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049:静默的泪流
又是一番团体互动之后，开始发奖。
吴导演协同制片人搬来了一个小箱子，他道：“我在这里，闲话就不多说了，除了预祝我们这部戏收视长虹之外呢，本部戏推广的首批周边产物也已生产出来了，我们内部人员就每人一个角色钥匙环分发给大家留作纪念，当然后续也会发布到网络活动中，至于刚才选出的三位获奖人呢，除了一份新年红包以外，还会额外获得我们限定的水晶樽和高级水晶剧照一组。”
杨允杰拿着礼物盒走在散场的人群里无奈地呵呵着：“怎么内部活动的奖品和对外活动大同小异也这么小气啊，唉，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好宝贝呢…”
宁岩桥从后一拍杨允杰肩膀：“行了小子，你的新年红包里有这个数，不少啦！悄悄告诉你，这种即兴活动的员工福利，公司可是头一次这么大方，真的！”
杨允杰和宁岩桥四目相对半天，然后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宁岩桥告别杨允杰走在了前面，杨允杰提着易碎礼盒小心地走在后，突然一脚踩到什么差点滑倒。他低头一看，是几张冲洗出来的剧照散落在地。左右环顾了一下，除了几个收场的道具工人，其他人都已经散去。他蹲下身放下礼盒拾起了照片：“这是谁落的…”
嘟囔了一句，他忽然看到了些微的异样：零散的几张剧照上都被扎了小孔，像是在什么地方钉过一样，他无奈摇头：“订着都能掉出来，得是走得有多匆忙…”
……
除夕当天，街上很多店铺都已关门，大家小户，都各自团圆在家，开着电视、包着饺子、贴着窗花…
“妈，饺子我来包吧。”顾非池坐在饭桌上搅着馅儿，对厨房的李青萍道。
“不用，一会儿皮就擀好了。”
突然有人敲门。
顾非池下意识看向了门的方向，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前去开门。
“噔噔！小顾你会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吧？我买了火锅材料，今晚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身人让我和你一起过除夕吧？”门刚打开杨允杰就拎着大包小包的食品材料站在了门口。
顾非池早已料到，往门框上一靠把门推开，道出一句：“请吧？”
“顾非池？是谁啊？”李青萍问。
顾非池愣了愣，道：“噢，是我的…同事。”答了句，她对杨允杰道：“我妈。”
杨允杰犹豫了一瞬，猛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提包挂在了餐桌椅背上，拎着火锅材料大声笑道：“伯母！我叫杨允杰，我带了火锅来，陪您和小顾一起过年来了！”
“噢…是小杨啊，别客气，来坐。”
顾非池拉开一张椅子，道：“坐吧？”
杨允杰嬉皮笑脸地坐下看着桌子问：“你在包饺子？巧了！我最会包饺子了，我来帮你！”
不等顾非池说什么，杨允杰就抓起饺子皮开始包饺子。顾非池拿他没法，只得任由他去。
……
翼明港的旧楼里，宁岩桥和蒋然提着各种补品站在了蒋然家门口。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妇人。
“伯母，我和蒋然回来过节了，祝您新年身体健康。”宁岩桥微笑着对蒋母道出新年祝贺。
“噢！是小桥啊，快进来快进来！”蒋母见到宁岩桥和蒋然一起回来，欣喜若狂，把二人招呼进了屋子站在客厅团团转都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蒋然从水壶倒出两杯水来，对蒋母道：“妈你这是干嘛呢？你快坐下，不用招呼我们，要喝水要吃东西我们自己都知道，您可千万别瞎忙活又把老腰闪了。”
“诶好好！”蒋母高兴地坐到了沙发上，道：“你们今年怎么有空一起回来过节了？”
宁岩桥笑道：“是啊，正赶巧在年前刚完成了一项工作，我这就和蒋然一起回来陪您老人家了。”
蒋母顿生感慨，眼中泛起了泪光：“真是可怜了你这孩子，这么照顾我们家然…还对我这老太婆也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两个又出息又孝顺的好儿子呢，我说我哪有这个福气，就一个好儿子那都是祖宗保佑，哪敢再乱攀关系。”
宁岩桥安慰道：“您别这么说，我早也把蒋然当兄弟看，话说回来，我妈在世的时候，也是住在翼明港，她和您也算是半个邻居，我们都是在这儿长大的人，我妈生前没享到我什么福，我就当您半个儿子，有这机会把孝心添在您这儿，我也不算忘本。”
这话连蒋然听了都感动地低下了头。为了缓和气氛，蒋然站起身道：“妈您都买了什么菜？要不今天就我和阿桥做饭得了，您就坐着看看电视，待会儿直接开饭吧。”
……
灯火万家通明的除夕夜，电视放着春晚节目，手机的娱乐互动也不少，欢笑声从千家万户中传出汇聚于空。
