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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见婉儿


  来到邺城许久,信阳对这座城市也慢慢熟悉了起来,它没有洛阳那么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底蕴。也没有晋阳那军事和政治上无可比拟的地位。可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让邺城在短期内就繁荣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晋阳和洛阳以及幽州的拱卫下,邺城处在一个非常安全的怀抱中。

  河北大片平原一望无际,黄河从这里缓缓的流淌而过,滋养着这片肥沃的土地,浇灌出了无数璀璨的文明,也培育出了无数的英雄豪杰。谁都想把这片土地揽到自己的怀里,围绕着这片大地的争夺,不知道残害了多少的生灵,肥沃的土地,每一寸都浸染着百姓的鲜血。

  帝国建立在这片土地之上,背靠山东,北据幽燕,南控江淮,西击周国抢夺潼关,北拒柔然控制漠南,南欺梁国而夺江淮。通过数十年的争夺,最终打下了这片基业,并且渴望在鲜卑勇士的铁蹄下得到江山永固。

  过了这么久,信阳身上的伤早已痊愈。趁着这段宝贵的休息时间,信阳的脚步踏遍了邺城的每个角落,除了观看邺城的风物,他更希望能找到小怜。那晚的强烈心颤,让他觉得,也许小怜就在这座城市。

  送往斛律府的拜帖终于有了回应,斛律大将军回京了,派人送来请帖,邀请他于明晚前往斛律府赴宴。信阳连忙命人去准备厚礼,这是他在邺城参加的第一次宴会,他也想通过这次机会,和军中同僚彼此混个脸熟。

  管家把他引进了府门,陪着他来到大堂,此刻的大堂早已是人声鼎沸,喝酒划拳之声此起彼伏。一眼望去,好多都是熟面孔,信阳露出了明悟的神色,斛律大将军作为军中第一人,得到他回京的消息,军中那些资格足够的将校还不立马登门拜访,自己不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么。苦笑了一下,径自穿过闹哄哄的大堂,找了几个相熟的同僚,一起坐了下来。

  和几位同僚闲聊了几句,听到管家恭迎老爷的声音,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起身,迎候斛律大将军。一个雄壮的身影由远及近,隔着老远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诸位同僚赏脸光顾寒舍,寒舍蓬荜生辉。早上蒙圣上召见,此刻方回,怠慢诸位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堂内诸人一起回礼,声称能蒙大将军设宴款待,是我等的荣幸云云。

  斛律光一边和这些袍泽打着招呼,一边走到了堂内上首的正席上,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到寒舍,无需客套,都是武人,咱就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诸位请坐!”堂下诸人遂一一坐下。

  倒满一觞酒,斛律光举觞大呼:“洛阳一战,我大齐男儿奋勇血战,击溃了周国的二十万大军,保住了洛阳不失,值得庆贺!诸君饮胜!”堂下众人一同举起酒觞,大呼饮胜,然后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斛律光起身离开了大堂,自己亲自陪着他们饮了三杯,已经给足了大伙儿的面子,再强留在这,只会少了威严,也让大家不自在了。一帮武夫也因为大将军的敬酒而大为兴奋,大将军走后,堂内顿时陷入了群魔乱舞的场面。

  和军中的这些袍泽喝了个痛快,微醺之间,信阳告了声罪,离开了大堂,在花园里漫步。此时月亮刚上中天,院子里栽种的月桂花开得正盛,弥漫着浓浓的香气,金色的月光洒在月桂花上,增添了一丝淡淡的神秘。

  和不远处人声鼎沸的大堂比起来,花园里非常静谧。热闹是他们的,他只想安静的清醒一下。此时要是有一红袖,抚琴一曲,劝君安坐,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不过转而又觉得这样很无聊,还是嗅着这浓郁的花香来的自在,莫被不相干的事物破坏了心境,信阳感到很沉醉。

  突然,一声盘子摔碎的声音从花园旁边传了过来,随即听到了一个女人训斥的声音:“小怜你这笨蛋,怎么老是走神,再要出差错,小姐可要罚你了。”

