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撼道
风暴的中心，忘尘道人依旧没有起身，只是有一截指光迎上了无上道兵的灭世一击。
那是道人的成名技之一，号称“一指出，江山易主”的江山指。
不久前，道人曾用它击溃了绝代妖主周凌霄的百丈周天棍，以神话之姿终结了传奇。
只是正如妖主说得那样，因为有所顾忌，百丈的周天棍并未臻至巅峰。同样的，那一击，道人也未尽全力。
但这次不同！如果说与妖主的争斗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并不需要使出全力的话，那现在与道兵相争，道人绝然不会似之前那般轻松。
这一次的江山指并没有漫天异象伴生。没有浩瀚疆域，没有帝国君王，没有无敌之师，更没有一介道人弹指天变。
比之前那一次，早已不知普通了多少倍。
只是一小截指光。白森森而已。
不过，没有人会质疑它所携带的威力。
还有余力观战的人真正得被道人的举动吓到了。
他竟然真的敢以一己之力硬撼无上之威！
千万年来以绝对实力所杀出的血威：不证道成帝，对于火力全开的无上道兵而言，任何东西终究是虚妄的。
这是每一个修道人的共识。忘尘修得也是道！
这究竟是怎样的实力和信心，才能让道人可以坦然的独自面对道兵的无上攻伐？
高天之上，有雷云开始聚集。这应该是忘尘道人身为禁忌存在全力出手后所带来的并发了——他自身的天劫雷罚被惊动了。
墨云翻滚，电光游离，雷声滚滚，霹雳闪闪。
雷云之中，显然是有不世的天罚雷劫正在被酝酿。时间越久，威力也就越大。
半空中，那七人一扫之前的狼狈，冷笑连连。
果不其然，意料中忘尘道人的雷劫如期降临了。
应该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吧？他们之所以敢参与到帝踏的争斗中去，所恃的并不是道兵。或者说无上道兵只是他们最后最无奈的选择而已。他们真正依仗的，从一开始就是逼道人全力出手对抗无上道兵时引出的雷劫。
只要雷劫被顺利引出，只要道兵一击得手重伤了对方。不！哪怕是打乱了他的道心，甚至连他的道心都不需被打乱。
一旦诞出雷劫，那么，剩下的一切就可以全部交给天罚了。
有了天罚的牵制，对于帝踏，道人肯定是无暇理会的。
观战众人的心早已提了起来。以身抗道，这本就是死局。现在又多出了殒身雷劫，死局中的死局。
必死无疑了！
周凌霄面色沉重，刚才想着那七人迫于无上之威，慑于世间之公道，道人应当不会有生死大劫，现在看来，自己反而漏算了最最基本的天道之罚。
如此看来，无上道兵的攻击，终究只是一个引子，是为了引出道人的全力反抗，从而引出自身的天劫。
妙化净地一众小辈的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只恨自己修为低下，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成了拖累。
夏行与忘川河君二人心有悲凉，今日刚见到神话升起，难道就又要见证神话陨落吗？
但神话之所以被称作神话，便是因为他有着种种不可思议之处。或许注定会陨落，但陨落之前的抗争呢？
一定会是同样的不可思议！
同样是高天之上，和雷云同样的高度，一柄巨大的拂尘影像幻化了出来。
了解道人的人都知道，道人常年会随身带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天剑，另一样是拂尘。此刻，天剑已损，而那柄拂尘也不知是在何时被道人掷向了高天。
高人手中从不出产低级装备，拂尘也从来都不是普通的拂尘。那是道人的另一项成名技——“掸星仙拂尘”！
拂尘拂尘，通俗点讲就是掸灰的意思，也有驱赶虫蝇的作用。
掸星拂尘，便是将星辰当灰掸，将日月当虫赶的意思。其中的那个“仙”字，是道人当年纵横天下之时，世人所送的尊字。
拂尘虚影的一端被一只凭空幻化的大手握住并且晃动，大尾端对着那团聚而不散、含而不发的雷云轻轻掸拾，像是在去灰，更像是在爱抚。
但它真正的用意却是消散和驱赶。这就是掸星拂尘中“掸”字的涵义：掸去和驱赶。
“掸星仙拂尘？”
“这是要干什么？”
“驱散雷劫？”
“难道道长他要同时硬撼两个不可能？”
“难以想象。”
人群中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一截江山指硬撼浩浩帝威，一柄仙拂尘独抗惶惶天威。不管成与不成，这已经是一段永载史册的传奇佳话了。
但于道人而言，被载入史册的还会少吗？
以渺小搏巨大。虽然只是一刹那而已，但道兵的攻伐的的确确地被指光给截住了。
攻伐携雷霆之势，又迅速占领了上风。
关心道人安危的众人见道兵的攻伐还在继续，便很矛盾地长出一口气。