和火树银花的市区不同的是，在租赁的某间昏暗小屋中，点点火光闪闪印照着整个房间。屋中的水泥地上，剧组的周边小礼物躺在一边，一个破旧的金属铜盆中火苗闪动，剧组的照片一张接一张被丢进了火盆中烧成蜷缩的黑灰，最后被一盆冷水浇在了灰渣上，将整个火盆踢翻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
顾非池家里。
锅里的饺子已在沸水里翻腾，火锅插电上炉开始烹煮各种食材，扑腾地满屋子都是香气。
“啊！这才像过年嘛！就要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呀！”杨允杰搓着手心盯着火锅一副口水直流的模样。
顾非池无奈地笑看着他：“我说，你每年除夕，都是这么闹腾的吗？”
杨允杰一摆手：“也不啊，以前过年没处去，基本都是蹭到裴森家里和他一起过，你知道他的啦，我这叫什么闹腾啊，他才是真闹腾！”
顾非池张大了嘴：“……有你们两的春节，那他的家长估计很吃不消吧。”
“切！胡说什么！他爸妈不知道多喜欢我，都恨不得认我做干儿子，为了这事儿，我好几次和裴森吵得不可开交，还差点大打出手！所以咯，今年我干脆来你这儿好了，也把我的红火都撒到你家来。”
李青萍呵呵笑了起来：“你这么活泼，的确是走到哪哪都会风风火火，能来我这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非池一撑脑袋：“妈你不用这么捧着他，他都是我这儿不请自来的常客了。”
杨允杰一个劲点头：“是是是！哎呀不请自来也没什么不好嘛，我就是要励志做一个开心果走哪儿让哪儿笑声遍布！多么积极、多么伟大的理想啊！”
李青萍听着杨允杰欢乐的诉说，乐得合不拢嘴。
顾非池看到这效果，欲笑又止：“是——你的确是做到了。”
□□笑持续到了零点，杨允杰随着电视倒计时，跟着兴奋地大声数着，用欢乐激昂的高呼迎来了新的一年。
凌晨两点，大家都进入了梦乡，杨允杰躺在沙发上摸着手机，而宁岩桥也同样躺在沙发上，难以入睡。
“新潮露晞，骤林夕，醉林夕，昕旦魆地春来袭…”宁岩桥喃喃着，还是放不下顾非池这句诡异的下联对子。
——我的上联是“瑞雪初霁，晓露明，午盘席，夜竹争声迎春齐。”雪后初晴，旭日东升，聚席而坐，华夜爆竹迎春。而她则是阳蒸雨露，夕阳一瞬，沉醉一瞬，黎明暗现是春袭…和睦团圆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惊华梦吗，骤然醒来，竟已又是一春…
宁岩桥分析着下联的字意，不由闭上了眼，低叹一句：“真凄凉啊。”
一夜飞快，昨夜躺沙发上思索的宁岩桥不知觉中一觉睡到天明。他腰酸背痛地坐起来舒展了下筋骨，在桌上放了个红包，就自行出门了。
杨允杰睁开眼的时候，天也刚亮，他起身洗了把脸，关掉了开了一夜的空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提包，便想向顾非池辞行。
在她房门口站了半天，却突然不知该怎么表达。当他抬起手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唉行了妈，我知道今天冷，你不用一大早就提醒我…”
是顾非池的声音。
他收回了手，目光呆滞有些漫无目的。正站在门口发愣的当口，顾非池突然从内打开了房门，一见门口站着杨允杰，她讲电话的手机差点没掉地上。
她挂了电话道：“你站这儿做什么。”
“没！我…我正准备和你道别来着，没想到你倒先开门了。”
“哦。”
杨允杰又打量了顾非池一眼，问：“我刚才…没打扰你和伯母讲电话吧。”
“没有。”
“她可真是个大忙人，就连春节也是一大早就在外奔波了啊。”
“因为这就是她的信仰啊。”
杨允杰微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顾非池也点点头。
“啊对了。”杨允杰想起什么，又道：“新年快乐。”
顾非池一怔，继而道：“啊…新年快乐…”
杨允杰保持着自己的笑颜，转身走出了门口。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楼道口，笑容逐渐消逝，随后，他闭起了双目昂首靠墙滑坐到了地上竟无声地落下泪来。
泪水划过他的脸颊被寒风凝固，又被新的泪水再次冲刷，一直循环。他就这样坐在楼道里沉默地流着泪，什么力气也使不上。
宁岩桥穿过条条巷道看见了前方一楼的顾非池乐器室的窗户，他本准备继续上前，余光中却发现了坐在楼道中的杨允杰的身影。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见这一幕，看见了他静默无声的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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