  然后听到一个丫鬟嘟囔道:“小姐才不会罚我呢,她待我那么好,肯定舍不得罚我。”

  听到这声音,信阳身子一僵,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嘟哝的音调,这么多年在自己的脑海中萦绕不去,日思夜念。听刚才女子的话,那丫头也叫小怜,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命运是如此的眷顾自己?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心头涌起,他满怀希望的顺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寻了过去。

  等到信阳寻到始发地点,看着地上收拾过后残留的碎片,打破盘子的人早已不见了。抬眼望去,前面月亮门内就是斛律家的内宅,自己不能随便闯入。怔怔的望了一会儿,希望那个丫头能从那月亮门里走出来。可惜等了半天,他再也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叹了一声气,信阳怏怏不乐的回到了花园中。冷静过后,他的心里非常忐忑,他多么希望刚刚那个丫头,就是自己找了多年的小怜。可是想到当年周军入村,小怜肯定落在了周军之中。如若她还活着,也只可能流落在周国,肯定不会出现在斛律家的院子里。但是一想到刚才那非常熟悉的嘟囔声,却又希望命运眷顾他,小怜就在这里。他的脸上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欢喜。原本让他陶醉的花香,比起他对小怜的思念,淡然无味。

  一个丫鬟端着一盘牛肉从花园经过,看到了花园中神色奇怪的信阳,感觉这位傻乎乎发呆的男人非常有趣,就起了逗弄一下的心思。

  将菜肴送去大堂之后,回来的路上,她特意从信阳的身边经过,手里的空盘刻意的在信阳身上蹭了一下,顺手一滑,木盘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叮咚的声音,丫鬟顺势发出“哎呀”一声尖叫。

  听到尖叫声,信阳从沉思中醒了过来,看了一下现场的状况,地上还在滚动的木盘,以及旁边吓傻了的丫鬟,明白可能是自己刚才恍惚的时候撞到了这个丫鬟,他立刻出声向丫鬟道歉:

  “姑娘,抱歉,在下刚才想事情入了神,无意间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碰上的那一刹那,丫鬟的心里就有些后悔了。今天来府里做客的都是些武夫,脾气坏得很,自己冒犯了这样的武夫,要是被爹爹知道了,又得挨训斥。正想着如何跟这位军爷道歉,把此事轻轻揭过,免得最后身份暴露,丢了斛律家的脸面。就听到了那位将军给自己道歉的声音,不由得感到诧异,能给丫鬟道歉的军爷,还真是少见。

  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感觉年轻得太过分,能得到爹爹宴请,定然不是无名之辈,但是如此年轻的,还真是少见。俊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头发绾成了髻,感觉像翩翩士子更多过像将军,有股飘然若仙的气息,只是眉宇间隐隐带着的浓郁忧愁,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她怔怔的盯着他的脸,情不自禁看呆了。

  信阳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回想刚才自己对着人家发傻,不由得羞红了脸。看这丫鬟不说话,信阳感到非常无奈,正准备再解释一遍,正好一个同僚方便回来,路过花园边上,看到了信阳,招呼了一声:“刘将军,干什么呢,走,回去咱继续喝!”信阳只好无奈的对丫鬟告了声罪,匆忙的跟着那位将军回到了宴席上。

  丫鬟这会儿也恢复了正常,暗骂自己真没出息,就这样被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迷到了。不过那男子还真是特别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拜了将军,真是无数深闺良媛的如意郎君啊。不过想想又觉得黯然,自己已经被定给了太子,等到太子成年,就得入宫当太子妃。男女的情爱,已经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这丫鬟其实就是斛律府的掌上明珠斛律婉儿,她对这些保家卫国的男子汉本就有着不少的钦佩,加上得知他们就是洛阳保卫战的英雄们,更是渴欲一睹他们的英姿。得知父亲在宴请他们,趁着府上下人忙碌,无人盯着她,就偷偷的换上丫鬟的装束,出来见识一下这些英雄。

