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追捕

　　天刚亮，茶棚的伙计全三打着哈欠披着衣服出了门，在院子里舀了一勺冷水抹了把脸，便听见了前厅老掌柜的吆喝声，“全三，死哪儿去了，还不出来招呼客人。”

　　这个老不死的一大早倒挺有精神，见不得人晚上一点儿，有本事，您老人家也晚上熬夜守着客人去，全三心里头嘀咕着，却还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去了前厅。拿人手短，谁让他端着人家的饭碗呢，他还指着这活儿攒上几个大钱好娶个媳妇呢。

　　全三到了前厅，便看见老掌柜点头哈腰的招呼着十几个大汉，个个紧身短装打扮，腰里别着大刀，清一色的壮汉，全三心下唬了一跳，迟疑的放慢了脚步。

　　见他出来，老掌柜如释重负，指着他到：“几位官爷，就是他，昨晚上就是他招呼的客人，老汉昨晚上睡得早，什么也不知道。”

　　全三不由暗骂老掌柜，老不死的，遇上事儿就拿他来顶包，一边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点头哈腰道：“几位官爷，小的有礼了。”

　　领头的那个挥了挥手，拿了两张纸出来，问道：“昨晚上你有没有见过这么两个女人？”

　　全三凑近一看，只见是两张纸，纸上画着两个女人，一个杏眼瓜子脸，一个圆脸，特别是瓜子脸的那个，美的跟画中人似地，全三连连摇头，这么漂亮的娘子见一面就忘不了，假如真来了他们店里，准保记得。

　　那领头的大汉皱了皱眉头，道：“有没有见到两个单身女子来店里投宿用餐？”

　　全三想了想，道：“有倒是有两个，不过长得跟这画上的人一点儿也不像，天还没亮呢就走了。”

　　“打那边走了？”

　　全三指了指外头，道：“朝南边去了。”

　　那领头的大汉也不说话，揣起两张纸，打了声唿哨，十几个大汉齐齐出门上了马，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全三看了直咋舌，这什么人啊，竟为了找两个女子如此大动干戈。老掌柜张望了半天，看着那群人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见全三还探头张望着，不由气从中来，拍了一下全三的脑袋，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去，敢情白养着你光看热闹来了。”

　　全三吃了那一下，心下憋屈，却什么也不敢说，只好边摸着脑袋边心里腹诽着去干活去了。

　　明玉和红芍依旧在路上走着，不过和昨天不同，她们身边已经多了花家戏班一群人，今儿个早上，临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花嫂子和班头说了些什么，赵班头先是摇头，后来才勉强点头同意她们两人跟着，不过，要求她们两人不能拖戏班子的后腿，假若跟不上，就要扔下她们两人。

　　戏班子还有几辆大车，不过车上只坐了几个小孩，其余放满了几口大箱子，里头是他们的行头，赵班头把行头看的可比人重要，一个戏班子，全靠这身行头撑着脸面，穿的破破烂烂是叫花子，哪里有资格自称是唱戏的。

　　还有一辆车，车里头坐的是这花家戏班的当家花旦，艺名六岁红，别看是演花旦，但其实是男儿身，头天晚上他嫌茶棚里脏，在车上过的夜。

　　不过半天，明玉便打善谈的花大嫂嘴里知道了这戏班子的由来。原来这戏班子之所以叫花家戏班，是因为老班主姓花，正是花嫂子的父亲，现在的赵班头是老班主收的徒弟，后来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老班主去了，赵班头就接过了戏班子。

　　我们当家的以前是唱武生的，花嫂子笑着说，如今年纪大了，早就不唱了。那几个孩子是他们走南闯北各处收的徒弟。

　　唉，都是家里头穷的，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把孩子送来学唱戏，花嫂子叹息着道，但凡是有一条出路，谁会送自己的孩子来干这种活儿。

　　我们当家的还算心好的，从不无缘无故打骂他们，跟着我们还能吃上一口饱饭，花嫂子淡淡道，能怎么办呢，好歹师徒一场，也算个缘分。

　　一旁一个大姑娘咧嘴笑了，一笑一口大白牙，道：“可不，是我们嫂子心地好，看不得人受苦。”这姑娘是赵班头的胞妹，叫赵丽娘，今年一十八岁，生的倒也齐整，别的人家早该成亲了，可她自小跟着兄长，走南闯北的，这亲事慢慢也就耽误了下来。

