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关于半蹲的暧昧
吃饱了，血液就会从脑袋里慢慢下沉，落在胃袋里面，帮助身体消化着好吃的东西。
不知道，那些在静脉里朝着已定的目的地游走的血液们，在彼此相伴往前方行进的时候，会不会像我和她一样沉默不语。
夜色里，隐藏在城市喧嚣之外的小巷弄里面，在和巴德总监以及戴总告别后，我和她，不知道走了多远。
你问我身在何处……开玩笑，我一个大路痴怎么回答的出来。
可是和她走在一起，却完全没有平日里迷路的惊慌和失措，月正当空，即便找不到归路，在这些小径上散散步又有什么不好。
这样寂静的小路上，我甚至可以听到月光落在肩膀上的声音，我低下头有些想笑，但是又怕被身旁的她看到，以为我又有什么难以明说的癖好，偷偷的浅笑了之后，为了掩藏自己的笑声，我顺口哼了一句很老很老的歌词。
“晚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
走在身旁的她忽然歪过头来：
“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蒙……”
夜色里，她的声音淡淡传来，不似我的慢板，稍稍有些轻快，但是轻快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踌蹴。
“黄莺莺？”我笑着问她。
“蔡琴？”她笑着问我。
这是一首被太多人翻唱过的老歌，可是我和她却偏偏说中了彼此心中重复过无数次，最让自己沉醉的版本。
风，似乎真的从夜色里拂起，吹融着白日里的温热，浮面而来的时候，却因为长久的路途而失去了那让人烦躁的温度。
“少年，是晚风哦。不管是谁唱的，都是晚风来着。”她纠正我道。
“唱串了。”我摸了摸后脑勺：“那段时间老妈老是公放着用电脑玩《明星三缺一》，里面不是‘要糊牌打发财’，就是‘南风我俩轻轻，南风啊！’。这会儿忽然哼起来，竟然不由自主的就唱歪掉了。”
“是嘛是嘛，我妈有阵子也挺迷线上麻将的，没想到俩老人家竟然还玩的都是同一个版本。”她饶有兴趣的对我说道。
“你会打麻将么？”
“我会碰，会吃，会杠，不会胡。”
“我也是我也是！”
就是这么无聊的话题，在安静的夜色里，竟然让“散步”的两人就此活络了起来。
白日里的混乱仿佛早已经被她毫不在意的抛在了脑后，她一边拍着我的胳膊一边说着自己曾经被朋友逼着凑人数打麻将发生的趣事，一边没心没肺的自顾自笑着。
似乎，那个因为置气而猛烈的将别人几天才搞得定的企划用几个小时就做好的女人，和眼前的人完全挨不上边。
该说她大气呢，还是会调试自己。
“你盯着我看干嘛？”她停下脚步拍了拍身上衣服：“是不是刚才吃饭滴上去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了摆手：“话说啊，你知道咱俩现在在哪么？”
“不是你一直在带路么？”她反复检查确定自己的衣服上没有东西之后，才抬起头不经意的说道。
什么时候……路痴会带路了？！
“昂？我可不知道咱们走到哪了啊，我一直以为你心里有谱所以才没多问的说。”
“你不是房东么！那不是你房子么！”她这才有些慌乱，前后观察了一下，觉得确实事有蹊跷，正在走的小路是跟我们住的地方一样僻静，但是仔细看去，却和我们住的小巷还是有些差别。
“这怎么办！这会儿都快十二点了，不赶紧回家，小屎估计要饿惨了！”
我愕然，她不说，我还真把小屎忘了个干净。
“莫慌莫慌，咱有手机导航。”我安抚了下她，从兜兜里掏出手机，还好还好，因为今天的心事重重，白日里完全没有心思玩手机，到了现在，手机还有百分之三十多的电量，点开地图软件后，手机就开始自动定位起来。
“这是哪？”我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那个说不清几环的地方，地图上几乎连一个标志性建筑都没有，空空的一片，就几道宽宽的路横在那里。
在跨越了一定的距离后，我从小长大的城市倏然陌生了起来。
“你不是本地人么！”她有些抓狂的看着我。
“那我还是地球人呢，你怎么不见我精通国家地理结构啊。”慌乱中，我却也忍不住回嘴。
“你又不是贝爷，你精通国家地理有毛用，到野外还不是一样或不了多久。”
“这是大城市好么，二十一世纪的科学教育你都学到哪了，新时代的科技技术就是告诉我们，本地人都不需要认路了，手机帮你认得一清二楚。”
“那你倒是认啊！”她跺了跺脚怒道。
“喏，你自己看我们在哪。”我把手机伸过去，屏幕一瞬间照亮了她的脸庞，黑夜里那带着些许愠怒的脸有些红润，又有些怒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在菜市场她对我发脾气的那时候一样，每到这种情景我就觉得莫名舒心。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情感上来说，到底是谁是S，谁是M。
“这是哪？”她有些傻眼的看着手机上的大片空白。
“你一个搞电脑的都认不出来，我又怎么知道。”
“电脑和手机不一样好么？”
“还不都是电子产品。”
“这小巷弄里打死人不犯法吧。”她出离愤怒的一把将手机推开，两步走到我的面前怒道。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十分淡定的临危不乱。
“你……！”
这一场斗嘴，终究是她败下阵来，不再和我纠缠，自己一个人怒冲冲的在前面找起路来。
“喂……”我跟在后面，走的脚步虚浮两腿打颤，我从小就不是什么运动健将，更是因为懒的关系，几乎没去过几次健身房，这会儿夜路走多了，大汗淋漓不说，脚面也跟着疼了起来：“我可是扁平足，跟着你这么走，估计到不了家就挂掉了。”
“挂掉我替你收尸。”前面不远处传来她的声音。
“我很重的。”我的脚背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但是却还是忍不住跟她继续斗起嘴来。
“我可以拉着你两条腿在地上拖出一条血路。”
前面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我生怕她出什么危险，也顾不上正在不停抽筋的脚背，飞快的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走了大约一百米左右，才看到她的身影停在了前面的昏黄的路灯里。