  几圈下来,她也见识到了军中的这些粗人的禀性。虽然很欣赏他们身上的那种洒脱和狂放,但是那些淫词浪调也让自己啐了好几口。正以为军中男子都是这个模样的时候,没想到在花园里遇见了这样一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将军。这才是自己渴望嫁得的如意郎君,那个娃娃太子,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哪里能有自己喜爱的地方。

  婉儿和信阳的第一次见面,就在这样的不经意中完成了,信阳对她没什么感觉,或许只是觉得这个丫鬟长得比较漂亮罢了,在他的心里,除了小怜,就没有能入他眼的女子。对于婉儿,信阳不经意间已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知道不会和他有任何结果,但这并不妨碍她一见钟情喜欢上这位年轻的将军。

  刚才模糊的听到有人叫他刘将军,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婉儿心里有点遗憾。不过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能来到父亲宴会上的,断然没有庸碌之辈,只要花点心思打听一下,想知道这点消息,那真是再简单不过。

  想通了这一环,她压下了心头的喜悦,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不过眉角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心底潜藏的那抹笑意。

  酒宴持续到深夜,不断有醉鬼被自己的随从从府里抬出来,抬上自家的马车,告辞离去。约莫四更天,酒宴终于结束,客人陆陆续续的告辞散场,相互搀扶着出门寻找自家的马车。

  张龙眼尖,一下子就在出府的人群里看到了自家将军,他赶紧上前搀扶。信阳摆了摆手,他今晚虽然贪杯,却并没有醉。和几位相熟的同僚拱手告别,微醺醺的上了自家马车,张龙跳上车辕,抓起鞭子,赶着马车回了将军府。

  信阳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了过来,回想昨晚在斛律大将军府里的经历,自己应该没有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吧,好像遇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丫鬟。随即自嘲的笑了一下,除了小怜,其她女子再漂亮,又与自己何干。

  小怜的名字划过脑海的瞬间,脑袋像是挨了一记重锤,突然想起昨晚在花园里听到的那声熟悉的嘟哝,以及那个熟悉的名字。信阳身子一僵,这么大的事,竟然被他搞忘了,捶了捶脑袋,昨晚真的是喝多了,都忘了向斛律府里打探下究竟。

  不行,得仔细查清楚,要是上苍垂怜,那个丫鬟真的是小怜的话,信阳一定会好好的感谢满天神佛。没有小怜的人生,对于他来讲,就不是完整的人生。那个小丫头早已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在他的心里烙上了挥之不去的烙印,永世无法忘记。

  婉儿兴高采烈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楼,唤过小怜来替自己换衣服,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嘴里咕哝道,这死丫头又跑哪去了,可别被那些喝醉了的酒鬼抢走了。

  正念叨着,小惜跑了进来,婉儿就把她叫过来伺候自己更衣。临睡前面前顺口问了句:“小怜那死丫头跑哪去了?”

  小惜知道小姐非常疼爱自己跟小怜两姐妹,根本没有当丫鬟看待,更像当妹妹一样,小怜姐姐就是一个迷糊性子,不管任谁有再大的火气,看到小怜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再大的火气都会消弥于无形。小姐如今问起,也只是出于关心罢了。

  她笑着答道:“小怜姐姐刚刚送菜的时候摔破了盘子,被红姨点了几下脑门,骂了她几句,说她兹笨兹笨的,还说要罚她,她怕被罚,就回房把自己关起来了,躲着红姨呢,估计这会儿都已经睡着了。”

  婉儿不禁抖了抖眉毛,小怜那丫头跟了自己这么久,还是那个娇憨的性子。所幸自己没当她是丫鬟,府里也因为自己的原因对她格外优待,加上那丫头深得大家的喜欢,养成现在,比自己更像大家闺秀了。

