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见苏绎
八点，俞恩下班的时间。
郁淮安两个小时前吃了药睡下，俞恩在边上观察了许久，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才收拾了针水瓶和药盒，端着托盘就要离开。
恰好郑书言从外面买了东西回来，见她要走，赶紧上前来道谢：“真是麻烦你了，郁淮安很难搞吧？”
“不会，郁先生挺配合的。”
郑书言伸着脖子往里间看，看到里头的人已经安稳睡下，舒了口气，收回视线：“你要下班了吗？”
“啊，对，不过值班室还有别的护士，有什么问题按铃就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想问一下，郁淮安现在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俞恩早就看到男人手上拎着的饭盒，体积不小的样子，心下了然：“您给他准备了什么？”
“白饭，鸡蛋，鱼汤，还有几个蔬菜。”
“没问题，病人现在应该吃清淡些，蔬菜和豆制品、水果这一类可以多准备一些，但像骨头汤和鸡汤那一类肥腻滋补的东西，还得过段时间。”
郑书言点头记下：“那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俞恩再叮嘱了几句，就拿着东西出门去。
在郁淮安病房里待得久了些，那人不肯躺下休息，俞恩好说歹说，他才不情不愿地吃药休息。
当然，俞恩也彻底地忘记肖医生交代的七点到办公室报到的事。
等想起来时，她已经挎着小包出现在一楼大厅。还是看到和肖淮铭同一个科室的陈医生时，才忆起那一回事。
看看手机，已经八点半了，那人也没有如他所说那般亲自到病房去逮人。想必是还在忙吧，她猜。
打了电话过去，没人接，再打第二次，还是打不通。
疑惑地拿着手机看，机械化的女声说着公式一样的话语，俞恩皱眉：“不对啊，会应该早就开完了的。”
电话打不通，她也不想再回楼上去找。
干脆……自己回去算了。
与其还要等他忙完送自己过去，自己坐BRT回家，好像还更省事一些，也好让肖淮铭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老是把时间浪费在往返的路上。
打定主意，也不纠结了，把手机揣回包里，脚步轻快地朝大门踱去。
门口还是剩下几个记者，俞恩咋舌，这年头，真是做什么职业都得有耐心，这伙人从早上等到这个点，也算是敬业了。
可能因为那个人是郁淮安吧，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视线。
有的人天生适合站在聚光灯下，郁淮安，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下午郁淮安在里间和人打电话谈事情的事情，俞恩不便打扰，退到外间刷了刷手机，顺带着，也了解了一下郁淮安这一号人物。
这一查可了不得，那个现在连自己起床都有困难的病患先生，竟然有那么大的来头。
十六岁成名，靠着一部自编自导的电影，一炮而红，成为那个圈子里不可多得的鬼才导演。后来导的几部电影和电视剧，都得到圈内圈外的一致好评。
俞恩之前觉得那个名字耳熟，也是有原因的，那会儿还在念高中的她，就和朋友到电影院去看过郁淮安的电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名字，但姓氏特殊，还是给她留下了些印象。
彼时俞恩的朋友双琪姑娘，心心念念着要成为郁淮安这样的人，高考之后奔着电影学院去了，没成想今天让俞恩见着了她的偶像。
细细想来，郁淮安现在该生活在北京才对，怎么会到X市，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啊，贵圈果然很乱，前两天还在北京办新闻发布会的人，现在却躺在这栋大楼的高级病房里。
俞恩摇头，不再深想，再怎么样，都是别人的事情，何必费心揣摩。
迈开脚步，才走了没几米远，就被人叫住。
俞恩回头，赫然发现站在走廊出口处的苏绎。
俞恩对这人有莫名的好感，现在见了人，也顾不得回家的事，扬起笑脸就朝人走去：“苏绎！”
苏绎还和那天一样，安静地望着她，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容。
“来看朋友吗？”记得她说过，自己有朋友在医院工作。
苏绎点头，抬手拨开落在额际的碎发：“要回去了，看到你，就打了招呼，不会耽误你回家吧？”
“不会不会，还早着呢。”
“那……我们到外面去坐坐？”
“好。”
领着人从后门出去，刚好后头就是医院供病人放松身心的小花园，寻了处人少的地段，刚好有个木椅，也不至于要坐在地上。
盛夏的晚上，温度还是高得吓人，好在现在还有风，坐着吹吹风什么的，也是不错的选择。
“和你男朋友还好吗？”苏绎问。
俞恩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眨巴着眼睛反应了会儿，才慢腾腾地开口：“不是我男朋友。”
“不会吧，我昨天从洗衣房回家的时候，明明看到你们一起回的家。”
俞恩垂首，苦涩一笑：“那只是暂时的，很快，就没有关系了。”
“为什么？”
许是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苏绎不自在地顺了顺头发：“啊，没什么，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俞恩也不介意，身子往后一靠，扬着脑袋看天上的星星：“告诉你也没什么。”
“他啊，是我老公。”
“老公？”
“对，结婚有些年头了，不过，最近出了些问题，嗯……也不是最近，也许我和他之间，一直有问题，只是之前没发觉而已。”
“怎么说？”
俞恩轻叹一声，缓缓道：“他太优秀了，倒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只是，他身边出现了更合适的人选。”
苏绎怔怔地望着她，嘴里喃喃：“更合适……的人选？”
