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秀女进宫

　　承平三年的夏天，注定是个热闹的夏天。承平帝诏告天下，为充实后宫，特向民间采选十四至十六岁女子入宫，未免滋扰地方，秀女仅从顺天府一府中采选。

　　数十年未有的选秀活动虽然仅在顺天府一府进行，还是被吵得沸沸扬扬，有不愿被选作秀女的，也顾不得挑拣人家，急急的便定亲下了聘，一时在顺天府刮起了一股急嫁郎之风，有好事之徒说的绘声绘色，说某家之女，因怕被选入宫，其父遣家中仆人上街，当街拉了一未婚男子回家，即刻拜堂成亲，所谓拉郎配便是这么来的。这当然是好事之徒的夸张之言。

　　其实，要想入宫也并不简单。首先，得有户部官员向各州府下通告，要求各府上报所在境内所有未曾婚嫁适龄女子的名单，然后户部对名单经过筛选，再将名单上报朝廷。在名单上的女子，得在诏告上所公示的指定时间内赶到指定地点，通常是在皇宫的西华门外。赶到西华门之后，自然有管事的太监将人接进宫内。

　　这才是第一步，人齐了之后，在西华门排成队列，由太监进行一次初步挑选，太监会逐个察看，有稍胖、稍瘦、稍高、稍矮等体型不匀称的女子立时就被剔除掉，给予一定的银帛等物，遣送出宫。

　　随后，剩下的女子照旧排成队列，太监们这次以极挑剔的眼光察看她们的眼、耳、口、鼻、头发、皮肤等，五官不端正的不要，头发不健康油亮的不要，皮肤太黑，有麻点的不要，总之，长得不够漂亮的便留不下来，依旧是给予一定银帛钱物，遣送出宫。

　　再来，各太监们会让再次挑剩下的女子一一上前，自报姓名、年龄、籍贯，观察她们的音色和神态，口齿不清的、嗓音粗浊的，或应对慌张的，又须出列，同样遣送出宫。

　　这样一步步筛选下来，十不存一，剩下的人都已经算是女子中的佼佼者了。然而，这还不算完，留下的人得在太监的带领下，从西华门走到东华门，沿路上有太监观察她们的步态举止，只有通过这一关，才能进入终极审查。从西华门到东华门不过短短六百米的距离，也许就能成为一个女子一生的转折点。因此，也有人称从西华门到东华门这段路为鲤鱼跃龙门。

　　走完这条路，又有一部分秀女出列，与妃嫔之位无缘。最终留下来的人会被稳婆带入密室，秀女们会在密室里宽衣解带，接受稳婆们最终的身体检查，身体是否有异味，隐秘之处是否有伤疤，是否是****等等，经过这一番令人难堪的折腾还被留下来的秀女，恭喜她们，她们终于踏上了成功的第一步。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立时就能封为妃嫔，受皇帝临幸。留下的秀女们还要在宫里住上一个月，由专门的女官教导她们宫中的礼仪规矩，还有皇帝派出的宦官详细观察她们在这一个月内的性情言语，判断她们是否温柔敦厚，是否秀外慧中。只有在这一关中表现优秀的秀女，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妃嫔候选人。

　　到时候，宫中会在体元殿或者御花园举办个小小的选妃宴，皇太后、皇太贵妃、皇帝、皇后等都会参加，所有优秀的候选者们这时候便要各自拿出自己的才艺或者拿手活儿，轮番在太后、皇帝、皇后们面前展示，皇太后或者皇帝、皇后看了，说这个留下，那个送回家，现场就有人封为妃嫔，有人被赐婚，有人被遣送回家。这整场选秀活动到此才算落下帷幕。

　　由此看来，入宫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儿，几乎达到了百中挑一的地步。承平三年，由于这一年的秀女仅从顺天府一府选出，故而，达到入选资格的女子不过一千人而已。但最后能留在宫中的女子只有十二名。这十二名秀女将在储秀宫接受一系列的宫廷礼仪培训，还有帝后派出的宦官、女官们对性情言语的详细观察，最终是否能有封号都得在一月后的选妃宴上才能揭晓。

　　有不想入宫的，自然也就有千方百计想入宫的。顺天府在天子脚下，达到入选资格的秀女中有不少出自官宦或富豪人家，有了利益就有买卖，不少人私下买通采选的太监，想落选或想入选，看你能出多少银钱罢了。

　　能经过选妃宴一关，才被遣送出宫的女子，顿时身价倍增，因为她们和未来的皇妃们同吃同住过，也因为，宫中严苛的挑选制度下，她们能走到最后一步，经过皇帝皇后的评选，说明她们是货真价实的秀外慧中的女子，此时，一家有女百家求。