  夜已经深了,婉儿也就没太在意,打了声哈欠,钻进自己的被窝睡觉了,也许那位将军今晚会到自己的梦里来。

  小怜其实并没有睡着,今天送菜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起刘信阳,当时她的心里陡然激动了一下,随后又沮丧了起来。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实在太多,而且,以自己现在的丫鬟身份,也没办法去打探,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阳哥哥。不过让她就这样放弃,又心有不甘,分别了这么多年,自己对他的思念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加深刻。

  对于阳哥哥能否有资格参加今晚的酒宴,她没有一点怀疑。在她的心里,阳哥哥就是天底下最有能耐的男人,是无所不能的。别说将军,就是有人说阳哥哥现在是兵马大元帅,她都信。她苦思良久,还是没能想到任何求证的办法,只好带着疑问睡下,希望明天能求小姐帮帮忙。

  天刚大亮,一夜失眠的小怜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婉儿的床前,看着小姐熟睡,又不忍打搅,可是心里急火乱窜,在小姐的床边不停的走来走去,小脸上挂满了纠结。

  被小怜的脚步声吵醒,婉儿睁开了迷蒙的睡眼:“小怜,怎么啦,有什么事吗?大清早的过来打搅我睡觉,这还是第一次哈。”

  小怜坐到了婉儿的床沿,可怜兮兮的望着婉儿,开口道:“小姐,小怜求你帮小怜一个忙好不好?”

  婉儿道:“咋啦,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小怜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有人叫阳哥哥的名字,可是最后我还是没找着人,我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他。”

  听到小怜说起昨晚的事,婉儿不禁想起了昨晚碰到的那位将军,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呢,虽然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少女怀春的心思却忍不住向往。要是能再见到他就好了,想着想着就羞红了脸。

  小怜换了好几遍,婉儿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道:“傻丫头,昨晚来府里的都是些高级军官呢,你阳哥哥怎么会在里面啊?”

  小怜答道:“可是我隐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啊。”

  婉儿点了点她的小脑瓜:“好吧,小姐我就帮你去打听下,看看是不是你的阳哥哥。小小丫头也不知道害臊,也就是我把你惯坏了,这种事都敢让我帮你打听,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又该说我没管教好了。”

  小怜笑嘻嘻的说道:“小怜知道,小姐最疼小怜了,一定会帮小怜的。”

  “你呀,早晚得给我闯出祸来。”婉儿点了点小怜的鼻子,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又到了大雁南飞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就是草原上那些游牧民族膘肥马壮的时节,也是他们对南方的粮食和人口最为垂涎的时候。今年却较为平静,齐国对周国的大胜余威震慑着草原上的蛮族,边关除了小规模的争斗,没有突厥人大举南侵的迹象。

  此刻的京城,却迎来了一场血雨腥风,高湛听信道士之言,顺应天命,准备将皇位传给自己刚满九岁的太子高纬。退位前,他对皇族举起了屠刀,大肆诛杀那些对太子高纬登基有威胁的人,京城被笼罩在了一片恐慌之中,过多的株连,使得满朝大臣人心惶惶。

  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更是成为了让人忌惮的对象,为了避免被牵连,信阳闲居于家中,没事不出府门一步,好在府里人口简单,没有太多繁杂的事情,他也乐得清闲。兰陵王和斛律武都那里,他也不敢随意的去拜访了,以避免给他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人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会落到人的头上,高湛清除了那些他认为对他儿子有威胁的人之后,学着汉人的做法,恩出于上,将那些帝国的栋梁之才贬谪到地方,以便太子登基,再施恩于他们,诏他们还朝。

  兰陵王去了北海,斛律光去了晋阳,段韶去了云中。高纬开始学习处理朝政,高湛特意替他找了几位享誉盛名的大儒,去教导他,辅佐他,他衷心的希望帝国可以翻过血腥残暴的那一页,结束历代伴随着皇位纷争的血雨腥风,将这江山和平的传承下去。

  给信阳带来麻烦的是火山军,许久不去军营,火山军第一次驻扎在京城,难免受到常驻京城的骠骑军的嘲讽。都是砍头不皱眉毛的汉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一言不合,双方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

