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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端阳节一过,黛玉就在贾母依依不舍地目光里带着丫头回了林府,只留下伊人丽人两个贾府的丫头看管潇湘馆。

  林家的宅子是原来御赐探花宅邸扩建而成,与荣国府只隔了两条街,虽没有贾家奢华,却也错不过在城南富庶之地,院落典雅大气,内里布局玲珑精致,有假山、有活水,颇有江南水乡之风韵。

  当然,那是五年前了。

  时间是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天敌。再好的院子,空了五年虽然不至于破败不堪,但气氛是完全不同的,总是少了些人气。

  “姑娘先去房间歇歇吧。”雪莺轻声建议。

  黛玉却摇摇头道:“先去内书房,我还有事交代。”

  说是内书房,其实是雪雁带着人在后院收拾出来的一间房子,是照着黛玉在潇湘馆的书房收拾出来的,只是宽阔得多,有屏风珠帘隔断,另备几把红木圈椅和几张方桌,供日后李纨和三春等使用。

  这次理事,黛玉借鉴了原著里凤姐儿协理宁国府的措施,分而治之,多管齐下。

  头一样,就是彻底的大扫除。宅子里当时虽留下了八房家人,平日里也不过是收拾一下主要院落。黛玉将房屋大致分为六处,交给六房人打扫,由林义派了两个亲信各处检查。

  第二,添置更换各样摆设。林如海离京时将贵重摆设都锁入库房,现今由林义亲自带人拣选出来,分门别类重新造册登记。合用者摆回远处,不可用者也不浪费,就卖给旧货铺子,另添置新的。

  第三,整理庄子、田产的账簿。这一项一直是林义负责,倒也省事许多,不过校对好即可。

  第四,就是收拾出二夫人沈氏的院落。当年离京,沈氏还没进门,林府没有她的住处。如今她是二夫人,自然不能轻慢。黛玉遵照东贵西贱的原则,依旧保留贾敏的正院,而在林府西侧另收拾出一座大院,按贾敏规制的一半置办。

  黛玉一时间也就想起这些,让雪雁仔细抄了出去交给林义,再等她把库房册子看完,已经是酉时了,这才在王嬷嬷的苦心相劝下去用晚膳。

  忙碌的生活才过了一天,黛玉就有放弃的冲动了,这管家还真不是一般的累。想到探春几个将荣国府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宝钗更是家中的主心骨,她就一百个自愧不如。

  幸而贾母还记得她,第二天一大早,李纨就带着迎春、惜春、湘云三个到府,黛玉只差没抱着湘云痛哭流涕了。

  人手多起来,事情也就容易些,别人且不说,李纨好歹也是荣国府半个管家人,虽比不上凤姐儿能干,收拾个宅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来之前,凤姐儿还帮忙写了个措施提纲,黛玉按照凤姐儿的建议去做,果然事半功倍。

  黛玉此前最犯愁的,便是林珈和林蘩玉两个小家伙的房间如何置办。李纨这一来,就直接按照贾兰和大姐儿幼时的规制,倒省了不少事。

  贾家也不能只有探春一人看家,故人黛玉只留了午饭就让李纨等人回去了,却约好隔一天就来。

  因事务都交代下去了,黛玉下午只在屋子里歇着。如今正是热夏,绣楼上虽有高树遮阴,到底还是闷闷的,让人心烦。有心写写字,又不像潇湘馆竹林环绕来得清幽静谧,提着笔,半天也写不完一篇长恨歌。

  “要不,姑娘到外面树荫下走走?”雪雁眼看着黛玉心情烦闷,也不知如何是好,便试探性地建议。

  黛玉心想也罢,便命收了笔墨,摇着美人团扇下了楼。

  刚到楼下,佳人便迎上来道:“宝二爷来了。”

  黛玉眼中掠过一丝惊喜,转而平复,道:“你先带二哥哥到正厅稍坐,请义叔先去陪着,将那百花穿蝶屏风搬过去,我在那后面见他。”

  此刻府中既无长亲也无姐妹,黛玉就算为着名声也不可直接见宝玉,想了想又带上了王嬷嬷和两个教养嬷嬷,再加上屏风,也就不失礼了。

  宝玉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林家礼数多,他上次去苏州就已经领教过了,那些日子他见到黛玉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本以为这次林家只有黛玉在,他可以不受约束,谁知只等来了林义,没一会儿又有两个婆子抬着一架屏风进来,聪慧如斯,立时明白他这次是见不到黛玉的脸了。

  待到一壶茶见了底,屏风后才传来黛玉婉转的声音:“二哥哥久等了。”

  林义便知是小姐到了,他在林家三十多年,早就看穿了林如海的心思,知道眼前这位十有八九就是未来的姑爷,有心奉承,因侍立在屏风前,加上宝玉的长随李贵并几个丫鬟,任谁也就挑不出错了。

  宝玉不喜欢这样的拘束,却也深知对女儿家来说流言蜚语最是伤人的利器。若他与黛玉没有个姑表兄妹的名头,他今天根本进不了林家的门。

  古代的屏风其实就像现代的单面镜,里面看外面清清楚楚,外面看里面也就是看个影子。虽是如此,能跟黛玉说上两句话,宝玉也觉得不虚此行了。

  因顾忌礼数,黛玉先是说了些不冷不热天气好坏的话,方才将一些外务托付给宝玉办理。她却不是信不过林义,只是有心要磨炼一下宝玉,即使日后不能金榜题名,贾家依旧败落,也能安稳度日。

  宝玉自然乐呵呵接下差事,又拐弯抹角借着老太太的名义关怀几句,他是个耿直性情,谁还听不出来,那林义跟李贵都强忍着笑,心里透亮。

  黛玉心里早不知道骂了多少句呆雁,赶紧说些感谢的话岔过去了。而宝玉也不好久留,在李贵等人笑出来之前告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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