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再遇无良
夏行知道自己的师尊很是无良和腹黑，同时也能猜测到可以与他们称兄道弟的玄武和混元树基本上也就那个德行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再一次见到忘川始祖时，对方开口说完第一句话后，自己就已经不想再和他聊了。
“听说你想近距离地瞻仰我的仙颜，领略我的风采？”
半亩大小的池水中，一只外形很小的乌龟在惬意地徜徉，听到响动后很是懒散地睁开了那原本闭着的眼睛，不过也只是微微撑开了一只眼，见夏行独自一个人走进来，便悠然地这般说道。
随后露出了让夏小公子记忆深刻且毛骨悚然的招牌式微笑——飞眼跳眉。
就这身份，不是应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吗？
夏行下意识地就要转身离开。
忘川的几位老祖并没有和夏小道友过多交流，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便领着夏行来到了忘川始祖的洞前，接着纷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夏行进入后，自己也告退离开了。
说是仙家洞府，那是看那只玄武的面子。抛开这个不论，这完全就是一个野生的山洞，根本就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穷尽脑海，夏行无奈地发现仅仅靠自己前半生那浅薄的见识，根本就找不出什么来做类比。
其实整个山体能出现且耸立在这就显得很是突兀了。像是万里的平原上被人用大法力挪来了一座小山，虽然山不高也不大，但只要身处在这片平原之中，不管多远抬头就都能看见这碍眼的小坟包。
洞外横生的杂草丛如果不是很任性个性使然的话，那么就是没将这洞主的身份放在眼里。
因为它们长得很是随意肆意：种类不一，高矮不一，多少不一，就连倒伏的方向也他么不一。
有的是像被东风吹的，向西倒；有的是像被西风吹的，向东倒；有的像是被南风和北风同时吹的，上一撮向北，下一撮向南；有的可能是东西南北风都吹过的，爱往哪倒往哪倒；也有的是漩涡形的倒伏，像是被龙卷风吹的。
更有的像是被中风吹过的，一丛草均匀地向四周倒下，唯独中间没有。
打个不恰当不生动也不形象的比喻，就像是被兴致缺缺的田园犬有一搭没一搭地舔过了似的，连带着中途可能还卷过几次舌头······
若是强行将这种景象归纳为凌乱的美，归纳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这盎然古意中会不合时宜地流露出一丝猥琐。
洞口处的山体岩石也是参差不齐，配合着黝黑的山洞，像极了择人而噬的怪物巨口。同样的，若是强行将这如同被疯狗群啃出的差互用雄伟壮丽来形容，那这壮丽之中或多或少会有那一丝猥琐。
总之，洞府给夏行的外在感受就是猥琐。
若不是猥琐，你说你一尊身份地位吓死人的存在有什么理由住在这？
一瞬间，夏行想到了师尊们的道场。说是道场，那也完全是因为他们身份的缘故。不如此，那方圆百十里的荒凉之地何以敢冠之以“道”字？
正是因为荒凉，那几间在风雨中飘摇的茅草屋才会被夏小公子故意称之为“沐雨小筑”。
都是在苦中作乐，穷开心穷讲究。
为什么自己碰见的高人都是这么任性的不讲究呢？
夏行忍不住地开始猜测起混元树的道场会不会只是一只破烂的花盆？尽管他的本体是树不是花。
可高人们的喜好谁又能说得清呢？
夏行猫着身体从洞口处进入。
“洞中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更狭。行咬牙，又数十步，依旧狭。再咬牙，再数十步，方豁然开朗。”
武陵渔人亦是含泪。若是渊明公笔下的山洞如此之狭，天知道桃源村还会不会是在“晋太元中”就被发现了！
只是豁然开朗之后，紧跟着就是对方言语上恶意满满的打击。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再次相见时，对方只用了一句话就打得夏行措手不及。
忘川始祖大人的这句话其实是在拿夏行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开玩笑。
“长辈们的赏赐倒在其次，若是真能近距离地瞻仰几位前辈的仙颜，领略几位大人的风采，那对于今后的修炼定然大有裨益。”
这是方才忘川河君说到几位老祖甚至始祖对自己另有赏赐时自己回得原话。