  还好双方都比较克制,没有动用武器,尽管如此,双方含怒出手,还是出现了较多的伤患。等到信阳赶到的时候,局面已经不可收拾。眼见无法善了,他叹了口气,拎起拳头朝着对方的主将就砸了过去。

  高湛震怒,天子的眼皮底下,竟然会发生大规模的军人斗殴,这也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一纸诏书,下令兵曹从严处置,双方主官各挨了五十大板。由于信阳刚在洛阳城下立下大功,高湛也起了爱才知心,不愿过重责罚,因此将他贬去了幽州,去替帝国看守北方的大门,让他在苦寒之地好好的磨练下心性。

  首都的风月还没来得及赏玩,信阳就不得不收拾行囊,前往北方的苦寒之地去趴冰卧雪。

  他知道,这已经是皇帝陛下开恩了,因此,对于这处罚,他没有丝毫的怨言,只是心底难免有些郁闷。还没有寻到小怜,就要离开这里,他感到非常遗憾。

  怀着满腹的郁闷和遗憾,信阳来到了幽州,负责幽州防务。没有周国策应的突厥,还惹不起齐国这头猛虎。边关无战事,趁着难得的战争空闲,信阳抛却了那些烦心的事,一心一意的经营起了幽州,燕赵之地自古民风彪悍,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加上幽州的地理位置和战略位置太过重要,驻守的军队无不都是赫赫有名的精锐之师。

  如果经营好这个地方,将它打造成自己的根基之地,那对他将来的复仇,将起到事半功倍之效。帝国赫赫有名的六镇铁骑,就是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并且扬名天下。要是在这里募兵,练成一支精锐之师那是再容易不过。

  帝国盛名已久的那些将军没人敢这么干,怕引起皇帝的讳忌。信阳可没这么多顾虑,比起那些声威赫赫的名将,他还是小字辈,皇帝对他也没那么多忌惮。

  打着招募新军,北狩突厥的幌子,信阳上了一道奏疏给兵曹,在得到了朝廷回复许可的旨意后,他迅速行动了起来,招募了一万兵马,日夜操练,并且不时带着他们,轮流出关,寻找突厥人拼杀,在鲜血和烈火中锤炼着自己手下的将士。

  婉儿有心帮小怜去找她的阳哥哥,可是皇帝的变化无常,让整个京城都战战兢兢,加上父亲又去了晋阳,府里这段日子都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慎,犯了皇帝的讳忌。因此她也不好派人去信阳府里确认究竟。时间一长,她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帮着娘亲学习处理府内的大小事务。

  没有等到结果,小怜的心里焦躁不已,她不傻,看出了小姐的难处,也不好再在小姐面前开口。可是,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了阳哥哥的一点点蛛丝马迹,要她放弃,如何甘心。

  苦思许久,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最笨的办法,那就是出府去打听。京城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一个人,何其艰难。可是小怜不怕,和这些年饱受的思念之苦相比,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她打着为小姐买甜食的借口出了府门,门房的老赵也是入府多年的老人了,对小怜非常的熟悉,也挺喜欢这个丫头,笑呵呵的就放她出去了。

  一上大街,小怜就感到非常茫然。从来到邺城,她就很难有机会出来,也就是跟了小姐之后,她才有机会跟着小姐一起出门,看看这陌生的城市。这次独自出门,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她只好顺着记忆里熟悉的街道慢慢的找寻。

  一路边走边问,不知道问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站在一边偷偷的听了别人多少的议论,可是却没有一点点关于阳哥哥的消息。她不知疲倦不知饥饿的咬着牙继续寻找,哪怕希望渺茫,她也不愿意放弃那渺茫的一丝丝希望。

  等到太阳下山,天色慢慢暗沉下来,街上的人也越来越稀少。她已经找累了,哪怕再如何的不甘心,她也不得不放弃。这次撒谎跑了出来,回去会受到惩罚不说,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她的心里充满了伤心和失落,阳哥哥,你在哪里啊,小怜找你找得好苦啊,你出来吧,来见见小怜好不好。小怜已经等了你太久了,你快点出来吧。

