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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安有归期 chapter6


  苏梓期趴在床头看复习资料,忽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吃过晚饭了么?马上就高考了,别累着。”

  苏梓期苍白地笑了一笑,回了一个“嗯”字,便继续看她的书,她缺了一年的课,很多内容已经跟不上了,可惜她没有参加音乐联考,否则压力就会小很多。

  最后一声下考铃响的时候,苏梓期度过了兵荒马乱的青春。

  人聚,人散,学生们汇聚成一片人海涌出考场。

  这一年的一本线五百九十分,二本线五百零二分,三本线四百五十分,专科线两百分,二中百分之九十四的人都上了一本线,百分之五的人上了二本线,最后百分之一上三本线的是安珂,李蒙,东方瑶和苏梓期。

  苏梓期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用手在冰凉的地板上画画,没有人关心她画些什么,苏赫被安佳音推到公园里散步了,苏燃早就已经启程去了英国,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如果有人此刻站在她面前肯定以为她睡着了,可是她没有睡着,眼睛一眨一眨,她只是回想小时候,回想着小时候那片山,那片海,那片湖泊,那栋古欧式风格的宅子,那跳跃的古牧羊犬,纷纷扬扬的樱花,总是坐在大海边画画的母亲,以及曾经嫌弃她不讲卫生的外公,外婆。

  苏燃那个时候还不叫苏燃,他叫苏澈。

  那夜,大雨磅礴,正在读高三的哥哥迟迟没有回家,母亲让自己去送一把伞给澈哥哥。

  在她心目中芷陌姐姐是一个很温柔,很可爱的姐姐,哥哥带姐姐到家附近的森林里玩,却不巧被她撞见,澈哥哥让她不要告诉妈妈,她问苏澈芷陌姐姐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苏澈说她还说,便扬起手作势要打她,那年夏天的阳光很温暖,透过树梢印在芷陌姐姐脸上斑驳的样子。赵芷陌穿着米白色的裙子,笑起来脸上会有两个酒窝,她困了的时候就喜欢躺在赵芷陌姐姐的怀里,玩着她蓬松的卷发,她制止了苏澈,反而说苏澈凶巴巴,不像个当哥哥样子,芷陌姐姐把她抱在怀里用手绢给她擦去了眼泪,“他是坏哥哥,对不对,我帮你打他?”苏梓期用脏手揉了揉眼睛,像糯米般软甜的声音说了句“好。”

  赵芷陌作势就狠狠打了苏澈的胳膊一下,当时她看见苏澈笑了,待在一边安静地笑,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可恶的哥哥为什么被别人打了还要笑,可是后来长大后她明白了,苏澈当时的眼睛里,酒窝里,举止里,盛下的都是爱,满满都是极其宠溺的疼爱。他爱这个姑娘,比爱他的父母,妹妹和住着的宅子更甚,爱得天翻地覆,尸骨无存。

  赵芷陌有一个外号名叫小米,因为别人认为她像小米一样白皙,娇小。小米姐姐并不是上海人,也更不是所谓上流圈子或者小康圈子的人,她家里并没有多少钱,而且世代务工务农,可是当时的苏家的产业发展却是有如日中天。虽然有些人会艳羡地说“小米,你好走运啊,掉到了一个金龟婿,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愁吃穿了。”她们把小米当作童话故事里单纯善良的灰姑娘。可是当时大多数人却是在骂温柔,可爱,甚至有点儿可怜的小米姐姐,说小米姐姐是乡下妞,配不上大公子,说小米姐姐不知检点,是乞丐的女孩儿,妄图攀高枝,企图祸害苏家,居心叵测,为人也不正直,而且大多数话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那骂出来的话都可以贴上天中的大厅里的黑榜榜单了,成为骂人中的精辟,成为刺伤人最好的手段。那时候苏澈读高三,小米姐姐读高二,她们已经在一起多年,从小米姐姐初二下期转进这所学校的时候就开始了。

  小米姐姐自尊心很强,她受不了舆论的冲击,她曾经多次和苏澈提到过分开,断绝交往,希望和他形同陌路,双方两清,可是苏澈并不准,他认为小米姐姐是用完他然后,自己没有用便扔掉他了。

