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虎毒不食子

　　坤宁宫已经下钥了，今晚上承平帝留宿坤宁宫，坤宁宫的守卫比往常要多加了一倍，值夜的太监宫女也多了好几个。

　　明玉正睡得沉，却隐约听见似有人在唤她，睁开眼，发现红芍立在床边，正满脸焦急，见她醒了，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可醒了，永和宫的人来报，说大公主病重，要请皇上过去看看呢。”

　　明玉扭头看了一眼承平帝，他睡得正香，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的缘故，眼睛底下都有了淡淡的阴影，明玉摇摇头，用手指了指门外，悄悄下了床，两人一起出去了。

　　到了门外，明玉问道：“永和宫的人是怎么说的？大公主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重了？可请了太医没有？”

　　红芍摇头道：“什么也没说，只说大公主不好了，语无伦次的，像是吓得狠了。”

　　明玉皱了皱眉，道：“我们先过去瞧瞧去。”明玉想起了刚出生时在自己怀里皱巴巴的小东西，小猫似得哭着，不过才两个多月，从没听说过哪里不好，怎么突然就说病重了？一边带着人往永和宫赶去。

　　一进永和宫，就见敏贵人披头散发的扑了上来，见她们几个来了，失望道：“皇上呢？皇上怎么没来？”

　　立时有人呵斥道：“放肆，见了娘娘怎么还如此失礼？”

　　敏贵人只得收起失望的表情，屈身行礼道：“妾身见过娘娘。”

　　明玉点了点头，道：“不用多礼，听说大公主病了，可请了太医？太医是怎么说的？”

　　敏贵人呜咽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用帕子拭泪，道：“大公主浑身烫的跟火炭一样，又不吃奶，水也灌不进去，眼见着要不行了，妾倒是想去请太医，可这半夜三更的，宫里头都下了钥，宫女出不去，只得厚颜去找娘娘，若有失礼之处，请娘娘恕罪。”

　　明玉急道：“快带我去看看大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下钥了，叫开门来去请个太医怎么又不行了？人命关天的事儿，你怎么这么糊涂。”一边忙不迭的让人带了自己的令牌去传太医。

　　早有宫女引路，带着她们去了大公主的寝室，只见大公主躺在摇床内，小脸通红，呼吸急促，烦躁不安，偶尔还拌有手脚抽搐的情况。一旁的奶娘惶恐不安，除了紧紧用小被子裹着大公主，不时的哄上几声，毫无其他办法。

　　明玉一看到便皱起了眉头，十月的天气，还有点闷热，这屋里到处关的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大公主又被厚厚的被子裹着，就算没病也要给捂出毛病来了。她对大公主的奶娘道：“怎么给大公主包这么多？没看见大公主在发热吗？快点解开。”一边让身旁的宫女去将窗户打开来。

　　一股新鲜空气进入室内，立时闷热感散去了许多。奶娘先看了眼敏贵人，才上前去给公主解开包被。敏贵人忙拦住了，道：“娘娘，大公主病了，是妾让她包的严实一点的，怕过了风。”

　　明玉耐心道：“大公主在发热，需要降温，你看，大公主都烧的抽搐了，她还这么小，再这么下去，会烧坏脑子的。”让奶娘接着解开包被，又让人去拿酒来，她要奶娘用酒来擦拭大公主的腋下和脚底帮大公主降温，明玉依稀记得她之前看过这个降温的法子。

　　只见奶娘颤抖的手解开包被，又脱下了大公主身上的衣物，明玉突然睁大了眼睛，无比震惊，只见大公主小小的身子上居然有不少青紫印子，顿时大怒，喝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大公主无礼。”

　　大公主的奶娘忙跪了下来，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得，喊道：“娘娘饶命，不是奴婢干的，不是奴婢干的。”

　　明玉看着她道：“你是怎么照顾大公主的？就算不是你干的，你也逃不了干系，说吧，究竟是谁，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来，一个小婴儿她也能下得了手。”

　　那奶娘战战兢兢，低着头不说话。明玉不耐道：“别告诉本宫你不知道，你是大公主的奶娘，本就应该寸步不离大公主身边的，你若不说，便按同谋处置。谋害皇嗣是什么重罪，你总该清楚。”

　　奶娘的身子重重的颤抖了下，谋害皇嗣在本朝可是凌迟的死罪，不由重重的磕头，哀求道：“娘娘开恩，奴婢真的不敢说。”

　　这永和宫里头能无所顾忌的接近大公主，又让奶娘怕成这样的人，只有……想到这里，明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敏贵人。