这并不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只是无上道兵常年累积的无上威严，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象中的，道兵攻伐时该有的正常情景。
尽管他们都不希望道人输。但同样的，他们也不希望道兵输，或者说是不希望他们自懂事以来就形成的认知在此刻崩塌。
不输不赢的僵持情形，或许是他们最能接受的。但他们的内心真的是这般想的吗？
僵持不下，便意味着道人已经达到了与无上道兵的等同高度，也就是创道圣帝那般的飘渺境界。而又因为道人同时在抵抗不输于自身实力的雷劫，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道人已经超越了圣帝。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但虽不可比肩帝者，但道人的境界在这修行界可能已经是一骑绝尘了。
除了妙化门人，谁也不愿看到。包括曾想和道人并肩作战的妖主，包括事不关己超然物外的忘川河君。
所以众人的内心深处，那不可察觉却又不可抗拒的真实情感其实是希望道人输的。但道人的所有做为，和留在众人心中的那种风骨，又让所有人打心底的不希望神话就此谢幕。
这是矛盾的心理。之所以同一个人会同时出现这两种极端的真实想法，说白了，一是对如无上道兵般不朽存在高山仰止的敬畏，二是对如忘尘道人般可以超越不朽逆行伐仙的尊崇。
一介草莽，畏惧天颜，但潜意识里也有着一股叛逆的劲。想要取而代之的心理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被埋藏的很深而已，深的他自己也未曾发觉。一旦这天下有了第一位扯旗造反之人，他一定会紧随其后。
高天之上，雷云时而平静，时而暴动，显然是和仙拂尘处在了一种僵持不下状态里。
那七人色变，若是这般下去，雷云终究会被道人消磨干净的。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计划便会全部落空······
七人相互看了一眼，一咬牙，又狠狠地点了点头，更加卖力地催动起那隐没在遥远空间里的无上道兵来。
“嗡！”
江山指的指光刚刚散去，半空之中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漏斗。漏斗的大口处正接着道兵的攻伐力量。
“是乾坤倒灌！”人群中，又有惊呼传来。
这门神通和江山指一样，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现世了。
它的外形很像一个凡俗人家常见的漏斗，大口朝上，小口向下。但其内里的含义则更像是一眼可纳百川的无底渊。
“乾坤倒灌”的真正意思是指就算是整个无垠的大宇宙被化作一击自高空而下，这门大神通也可以凭借其广阔的大端口将之完全吸入，再经过逐级变细变窄的内部空间将吸纳的攻击不断的消化细分，直到完全小于其最低端的小口，也就是施展者所能接受的力量冲击后，才被释放出来。
这应该属于一门绝对防御的神通战技。类似于四两拨千斤，讲究地是一个借力用力卸力的过程。当面对自身难以抵挡的外部力量冲击时，这是很好的防御手段。
有道门经典的绵延后劲蕴藏其內。
道兵的灭世一击终究是被“乾坤倒灌”给抵住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源源不断的攻伐力量被注入到通天光柱内，而刚开始还是静谧不动的漏斗神技也开始旋转了，像一个漩涡眼，不知满足地吸纳着攻击。
与仙拂尘僵持的劫云在道人催动“乾坤倒灌”对抗道兵之时已经聚拢来了更多。原先逐渐淡去的墨色又重新加重了。
有一丝火花从云中迸射而出，沿着仙拂尘燃烧了起来。但一瞬后，就好像自动熄灭了。不过与火花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游电光。
火花熄灭后，电光攀了上去。
自交手相持开始，仙拂尘有了第一次的退却。
劫云翻滚，其內的雷电依旧不曾劈落下来。但任谁都看得出，天雷一旦开始行罚，其威力绝对是石破天惊。
到了那时，道人面对的可能是等同于两件火力全开的无上道兵。
那半空中的七人冷笑：你且放心，一旦雷劫出世，我等必定会撤出道兵，让你专心对抗天劫！
被巨手所持的仙拂尘止住了去势，靠近劫云的那端瞬间涨大了数百倍，猛地将那整块的劫云紧紧地包裹住了。
高空为之一晴，人心为之一静。
地面上，有人发出阵阵惊叹。真的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可以反杀天劫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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