我走上前去，正准备开口，却发现这边的景象似乎有些眼熟。
“地球是圆的么？”我感叹道。
“什么？”她皱着眉头反问。
“不然我们怎么又走回到原点了。”
下一秒，我便迎来了她怒不可遏的狂风骤雨一般的打击。
说实话，这姑娘手劲真心不小。
你还别说，她不愧是平日里总是敲代码的手，打人的频率可比一般人强烈多了。
好一会儿后，她才停了下来。
“歇会儿吧，看你这一头汗。”我揉了揉肩膀，看着她的脸色比刚才舒缓了许多，才开口劝道。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挺讨厌的。”她确实有些累了，在停下了脚步之后就原地蹲了下去，仰着头颇认真的问我：“为什么我在你面前，会怎么容易动怒？”
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她在人前有着最完美的面具，那个圆滑又世故，专业又固执的人，隐藏在自己最好的家教与处事里面，跟她接触的人，我想即便是没办法成为挚交好友，但是在她的身边却也会感觉到如清风徐然的舒服感。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特别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我却十分迫切的想要揭开她的面具，让她露出自己被掩藏的很好的一面。
我是一个好人，我总是怕她活的很累。
毕竟我是她的房东，和她有着同住一个屋檐的深刻关系。
“可能在我面前，你不会那么设防吧。”我随着蹲下，低着头抠着脚下的泥土喃喃道。
“啊……我明白了，是因为我知道不管怎样你都不会喜欢我，所以我才这样自暴自弃吧。”
你又知道什么，我看着她被自己揉乱的短发，那张非常合我心意的脸庞，那种最让我感觉舒服的语气，说出的最让我纠结的话语。
“毕竟你又不喜欢女生，我在你面前装的再好也没什么鸟用。”她自顾自的肯定着自己的话语道。
叹了口气，我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容易沉浸在自己某个论调里然后无可自拔的女人：“对对对！反正老子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一瞬间，我莫名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怪不得人家说无所求的关系才是最舒服的关系。”她很满意与自己的结论被肯定，有些得意的感叹道：“也怪不得看美剧里的女主角们，总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男闺蜜。”
男闺蜜，这难道不是男生骗女生的某种阶段么。
“我可不是什么男闺蜜。”我有些嗤之以鼻的反驳。
“我也没说你是我的男闺蜜啊。”她一把抓起我不停抠土的手：“你是我的房东……房东兼好姐妹。”
“能不兼么。”我无力的看着她。
“不兼不给你房租。”她认真的看着我。
在那小小的路灯下对看了许久，我才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抗拒她那张嘴巴说出的任何话，装作一副被金钱诱惑的样子，我点了点头：“那兼就兼吧。”
兼就兼吧。我也不损失什么。
我想，这个巨大的城市就像一座浩瀚的迷宫，而她则是迷宫里某个把门的NPC，如果我不达成某种条件，就绝对进不去她把守的心门。
好姐妹就好姐妹吧。反正我也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大不了就做一个不喜欢男人的男同志就是了。
蓦然间，我忽然想起了那次酒后程缘浩气凛然的宣誓：“从今天起，我就是泛性恋了。”
“这就对了。”她高兴的站起，拉着我的手却不曾放开，她低头看着我，用力的将我拉起，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我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
“再歇会儿吧，我的脚真的不行了。”我虽然随着她一块站起，但是脚面上传来的剧痛却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个好些年前的伤口隐隐的有些发胀，我的脚心下面像是长出了一条虫子不停的翻滚，而脚掌里面的几颗钢钉更是摩擦的发出抗议的信号。
今天真的走太多路了。
“你真的有扁平足啊？”她看着我有些不自然的姿势，顺着身子往下看去，才发现我的左脚轻轻的点在地面上，不敢平直的落下。
不等我回话，她便再次蹲下，一把扯掉了我的鞋子。
那……那可是《黑子的篮球》的同款限量版鞋子……是我深夜不睡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在国际网站上抢到的，虽然买了两双，另外一双连封都没有开收藏在仓库角落，但是这一双我平时穿起来也是很宝贝的说……
“是这里么？”
在她暴力的扯掉我的鞋子之后，我只觉得脚掌上面忽然一暖，接着便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按了上去。
来不及阻止，我只觉得胸口忽然一阵暖意……看着她这样毫不避嫌的亲昵架势，好姐妹……就好姐妹吧……
正当我觉得疼痛和抽筋在慢慢的从脚掌上缓和下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眼前瞬时一亮。
我有些慌乱的想要躲闪，却忘记了自己正金鸡独立的站着，而她则蹲在我的脚边，专心致志的捏着我的脚。
可是这样的姿势，在夜色里看来，却实在是有些暧昧的过头了。
当灯光亮起的时候，我和她几乎是同时一脸惊慌的朝光亮看去，如同那些被抓包的正在干坏事的小情侣一般。
“坐车伐？”灯光尽头，出租车司机大哥从窗子里探出头来，一脸坏笑的向我俩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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