可这不管是肺腑之言也好，客套话也罢，在当时的情景中讲出来，都得算是场面话，你信也行，不信也可以，事后再拿出来说道，甚至抢先作了开场白，却是有些做急冻人的潜质了。
就像之前忘川河君一句话将刑风噎个半死一样。
可我的第一句话你怎么不说出来呢？其次归其次，你倒是赏赐啊！
夏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晚辈夏行拜见前辈。方才晚辈与大哥之间的客套话瞒不住前辈，倒是让前辈见笑了。”
夏小公子倒是很快地反击了。就是用“客套话”三个字故意挤兑你！
虚空中顿时传出几声肆意的大笑，只是未入夏行之耳。
忘川的始祖两只眼俱是眯着，斜视了一眼那笑声的来源，并未做过多的理会，只是看着眼前的夏行饶有兴致地说道：“想不到你这小家伙的言辞还很犀利，便是我倚老卖老也占不到你什么便宜啊！想来你那几个师父平日里也没少受你的气。”
“晚辈不敢，师尊们言传身教对夏行有授业之恩，自身更是明德惟馨，高风亮节，夏行不敢有一丝不敬之心。”
“是吗？”像是在问夏行，又像是在问别人。忘川始祖对着虚空中的一处嘿嘿一笑，“我猜也是这样的。”
夏行的脸色罕见地红了起来，自己和几位师尊相处的真实情景恐怕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也没敢去接对方的这个话题。
“不过，你的意思是指我德行有亏了？”老玄武一本正经地捋了捋被他硬挤出来的几缕胡须，皱着眉头煞有其事地问道。
夏行一惊，昔时自己与几位师尊很少顾忌彼此间的身份差距，言语上也是打惯了机锋，无关痛痒的争斗上谁也不愿服谁。如今换上了身份等同于甚至高于自家师尊的忘川始祖，一时间没能很好的适应，言语间却是失礼了。
只是对面的这尊也端的是无良，凭着老玄武的尊贵身份，如此诛心之言，这是要往我头上扣一顶天大的帽子啊！
“晚辈不敢，晚辈······”夏行刚要解释，便被老玄武打断了。
“按年龄算，你这小家伙恐怕连我晚辈的晚辈也算不上，但我与你的几位师尊好歹也算是相交莫逆，唤你一声师侄并不为过，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自称晚辈了，这样倒显得生分了。”
夏行心中很是疑惑，老玄武的态度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刚才还是腹黑满满，现在就又变得一本正经了？
画风有点不对！
“师侄夏行，叩见师叔。”夏小公子正待行跪拜的大礼，却又被老玄武打断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老玄武一副刚才没听清的模样，在水中直立起身来，半眯着眼睛问道。
“师叔？”夏行也不是很确定，但他感觉这尊存在接下来是要准备占便宜了。
“咳咳。”老玄武假意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叫师伯，不是师叔。我们几个虽然结为道友，但还是有差距的。几个人中，我年龄最长，修为也是最高，麻杆次之，接着才是你的那几位师尊。”
“哦，麻杆就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个爱显摆的混元树，也可以叫他混蛋树。”
这个话题，夏行没敢接，就连丰富的面部表情也没敢做出来
“和你那几位师尊相比，我早已不知大了他们多少岁月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老玄武也不在乎自己师侄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是不是对我们的存在感到很奇怪？是不是对这个世间感到很好奇？是不是对真正的乱古同样感到好奇？”
夏行目绽精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咳咳咳。”老玄武又清了清嗓音，煞有其事地说道，“可是我不想告诉你这小家伙怎么办？”
“噗！”
识海中，元神态的夏行一口元气喷出，接着就瘫坐在半空中，目瞪口呆地望着体外的老玄武。
我小板凳都端来了，你就让我听这个？
“唉！”
只是一声叹息，便如同黄钟大吕般的洞穿了叵测人心，也洞穿了纷扰世间，然后顺着时光长河朔流而上，轻易地洞穿了悠悠岁月里尘封的乱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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