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病老人
老道人收回了宝剑，却看见剑尖处竟已卷刃，当即大吃一惊。
自他踏上玄道以来，这剑便是他祭炼的第一件随身法宝。法宝成长至今，品阶也是高的吓人，加上自己的功力加持，更是锋锐无匹。如今一击之下竟已卷刃，如何不心惊。
他自是明白不可能是这黑衣魔头的功力所致，只怕是那副护住他全身，与天剑硬碰硬的战图所导致的。
只是战图品阶并不高，尚无道韵波动，至多也就是件九品的灵宝，可却是如何抵住了自家的天剑？
老道人想到了一个可能。
只怕那战图是件被二度重炼的法宝。其原身的品阶和材质都是高的吓人，只是后来因故破碎了，又被这踩了****的蠢货捡到，竟然以其原身为基础道胎用来炼制百媚图这样干天和的短命法宝。
难怪之前他会说自己的百媚图与众不同，原来是建立在至宝的基础上。
只是战图若是还有灵性，只怕早已被这满身的污秽气死了。
明珠蒙尘，不外于此。
一念及此，老道人就更加坚定了留下这魔头的想法。今日不除他，他日魔道大成之时便可凭此图为祸人间。
此刻便能让自己的道剑卷刃，到时再去治他，只怕是要出动无上道兵了。
不然根本就破不开这战图的防御。
老道人再度出手，这次是换做一指点出。
“不好，速退！”
虚空中突然传出一声示警喝声。只是黑衣魔头此刻目眦俱裂早已忘记了要做出规避的防御动作了。
与此同时，同样有一道寒光从虚无中射出，直直迎上了老道人的攻击。
惊天的巨响传出，碰撞处烟尘漫天，夏行只觉得脚下的大地也抖了三抖。地有厚德，这是她在替众人将攻击力的余波尽数卸出去。
老道人看着远处烟尘滚滚的地方皱了一下眉头。
烟灰未散尽时，从其深处缓步走出了一位耄耋老者。来人面容枯槁似万年的死木，身形倒是欣长却患有严重的佝偻之疾。
步履蹒跚间更是咳嗽不停，只剩下皮包骨的右手上攥着一块方巾，一声重咳，便会用方巾擦拭嘴角。隐隐的，可以看到方巾上的暗红血迹。
痨病鬼！
忘尘道长面色沉重。
“咳咳咳，‘江山指，指点江山’，不错不错。”痨病鬼开口之时，身后的烟尘也消散了，高天之上，哪还见得那黑衣魔头的丁点影子。
“想不到你一个清静无为的道人，竟然会创出蕴含了改天换地之决心，逐鹿天下之战意的指法？更是唤作‘江山指’！忘尘，你到底想干什么呢？”病老人咳嗽连连，“妙化不是净地吗？不是向来与世无争的吗？”
病老人边问边笑，但笑得很邪。
老道人心中暗自可惜，错开此刻，日后天高路远的如何再去寻他？春宵图既然已经出世，便可证明那魔头一身的罪恶百死莫赎。这次让人搅局被迫放虎归山，此后天下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想到此处，老道人的面色转冷了。
“与世无争，就要有独善其身的实力。这‘江山指’就是助那些想要拖妙化下水的势力内部改朝换代用的。‘乱世禁’就受过江山之恩。你有什么想法吗？”
“另外，你是那个蠢货请来的救兵？”
老道人仙家风骨，虽是会时常诙谐幽默，但不随意恶语伤人这一条还是能做到的。就算有天大的仇恨，平日里也断不会在人背后以“蠢货”这类的词语加以羞辱，只是今日“百媚春宵图”的出现，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他还不配，只不过我们是有相同的目的，顺路而已。他自己蠢的要做先锋。”貌似痨病的老者有些不屑地说道。
“是杀我夺石？”忘尘道人问道。
“那个废物自认为与你有世仇，所以才想着要杀你。我却没有，我只是单纯地夺石而已。”老者摆摆手否认道，“原想着那个废物可以和你苦斗一番消耗你几层气力，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废物果然就是废物。”
“既是利用，为何刚刚又要阻我杀他。我多耗费一分力气，对你们来说不是多一分胜算吗？”
“若是被你杀了，那那副春宵战图又该归谁呢？”病老人平淡地说道，“何况我发现你杀他需要耗费的气力对于我们之间的战斗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你倒是蛮自信的。你我这个级别的争斗可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换做我，能有在开战前降低对方的一丝气血的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忘尘道人说道。
“无所谓了，我又不与你生死相向。”病老人轻咳两声。
“你出手夺我的机缘造化，却还想着不与我生死相向？这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你当是在过家家吗？”忘尘道人冷笑道。
病老人的脸色微不可察的一变，半眯着双眼，眼神却是更加的犀利：“若是事不可为，我自是会退出帝踏的争夺，我属意的是整个岁月禁内的宝藏，可不会为了这一棵树而抵死相争，但那副百媚图我是要定了。”
“你也看出了那战图的隐秘？”忘尘道人进一步肯定了对战图的猜测，语调有些森然道，“既然你知道是百媚图，就也应该知道我有必杀他的决心。”