  泪眼滂沱,失魂落魄的慢慢往回走,引得为数不多的路人纷纷侧目,最后连巡夜的武侯都惊动了。为首的武侯一看小怜的装束,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虽然奇怪这个时候一个丫鬟独自在街上游荡,他还是好心的派了两个手下跟在了小怜的身后,夜里的京城可不是那么的太平。

  等到小怜走到斛律府大门口的时候,坐在门槛上快睡着了的小惜揉了揉发困的双眼,看清确实是小怜后,欢呼了一声,从门槛上站了起来,朝着门房的老赵喊了一声,就跑上来拉着小怜的手,

  “小怜姐姐,你跑去哪里了啊,都快急死我们了。呀!怎么哭了呀?”

  小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小惜啊,我没事,小姐呢,我是不是又给她惹祸了啊?”

  “还说呢,天黑了不见你人影,小姐都快急死了,这不,还是赵爷爷说你出府去买甜点去了,我们才知道你出去了。小姐还不让告诉其他人呢,可是这种事哪里瞒得住,这会儿夫人都已经知道了,你就等着被罚吧。”

  小惜说的处罚的话,她一点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她心里充满了对小姐的愧疚,小姐对自己那么好,自己还是给她添乱了,她的心里非常黯然。

  门房老赵感谢了两个武侯,目送两个武侯离去,看了小怜一眼,叹了口气:“你呀,这次闯大祸了,夫人很生气,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夫人那边吧。”

  小怜歉疚的说道:“赵爷爷,小怜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老赵呵呵笑道:“傻丫头,赵爷爷这里没什么,记住,去夫人那里,一定要诚恳的认错,夫人宽厚,如果小姐替你求情的话,她应该不会过分苛责。这次就多吸取些教训吧,我们做奴才的,如果惹怒了主子,那才是灾难性的后果,以后切莫恃宠而骄了。”

  小怜点了点头,跟着老赵进了府门,向大堂走去,夫人那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呢,这次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却还是没有找到阳哥哥,她的心里非常失落。

  看着小怜进了大堂,小惜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就向小姐的阁楼跑去,如今只有求小姐帮忙了,希望小怜姐姐不要被严厉惩罚。

  小怜进了门,看见老夫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大少爷陪坐在下首,心里感到非常奇怪,大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压下疑惑,小怜跪下道:“奴婢给老夫人请安,给大少爷请安。”

  “哼!一个奴婢,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些年婉儿那丫头把你惯的真是没样子了,都敢私自出府了,还撒谎瞒骗了老赵,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府里到底谁是主子了吧。”

  “奴婢知错,请老夫人责罚。”

  “那好,还算是有担当,没有狡辩,婉儿既然舍不得处罚你,那老身就替她好好管教下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奴婢。来呀,拖下去,先杖二十。”

  管事婆子蹲身应是,一挥手,两个凶恶的婆子上来拉着小怜就要拉出去行刑。小怜没有反抗,任由她们拉着出了门。

  当婉儿赶到的时候,小怜已经被拉出了大门。拦下了行刑的婆子,婉儿进屋对老夫人说道:“娘,您就饶了小怜吧,她的事情我都知道,是我允许她出去的。”

  老夫人怒气冲冲:“好哇!为了一个丫鬟,你都哄骗起娘来了,你把她惯的也太没样子了,老身今日非得教训她不可!”

  斛律武都上前劝道:“好了,婉儿,这次确实是小怜不对,那丫头我也挺喜欢的,但是她这次确实太没规矩了,你就别因为这事惹娘生气了。”

  婉儿拉住斛律武都哀求道:“大哥,您帮我求求娘好不好,不要罚小怜了,她只是想找个人而已。前些天就托我帮她打听的,可是府里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我就把这事忘了。她是那么的懂事,知道府里如今的难处,没有为难我,才自己出去找的。是我对不住她,放过她这次可好?”