  小米姐姐和苏澈在一起的时光里,小米姐姐的确用了苏澈很多钱,小米姐姐快中考的时候父亲从工地上摔下来造成了严重的摔伤,脊椎断裂需要做手术,可是小米姐姐家里并没有那么多钱,学校似乎也没打算给小米姐姐办一次捐款,天中很抠门,以赚钱为业,也不会顾及学生,当时苏澈听说以后反而二话没说赶到医院交清了所有医药费,一共一万五千,当时让赵芷陌特别感动,苏澈的大方挨了好大一餐打骂,当时苏赫发现钱不见了的时候一边儿骂他是败家子,说他坑爹,说自己创业多么多么不容易,说什么小兔崽子,然后拿个棍子使劲地打。

  而如今苏澈已经被分手。

  虽然小米姐姐后来多次欲图想还清这笔钱,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并没有这种实力赚这笔钱。

  那天晚上下着很大的暴雨,苏梓期一脚泥泞地从外面撑着伞跑进了天中的教学楼,她看见小米姐姐孤独弱小的肩膀,小米似乎在和哥哥争执一些什么,赵芷陌的表情苏梓期并没有注意,她也注意不到苏澈,她只看到满天的雨犹如细细的雨帘,一切都是慢动作,却真实地发生了,苏澈从桌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狠狠地□□了赵芷陌的胸膛,后来,在医院发现,刀刃割破了动脉,离心脏只剩半分米。

  她希冀能够挽救这一切,她甩下伞,跑到赵芷陌的身前,她一边扶着赵芷陌,一边用仇恨的眼光等着苏澈。

  “痛,好痛。”

  在苏梓期的眼睛里,姐姐是天仙,是神,是上帝,是一个温柔的梦。小米姐姐陪苏梓期度过一个又一个烦闷而又悠长绵延的暑假,给她念过故事,陪她玩过游戏,陪她漫山遍野地胡跑,在她看完动物世界心血来潮之后又去海滩上翻找根本不存在的海龟蛋,任何比赛和考试,比赢了谁都会夸她,可是比输了她从家里得到的只是谩骂和耳光,小米姐姐那里却是微笑和温柔。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过不去,我陪你过去。”

  一切都别怕,有她在。

  春天,樱花树落下灿烂的彩霞,姐姐喜欢唱歌,歌声犹若美妙的黄莺鸟。

  夏天酷暑,知了在榕树上叫个不停,姐姐为她摘下藤条和花朵,给她编织成许多精巧的花冠。

  秋天,秋高气爽,秋风阵阵,她们踩着枯枝的声音,在林间手拉手,摘着野蘑菇,寻找跑丢了的小猫“咪咪”。

  冬天,窗外天寒地冻,窗内火炉暖和,她则坐在钢琴面前,她弹琴,她跳舞,芭蕾舞段老师总是说她有一个很好的伴奏。

  她那时候年纪小,也懒,什么也比不过人家,学不过人家,有一次比赛她第一轮就刷了下来,安佳音和奶奶翻着花样地骂她,说安佳音一个这么优秀的艺术家怎么生出一个这么没有节奏感和乐感的坏孩子,苏梓期也不笑也不哭,只是安静地抱着自己的腿,坐在角落里,没人理她。

  但是小米姐姐脸上总是洋溢着七彩阳光般美妙的微笑,坐在她的身边,告诉她,她弹过的曲子是她这生听到过最美好的音乐了,并且从来一曲终了,都是掌声热烈,眸光灿灿。

  她是赵芷陌,不绝望不忧伤,来到苏梓期身边,从来都扮演一个神。

  这一切的结局却是赵芷陌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苏澈住进了少管所。

  舆论是一把最厉害的刀剑,杀人于无形,而从不见血,也不用负责任。

  小米在死亡线上挣扎长达大半个月,栀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探访的客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那时候,苏家乱成一团。

  苏梓期待在自己的小黑屋子里,母亲哭泣,父亲一口口地抽着烟,发着脾气。苏梓期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是这个模样,惨白毫无光彩,类似冬天的阳光,毫无生命力。他们不担心小米姐姐会不会死,而是只担心他们住进了少管所的儿子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什么时候可以被放出来。

  苏澈是事发后第一时间被抓的,被关进了少管所,苏家给了赵家很多很多的钱,苏梓期从未见过母亲这么悲伤绝望的模样,因为律师那边说如果赵芷陌醒不过来,而苏澈百分之百会被判刑,而小米姐姐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样子,病情反复无常。