“大概是那么回事儿，我很矛盾，放手了，不甘心，留下来，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所以我们，关系变得有些紧张。”
“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苏绎表明自己的看法。
俞恩无奈摇头，手指有意无意地扯着挎包的带子：“无所谓了，我怪他，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而是他处理事情的态度，若不是那位的出现，我还不知道一向雷厉风行的男人，还能有这么优柔寡断的一面。”
“那他怎么说？”
“他啊，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不论是分是合，这些事都不能再提起。”
苏绎皱起秀眉，不赞同道：“这不公平。”
“对啊，不公平，不管离开还是留下，我心里都有疙瘩，如果要那样带着隔阂生活一辈子，倒不如分开来得自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真的好吗？”没有立即回话，苏绎沉默片刻，才抛出这么个问句。
“……谁知道呢。”
苏绎学着她的样子，往后靠靠，视线投向无名指上的淡红伤疤：“俞恩，如果可以，还是留下来吧，一个人，其实不如你想的那么洒脱。”
“……”
苏绎有过类似的经历，俞恩可以肯定。
那悲凉惋惜的语气，足以说明一切。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留在他身边，不管这有多不公平，都是值得的。”
俞恩细细体会那句话的涵义，竟然觉得自己被说动了。类似的话，夏漫和储嘉琪她们说过不止一起，她也只是听听罢了，从不往心里去，现在这话从苏绎嘴里说出来，俞恩无法像从前一样含糊应付。
“那你的那个他，你是如何选择的？”
苏绎闭上澄澈的眼，眼角有几分湿意，路灯照射过来，微微闪着亮光。
再睁眼时，又是初见时那样豁达的、无牵无挂的笑颜：“我选择离开，也不后悔，但是，心空了。”
心空了……
俞恩被那一句话，震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竟然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生出厌恶之情，辜负这么好的女孩，他脑子八成被驴踢过！
想开口安慰几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谁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苏绎似乎回忆起那些过往，眼神失了焦距，俞恩嘴巴张合几次，还是住了口。
不可避免地想起她和肖淮铭的种种，心情又复杂不堪。
其实，她和肖淮铭，还没有到天各一方的地步吧……
打破沉默的，是俞恩的手机铃声，苏绎被惊扰了，美眸微闪，难得慌张：“我得回家了，你先忙。”
看苏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拿出手机。
按下接听键，也不等对方开口，自顾自地丢了一句话过去：
“肖淮铭，我们重新试试吧！”
肖淮铭几乎时冲下来的。
打电话时，他还在十二楼的大会议室，完全没料到俞恩会给他这么个惊喜，当着一屋子的前辈后辈，他也顾不得形象仪态，满脑子只有想见她的念头，哪怕下午的时候，他们才见过面。
急急地问了那人现在身在何处，把手机放回兜里，撞了几个年轻的小医生，回头和人说了句“抱歉”，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同门的小师弟一脸疑惑：“肖医生这是怎么了？”
魏子奈和晋驰相视一笑，拍拍小学弟的肩膀：“你还年轻，多学着点儿。”
收到来自前辈的，嗯，姑且算作关心，小学弟立马挺直腰板：“我一定会好好做的，绝不给母校丢人现眼。”
“果然太年轻。”
“诶？诶诶？”
在后花园看到俞恩的时候，肖淮铭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站在原地看了看无聊地晃着脚尖的女人，心里顿时变得充实，俞恩啊，果然是他命里的克星。
那时候，也是在球场，脸色绯红的娇小女孩，紧张地绞着手指，咬着下唇犹疑不决，他大概预料到什么。
然后听到她和往常一样小小地声音：“那个，我好像，喜欢你来着。”
他何等聪明，俞恩这样藏不住事儿的人，心里想的什么，他一眼就能识破，坏心一起，打算逗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小姑娘：“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看着俞恩明显黯下去的目光，接着，和他预料中一样，那个完全没有“担当”的女人，开始觉得羞愧，毕竟边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被拒绝了，她该会二度成为医科大的笑柄。
等她自暴自弃地说出“你随便听听就好”这样赌气的话语时，他才正色起来，抬手摸摸那人温度不减的脸颊：“不好意思，我当真了。”
球场一片哗然，好友们更是在边上起哄，刚好他也觉得那一刻的俞恩，甚是迷人，鬼使神差地吻上去……
回到宿舍，魏子奈和晋驰几人将他团团围住，指控他的种种不是。
“不像话，太不像话，怎么能让女孩子先开口呢？”
“奸诈，太奸诈，趁其不备夺了人家的初吻。”
“小学妹看上你，也是倒了血霉，你这种人，大概就是生来克她的。”
对于那些说法，肖淮铭还是颇有微词的，明明，闯进他生活的，是俞恩，最后栽进去的，也是他。
俞恩，一定是老天派来克他的。从此，那个神乎其神的肖淮铭，有了不可忽视的软肋，肖太太这个位置，除了她，别人再无可能。
缓步靠近还在发呆的女人，肖淮铭脸上笑意渐浓，在她跟前站定，待俞恩抬头，便俯下身去，一如当初和她的初次亲吻，在她唇上轻轻一触。
“俞恩，谢谢你，愿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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