　　这十二名留宫的女子，将在储秀宫内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相当于一个试用期，一个月后去留才真正分晓。

　　秀女进宫，这在整个宫中来说也是件难得的大事。先别说，西华门外，送自家女儿来参选的马车、牛车并家人仆从熙熙攘攘的，西华门整整热闹了三日三夜，因为这三日中，陆续有秀女落选出宫，家中有秀女的，都会派人在西华门外守着，一旦落选，也好接回家去。过了三日三夜，还留在宫中的，便说明是被留下了，十有八九的能有个封号，家里人就可以回去报信庆祝一番了。

　　就是这宫中女子，天长日久被关在一小小的方寸之地，难得有件新鲜事儿，选秀自然成为了关注的焦点，见面都要问一句，听说秀女进宫了。那十二名秀女，叫什么名字，出自哪里长得如何都有人去打听，当完了差事的小宫女儿们凑在一起，能讲的眉飞色舞，也算难得的快乐。

　　坤宁宫也不例外，几个当完了差事的小宫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起闲话来，其中一个小宫女道：“我听彩灵姐姐说，她今日当差打储秀宫过了，她也不敢多看，只瞥了一眼，只一眼她眼都看花了，里头的女子，啧啧啧，个个都美的跟下凡的仙女儿似得，真不知哪里来那么多美人儿。”

　　彩灵是坤宁宫里头专管将宫人换下来的衣物送浣衣司清洗的宫女，她和另一个宫女彩环两人一组，常来往于两处，故此有出坤宁宫的机会。

　　先不说她一个小宫女能不能到储秀宫去，单说在外头瞥一眼就能看到里头受训的秀女这话也全不可信。但那些小宫女们个个听了都艳羡的叹息起来。另一个小宫女道：“我不信，我们娘娘已经算是个绝顶的美人了，我可不相信有什么人能比过娘娘去。”那个小宫女是在院子里伺候花草的，不过一次，皇后偶尔停下来，夸了她伺候的花草长得好，又赏了几个钱，她斗胆看了皇后一眼，便惊为天人，从此成为皇后的死忠派。

　　先头那宫女撇了撇嘴道：“那可是十二个美人，我的天啊，光看都眼花了。”正说着，觉着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那宫女抬头一看，发现红芍虎着脸从她们身旁经过，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吓得脸色发白。

　　有乖觉的忙站了起来，施礼问好，道：“红芍姑姑，这是去哪儿呢？”

　　其余众人也都忙跟着站了起来，一一赔笑。红芍绷着脸道：“我去哪儿还轮不到你们几个小蹄子来问。有时间回去多做做针线，别躲在一块儿偷懒，小心我告诉管事妈妈罚你们。”

　　那些小宫女吃了这么一个钉子，敢怒不敢言，见红芍慢慢走远了，吐了吐舌头，一个个赶紧都溜了。

　　红芍进了西暖阁，见自家主子拿着针线正在缝制一件明黄色中衣，神态认真，只不过半天才缝了一针，显见是手艺生疏的。明玉见红芍进来，放下针线，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老低着头，脖子都酸了，道：“我日常见你们没事就坐在那里绣花绣草，拈针走线的，总觉着这事儿容易，谁知，做起来才知道你们的难处。”

　　红芍笑道：“娘娘比不得我们，我们打小刚会拿筷子就被教着拿针了，娘娘这是刚上手，待熟练了便也一样。”

　　明玉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手里缝的歪歪扭扭的接缝，道：“我看我是学不会了，就算缝好了，这衣裳缝的这么丑，也没人穿。”说罢将手里的衣裳扔在了一旁。

　　红芍上前拿起衣裳看了看，笑道：“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再说，这衣裳不管丑不丑，做出来总归是一番心意，皇上会体会到娘娘的心的。”

　　明玉不由恼羞成怒，道：“好你个小蹄子，打趣起主子我来了，什么心意不心意的，我不过想练练手，顺手做了一件衣裳罢了。”一边去抢那衣裳，道：“拿来，我绞了它去，别留下话柄来。”

　　红芍忙躲在了一旁，求饶道：“娘娘恕罪，奴婢说错了，这衣裳不过娘娘做来顽罢了，娘娘好不容易做了这些，还是饶这衣裳一命吧。”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才停歇下来。明玉从红芍手里接过那件还未成型的衣裳，低头轻轻的抚平上头的褶子，半晌，突然道：“今儿个，秀女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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