照老张头告诉我的方法，循另外一条路径进入骨灰领取处，在那里一个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先行取走了一些任帝厚、关兴的骨灰。

　　取关兴的骨灰是我灵机一动的主意，我觉得福娃他父母的惨死，关兴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必须向他们跪罪，以此换取灵魂的安息。

　　从殡仪馆出来后，我在去往城区和通往北山的分叉路口犹豫了一下，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唯一一件俗事要办，就是回家签署和欣月的离婚协议，这样就能还欣月自由，但想起要及早带商诗出山去法院申请继承潘天高的那座商业大厦，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北山的深山别墅。

　　一念及此，心早飞到了那栋别墅里佳人的身上，便匆匆来到一条主干道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那座大山而去。

　　大约一个来小时后，我站在了那片白桦林通往别墅小院的石径上，我的心情虽然因为一些女人的离去而沉重，却也因为一个女人的守望而轻快。

　　我蹬蹬蹬几步奔到小院里，朝着别墅的大门方向使劲喊着：“姐，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在大山里激鸣回荡着，震动四面八方，偏偏别墅大门方向没有任何反响。

　　我略感失落，跑到大门边，拧动把手，门却是锁着的。

　　我皱了皱眉，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再用点力，还是没反应，我有点急了，砰砰使劲敲门大声喊着：“姐，快开门，我带好消息回来了！”

　　这时里边果然响起了蹬蹬的急促脚步声，我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又总觉得哪里不妥，心中不自觉就有点慌慌的。

　　当门打开，里头的人探出头来，我才着实心中一沉。

　　竟然不是商诗，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妇人，模样倒也清雅，但她不是商诗，让我很是不爽。

　　我们各自愣怔片刻后，我狐疑道：“您好，商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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