  那天的天气阴沉,苏梓期穿上了防护服,给小米拿进来了一把雏菊花,“姐姐,我今年中考只考了五个B一个C,可能进不了重点高中了,把我爸气得半死,你为什么还不醒啊,你惩罚哥哥还不够吗?伯父,伯母好担心你啊。”苏梓期将昨日拿来的已经枯萎的雏菊花换下,将新鲜的花□□了花瓶里,她看着赵芷陌沉睡的模样,犹如故事里的睡美人。

  “你还敢在这儿!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赵伯母走进来一把推倒了苏梓期,苏梓期的胳膊一带,玻璃瓶落到了地上,碎了,玻璃掉了一地,雏菊花沾上了水和血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姐姐没有死,她还活着。”

  “活着个鬼,半死不活的,就是你们苏家害的,如果我女儿死了,我要你们全家陪葬!出去,快给我滚出去,你站在这里,不配!”

  “不要,我不走!”

  “你走不走!”

  “妈。”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即使赵芷陌没有睁开眼睛,她的苍白而瘦削的指尖也动了动,那一天,十月二号,姐姐苏醒了。

  当时阳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照在小米姐姐虚弱的脸上,她以为她肯定会恨她,可是没有,她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好像受伤的不是她,或者只是她擦伤了脚,没什么要紧的。

  “我不会说是他弄的,我会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赵芷陌要放苏澈一马,她欠他的钱,还不起,只剩用血来还,自此两清。

  苏梓期那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眼睛肿得像两个小桃子一样,“姐姐,你差点死掉了,你知道吗?”她说“你竟然还护着那个混蛋,他根本不爱你,只是觉得你漂亮,他不过虚荣而已,事发前些天,我还看见他牵着戚静的手来着,不行,我要去告诉所有人,是他刺了你一刀。”

  “梓期。”

  苏梓期从病房门口转过头来,看着小米姐姐接近虚脱的模样“算了。”她低垂着眼眸,了无生气地说道。

  她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头来她不过只是说了一句“你还爱他!”

  苏梓期曾经很像替小米姐姐报仇,她要让别人欠赵芷陌的千千倍倍地还回来,无论是嚼舌根的人,还是她那不成体统的哥哥,可是,她无能为力,她看着那些曾经骂姐姐是心机婊的女孩子们依旧健康地上学,活泼地放学,嘴里有说有笑,看着哥哥被从监狱里放出来,没受过一点儿苦,没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很快,苏澈不再叫苏澈了,改名叫苏燃,而为了哥哥的远大前程,苏赫马不停蹄地为他办理了护照,转学手续,联系了英国伦敦一所公立高中的入学名额,然后,苏澈却成了海归一族。

  小米姐姐离开了上海,一去了无踪迹,她曾经多方找过小米姐姐,最后看到的一幕,却是一座青青的坟墓,墓上有几根狗尾巴草,在一棵不怎么繁茂的大树旁边,原来那儿是座山,后来政府搞开发,小米姐姐的墓却赫然耸立在公路旁边,她问过是怎么回事,传说是因为小米姐姐转学回来之后并不适应,后来发了一场重感冒,本来就动了大手术,身体抵抗能力弱,后来没有多久就去世了,那时候,小米姐姐离成年还剩一个月。

  苏梓期去看小米姐姐的时候家里已经破产了,是在考上大学后第一个寒假去看的,那时候她并没有多少钱,她看着小米的墓,一次次抚摸青石板,可是,小米,回不来了。

  在英国留学的哥哥,似乎赵芷陌这个人物没有出现过一样,他在留学生中装出绅士的样子,“呃,上海的苏家。”那些留学英国的富二代听到后总是这么说。

  苏澈,又名苏燃,经此一事,摇身一变,每个月拿着三千人民币的花销,又成了当初那个花花公子了,他在高中毕业之后,考上了英国南部某个州的州立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事到如今,接近大四。

  苏燃一直做着他的梦,梦见自己家的产业永远也不会倒,他可以当一辈子花花公子与富二代,然后在父亲去世后顺利接手本该属于他的公司,可是,他却失去了很多,可继承的财产,以及赵芷陌。

  他说“只有鲜血能让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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