“单从这一点上，你今日就要给我一个交代。”
“知道又如何，你想要什么交代？我杀了他不也是一样的效果。”病老人说道。
“如此最好，不然你更该死。”
此句话一出，病老人脸色突然大变，狠声说道：“你太不知好歹了。如此，我倒是要讨教讨教你的功夫是否真的有外界传言的那般厉害。”
“若是想讨教，此刻我没时间陪你；若是想夺我造化，你大可来试试看。”
“有区别吗？”病老人将手中的方帕揉成了一团，内心显然是极度的愤怒。
“当然有！讨教是指点后辈，夺我造化则是断我前路，这是下不下死手的区别。”
“指点后辈？忘尘，看来你成名万年，早已自傲到目空一切的地步了。”病老人咬牙切齿。
忘尘道人摇摇头说道：“非我自傲，自古便是达者为师。于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好好好！好个达者为师，我倒要看看你凭何这般的好为人师。”
病老人的话刚说完，原地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了。
忘尘道人盘坐石畔，原地推出一掌。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拳掌相碰撞时才会有的纯厚声音。
这是以快制快的搏命打法，简单干脆，也很粗暴。
老道人身前的虚空中极速地射出了一团黑影。这是隐藏了踪迹的病老人被忘尘道人的一掌给拍了出来。
病老人的身体向后倒飞了数百丈后才堪堪稳住身形止住了去势。
如此强有力的对拼中，忘尘道人却只是颤了颤身体，病老人带起的巨大冲击力并没有让他挪出原地。
不但如此，老道人还出手定住了交战的余波，避免了他人遭受池鱼之灾。
“如何？可是我好为人师？”
病老人的咳嗽声加重了，几近哮喘的病状。看样子，刚才那极为普通的一次交手已经伤到了他的胸肺。
其实真正的高手生死相向时，都是于招式的大凡大简中显露大威力。古来一招分生死的大有人在。
只是这样的交手方式虽然凶猛，但是太过决绝。如果不是两者间存在着绝对的差距可以使交战的一方能轻易脱身的话，那这便是属于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打法。
非不共戴天之仇者不用。
显然，一次修行界中并不罕见的争夺造化的战斗，病老人已经被忘尘道人的话语逼迫地上升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
正如忘尘道人冷笑的那般。
“不愧被称作是妙化净地的中兴祖师，的确有好为人师的资本。”病老人森然一笑，吐出一口血后已逐渐冷静了下来。
忘尘道人也是一笑：“看来是还没有将你打服，不然是不会这么多嘴的。”
病老人嘴角扯了扯，竟然真的被对方当作晚辈在教训。自己纵横了半生，何曾遇到过这般的滚刀肉？
夏行有点替病老人的出场方式感到不值了。
以寒光对寒光，霸气地在忘尘道人的江山指下救走了黑衣魔人，然后又在漫天的硝烟灰烬中缓慢地显现出带有病态的消瘦身形，从刚开始的轻蔑点评，到后来的不屑一顾，再加上嘴角淡淡的血迹和脸上微微的病容，这完全就是正面人物龙傲天救世主的无敌装逼出场模式。
按此剧本，理应是凭借强大的实力谈笑间只手灭敌，或是经历了一场无痛人流般的“艰苦战斗”艰难的扑杀了绝世强敌，赢得了在场所有甲乙丙丁的掌声才是。
可是再看看现场。多好的出场方式，竟然就这样让两个不知情不识趣老头给搞砸了。
夏某人闲得无聊之时，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服不服的，总是要真正打过才知道。”病老人冷冷地说道。
“刚才那般搏命，你现在还有再战之力？”忘尘道人虽是询问的语气，但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疑惑。
“至少还是能请教一下你成名技的。”
“那你想请教哪一个？”
黄泉千顷紫炎灯，
红沙万里青云藤。
乾坤倒灌江山指，
天剑横空星拂尘。
“这些，我都想请教。”病老人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
那是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意，无关善恶。
这首曾流传于世间，后记载于神话中的诗歌一经病老人颂出，就让围观的众小辈听得旌旗摇曳心猿意马。
这些绝技虽不曾亲眼见过，但它们的大名却是真正的如雷贯耳。
倾覆万古的幽冥黄泉，无物不焚的混沌紫炎，遮天蔽日的落魂红沙，千变万化的青云藤甲，“一指出，江山易主”的江山指，逆行攻伐的乾坤倒灌，粉碎时空的天剑，捉星拿月的仙拂尘。
虽对那段历史不甚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利用丰富的想象力自行脑补。
遥想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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