　　再说，又干着这么个营生，正经人家谁愿意娶这么个媳妇，给人家做小当哥的又不愿意，舍不得妹妹受苦，一日日的，赵丽娘也就在戏班子待了下来，可惜了了。明玉可以从花嫂子的眼里看出惋惜来。

　　明玉笑道：“花嫂子是个热心肠，好人会有好报的。”

　　花嫂子也笑了，道：“当不得娘子称赞一声，不过求个心安罢了，做人总要凭良心。”

　　说起来简单，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呢，明玉心中叹息，她不就是这么做的，结果，却落到这个田地，她真的不知道，假若时间能倒流，再活过一次，她还会不会那么做。可能，第一次遇见小载德，她根本就不会伸出援手吧。

　　不，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明玉叹道，她若不这么做，就不是她了。

　　埋头赶了半天路，太阳光渐渐烈了起来，照的人身上火辣辣的疼，所有人都不停擦拭着身上流下的汗，明玉红芍两人更痛苦些，为了掩人耳目，她们在脸上身上涂了些泥灰黄土之类的东西，这时怕一擦汗什么都没了，只得忍着。

　　好在，没过多久，赵班头便道，在路旁树荫下歇歇脚再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说话，三三两两都坐下歇息了，也有人拿出带在身上的水来喝。

　　红芍也瘫软在地，头一天她腿上的酸痛还没好，今儿个又走了大半天，若不是怕掉队，勉强跟着，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明玉也累，可她知道，这才是开始罢了，以后辛苦的日子还在后头，慢慢就能适应了，也不多说什么，拿出一壶水喝了一口，递给红芍道：“喝点水吧，歇歇气，待会儿还要走不少路呢。”

　　红芍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接过水，喝了一口，又仔细收回了身上的包裹里。

　　一旁花嫂子见她们累成这样，笑道：“累坏了吧，我们走惯了不觉得，你们若是跟不上了，就跟嫂子说，我去跟当家的说说看，让你们搭车子走一程，缓过劲来再说。”

　　明玉连连摇头道：“使不得，花嫂子，原本就说了的，跟着你们走不能拖你们后腿，这已经够麻烦你们了。”

　　花嫂子道：“看你说的，出门在外的，哪有不麻烦人的时候，能帮就帮上一把，给自己积德罢了。”又劝她们道，要真累了，别逞强撑着，车上那几个小兔崽子，让他们下来走会儿道也是应该的。

　　明玉千恩万谢过了，花嫂子才作罢，又去忙别的去了。人人都在歇息，花嫂子却还不能闲着，好几个孩子要顾着，有要大小解的，有要喝水的，还有打架闹嘴的，都要她忙乎着。

　　明玉坐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六月的天气，太阳底下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这天又一丝风儿都没有，明玉挥着帕子扇了扇风，脖子里满是汗，黏黏腻腻的。

　　正在这时，突然感觉到地面传来一阵震动声，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渐渐的十几个大汉伏在马上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前。

　　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看着那十几个大汉骑着马一阵风似地过去了。突然，领头一个大汉勒住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随后的十几个人也都勒紧了缰绳，将马停了下来，一时人仰马嘶。

　　领头的那个大汉勒转马绳，骑着马朝众人过来，身后那群大汉骑着马齐刷刷分成两排，候着那领头大汉过去了。那大汉骑着马在戏班众人面前踱了几步，赵班头忙上前道：“不知这位大爷有何贵干？”

　　那大汉从腰间掏出了一块牌子，朝赵班头亮了一下，赵班头立时腰更弯了，头更低了，道：“小的失礼了，不知是官爷在办差，该死该死。”

　　那大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刷的在赵班头跟前打开了，道；“可见过画上的这两个女子经过？”

　　赵班头眯着眼仔细看了半天，摇头道：“没有，一路上只有小的这一行人，并未看见别的路人。”

　　那大汉听完，并不急着走，又勒着马在几个女眷坐的那树荫下挨个打量了半天，还掀起几辆大车的帘子看了几眼，才收起那纸，放在怀里，轻斥一声，拍着马走了，身后十几个大汉随即也双脚一夹马肚子，跟着跑远了。

　　赵班头脸色变幻莫测，看着那群人去远了，才道：“都歇好了吗？歇好了就上路吧。”

　　所有人都收拾起东西来，准备要走了。明玉和红芍也起身，收拾了收拾便准备走，正在这时，赵班头突然叫着了她们，道：“你们两个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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