  斛律武都疑惑道:“这丫头来我们家好几年了,几乎都是在府里度过的,除了府里的这些人,她能到外面认识谁去?”

  婉儿连忙说道:“她要找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那天父亲宴请客人的时候,小怜伺候饭食,听到有人叫那个人的名字,所以她才来求我帮她打探下,看那个人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斛律武都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丫头是我当初从平阳城外带回来的,是从周军的手里救下来的,当时以为是孤儿,就给她一条活路,带她回了府里,没想到她还有亲人在世啊。”

  说完斛律武都转过头对老夫人说道:“娘,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她也情有可原了,就饶过她这一遭了吧,那丫头不仅我们喜欢,您不是平常也挺喜欢她的嘛。”

  想到那丫头平日的讨人喜欢,老夫人的怒气也平息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丫头是招人喜欢,可是规矩不能废,不然偌大的斛律府还不全乱了套,责罚不可免,放心,娘有分寸,不会将她打坏的。”

  听到娘亲如此说,婉儿也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小怜拜托她的事,她连忙开口道:“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刘信阳这个人?”

  斛律武都惊愕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他?”

  婉儿高兴道:“呀,真有这个人啊,那晚父亲宴请的人中,是不是也有他?”

  “这为兄就不清楚了,父亲宴请的时候为兄不在家,不过以为兄之见,他应该在的吧,那小子可是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了,娘,有个事孩儿忘记给您说了,这位刘将军可是孩儿的结拜兄弟呢,他可是帝国建立以来最年轻的将军了,这全靠的是他自己一刀一枪的拼出来的,连孩儿都比不上呢。”

  婉儿连忙问道:“大哥,这位刘将军多大年纪了啊?”

  斛律武都狎促道:“小妹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那小子长得确实一表人才,难道。。。。。。?”

  婉儿羞红了脸,娇嗔道:“娘,您看看大哥,哪有哥哥取笑自己亲妹妹的。”

  老夫人轻轻了拍了下斛律武都,对婉儿道:“好了,娘给你出气了,快说说,你找这位年轻的将军干什么?”

  婉儿说道:“娘啊,不是我要找她,是小怜在找他。”犹豫了一下,她接着说道:“小怜多年前有个失散的兄长,也叫刘信阳,那天她就是听到有人叫这么名字,才托我帮忙打听了,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啊。”

  斛律武都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不对啊,小怜姓冯,信阳姓刘啊,而且两个人天差地别,不像是亲人啊。”

  婉儿道:“小怜说,那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倒没说是她亲哥哥。”

  斛律武都恍然道:“这样啊,那好吧,话说为兄也好久没见到那小子了,找时间去找他喝酒去,抽空我就帮忙问问,看他认不认识小怜。”

  婉儿喜悦道:“多谢大哥,要是小怜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乐坏的。”

  斛律羡摇头道:“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他不一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况且小怜就是一乡下出来的小丫头,信阳那小子,身上可有着不少将门的影子,而且,我可不认为一个偏僻的乡村,能走出那样的英才来。”

  “无论怎么样,总比没有消息的好,这可是小怜这些年盼到的唯一消息了,老天保佑,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老夫人拍了拍婉儿的小脑袋:“你呀,一个丫鬟而已,就你对她这么上心,疼得没样子了,就没见你这么关心过你娘。”

  婉儿娇嗔道:“娘!”边撒娇边把脑袋埋进了老夫人的怀里。把一旁的斛律武都看得直摇头。

  当婉儿告诉小怜结果后,小怜的心里充满了激动。眼巴巴的看着婉儿,“小姐,我要去找他。”

  “你呀,以后要出门就先跟我说呀,我又不是不让你去。干嘛要偷偷的跑出去,被娘亲处罚了吧,让我看看她们把你打得重不重。”

  “没事的,小姐,她们没有打疼我,知道了阳哥哥的音讯,这点疼痛又算什么。”