　　只见敏贵人满脸煞白，虽然披头散发，但脸上却妆容精致，根本不像是睡下了又被叫醒的样子，见明玉看向她，敏贵人慌乱的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老是哭，怎么哄都哄不住，咿咿呀呀的哭，我都快要疯了。我只是轻轻的掐了她几下而已，真的，娘娘，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玉失望的摇头，道：“明佩，这可是你的女儿，你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敏贵人失控的喊道：“她不是我的女儿，我怀的是个儿子才对，太医都说了，脉息上看是个儿子的，为什么不是个儿子？不，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个怪物，是不祥之兆，是她杀死了我的儿子，害我早产，才来到这个世界，她是来报复我们的，哈哈，她是恶鬼来索命的。”

　　明玉见敏贵人状若疯狂，竟胡言乱语起来，不由更是生气，她之前也听说过，宫里头传大公主是恶鬼夺胎，不然怎么刚地龙翻身，乾清宫又走水，她便出生了，这可都是不祥之兆。可明玉一个字都不相信，狠狠处置了那些嚼舌根的宫人，没想到明佩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这么狠心对待自己的孩子。

　　“住嘴。”明玉喝道：“你疯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一边对两旁的宫女道：“你们都是废物吗，看见主子急糊涂了，还不将她扶下去好好歇一歇，由着她胡闹不成。”敏贵人的贴身侍女才唯唯诺诺的上来，扶住敏贵人要走。

　　敏贵人甩开侍女的手，道：“我不走，我还要等皇上呢，皇上还没来呢。”怕皇后娘娘怪罪，一旁的侍女急着要哄自己主子走，忙低声劝道：“贵人，皇上还没这么快来，贵人还是先进去梳洗梳洗吧，这个样子见驾岂不失礼？”敏贵人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果然凌乱不堪，忙点头道：“你说的是，快伺候我梳洗更衣去。”说罢也不用人扶，急急便要走。

　　明玉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别急着走，敏贵人，你先跟本宫说说，大公主为什么突然病了？”敏贵人慌乱道：“大公主她突然就病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玉扭头看着还战战兢兢跪在一旁的奶娘，指着她道：“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大公主为什么好好的就病了？”

　　那奶娘颤抖着道：“禀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敏贵人派人来奴婢这儿抱走了大公主，又不让奴婢跟着，送回来没多久，大公主便发起热来，奴婢跟贵人说了，贵人却不让去请太医，只说看看再说。”

　　明玉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了，又是悲哀又是气恨，她失望的看着敏贵人，道：“明佩，你就是这么当娘的？为了争宠居然可以利用自己的女儿？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这辈子良心能安么？”

　　敏贵人辩解道：“我什么也没做，大公主只是着凉了，谁知道，谁知道会这么严重。”敏贵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我也不想的。”

　　明玉彻底的对明佩失望了，虽然她们两个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她总还记着几分姊妹之情，可是明佩，为了争宠，竟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都不顾，还有什么是她在乎的？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明玉什么也没说，对身边人道：“将大公主抱去坤宁宫，这里不适合大公主养病，叫太医直接去坤宁宫吧。”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到了坤宁宫，承平帝也起身了，他赶着去上早朝，见明玉进来，问道：“皇后怎么比朕还忙，一睁开眼就不见人。”

　　明玉道：“臣妾去了趟永和宫，将大公主抱回来了，今后，大公主便养在坤宁宫了。”

　　承平帝点点头，道：“知道了，朕上早朝去了。”说罢就要走，神情平淡，似乎明玉说的不过是一件平常小事。

　　明玉倒有点急了，拉住承平帝道：“你怎么不问问臣妾为什么？”

　　承平帝笑道：“朕相信朕的皇后，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再说，大公主能得皇后教养，那才是她的福分。”

　　明玉听到这句话，不由湿了眼眶，是啊，她要的也很简单，不过相信两个字罢了。她闷闷道：“敏贵人不是个好娘亲，臣妾会对大公主好的。”

　　承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朕相信，朕的皇后是个善良又聪明的女人，一定会是个好娘亲的。”

　　永和宫里，敏贵人却倚在门边半日，看着大公主被抱走的方向，直到宫女上前来劝，才被搀扶着回了寝宫，没人知道敏贵人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头的时候，她曾对孩子有多多少的憧憬，她暗暗道：“孩子，别怨娘狠心，我不能让你跟娘一样那么卑微的长大，但愿你懂事以后能明白娘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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