  “你呀,一天脑子里净想着你那阳哥哥。好了,我已经跟娘那里说好了,这些天你可以自由的出入府门,去看看那是不是你要找的阳哥哥吧,不过万事小心,京城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太平。”

  “谢谢小姐,小怜就知道,小姐待小怜最好了。”

  “你呀,就是这嘴甜,难怪府里那么多人喜欢你。”

  “嘻嘻。”

  按照小姐那里给的地址,小怜找到了信阳在邺城的府邸,敲了半天门,等到大门打开之后,小怜说明了来意。开门的管家告诉她,他们的将军被贬谪去了幽州。想要打听更多,管家委婉的告诉她,将军不在,他们不能透露将军过多的消息的消息。请小怜等将军回来了再前来。

  找不到想要找的人,她又一次失望了。这些年第一次听到信阳哥哥的一点音讯,却又石沉大海,无迹可寻。她那小小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和委屈。她是多么的想念她的信阳哥哥,总盼着有一天两人能重逢,和他一起开开心心的日子。

  隔三差五,小怜都会偷偷跑来这里等待,可惜始终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刘将军回来,心里非常的苦闷。婉儿见她每次回来都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为担忧,知道她心中的苦,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心里为小怜难过的同时,也在心底对信阳怨愤了起来。

  秋去春来,万物复苏,寒冷的幽州,终于有了温暖的南风吹来,经过半年的严酷训练,以及在漠北草原上的生死追逐,信阳的这支队伍,也练得初见成效。他从中选拨了一批死忠自己的人,充进了火山营。

  火山营如今成了自己的亲卫营,这是作为一个将军的荣耀之所在,连皇帝也暗自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同时,他从火山营中抽调出一批人手,充入新军中的每支队伍,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这支部队,完全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终究还是要以他们为根基,才能小心的培育出一支能够随着自己踏破长安的力量。

  长安的春天,此时已是鲜花盛开,报晨的钟声急促的催促着人们早起开始劳作。在经历了五年的成长之后,宇文邕为了夺回自己的权利,不得不和宇文护暗地里不断的做斗争。凭借着洛阳之战的失利,年幼的宇文邕终于坐稳了这个帝国的龙椅,他第一次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可是,想要扳倒宇文护,何其的艰难,宇文护手中握着的庞大权利,让他食不甘味,睡不安寝。那可是三年杀了三个皇帝的狠人,自己的两个皇帝兄长可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上。要是和他彻底的反目,死去的兄长就是他的下场。

  随着荆襄之地纳入帝国的版图和齐周之间的攻守易势,宇文护已经走上了权臣的巅峰,很多时候,自己这个皇帝对帝国的很多事务并没有话语权。宇文护独断专行,权倾朝野,敢反对他的人,都被他罗织罪名,锁拿格杀,他的名头,都是他用屠刀造就出来的。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可是,要他当宇文护的傀儡,他又何其的不甘。天知道什么时候宇文护不满足当大冢宰了,想要更进一步,那自己该怎么办?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宇文护的怨恨,和对掌控自身命运和这个强大国家的渴望。他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对月独酌,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宇文护的家里此刻也是阴云密布,从下朝后,宇文护就阴沉着脸,今日朝政上竟然还有人敢拿自己在洛阳战败来说事,虽然皇帝仍然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开脱。可是自己也不得不投桃报李,交出了一部分权力给皇帝。而帮自己说话的只有自己这一系的人马。

  看来自己手底下的人,真的太过猖狂了,将很多重臣都逼到了皇帝那边,虽然皇帝只是一个娃娃。自己权倾朝野,但是暗地里的仇敌数不胜数,希望自己完蛋的大有人在。如果得罪了长安城内的太多的权贵,相信自己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帝国劳苦功高,却只能便宜了龙椅上的那个小娃娃,心有不甘啊。

  处在长安权力场斗争的他们还不知道,在遥远的幽州,已经有人望向长安,磨刀霍霍。这天下,终究免不了血雨腥风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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