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已经表示过了,不过你徒弟拒绝了。
盘算着距离接单日的时间，司小语被艾文下了死命令，必须去找夏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不要不知好歹，师傅想去还得抽空，她闲着也是闲着。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与许辰的办公室门对门。司小语权当奔着许辰而去，否则寸步难行，旧仇未报，平添新愁。她怎么想都觉得这条走廊长得离谱。
敲开他的办公室门后，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正眼都未瞧一眼，“给，上面有具体的接机时间和行程安排，还有师傅的电话，你提早半个小时到就机场，不清楚给师傅打电话。”一口气说完，不带歇气。计划单往他桌上一丢，跑了。
夏意望着离去的背影，她连一分钟都不愿耽搁啊。一声叹气，哑然失笑。
大学四年，他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吃铺兼职，一打工就是三年，她来买过烤地瓜。
三个冬天的，每个周五、周六、周日晚上，是H大仅有的空闲时间。
“麻烦你，给我一个烤地瓜。”两朵高原红相映照，有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睛。
她总是带着绒线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有时围条围巾，有时来不及脱下眼镜。
可她，总是只买一个烤地瓜。
记得偶尔一次，他问她，“你也是H大的学生么？”
她捧着烫手的地瓜，点头。然后又似乎想着什么，看着他的眼神，欲言又止。
他，期待着她来跟他说话，哪怕就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然后，他会告诉她，“我叫夏意。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期待，最终还是落空。直到毕业，她都没有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最后一次走出H大的校门时，他没有再试图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走了，就忘了吧。
不过七年，她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许辰再三确认，一定要搞垮—注意，是搞垮这家许氏家长收购来硬塞给儿子当创业绊脚石的小小旅行社，并声明如果倒闭的话就不再强迫许辰，证明许辰不适合做许氏旅业的继承人，让他从此逍遥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夏意当时是这么问他的，“为什么选我？”
“因为，我一点都不想涉足旅□□业，所以，我要找个对旅行社业务一窍不通的执行助理，替我毁了它。”许辰很随意的靠着真皮沙发，整个ry最昂贵的办公家具。
“你有病。”是夏意对这位留学时期遇上的学长，唯一评价。
许辰的嘴一咧，“反正你也不是我的药。与其你也整天无所事事，不如一起。还是说，难道你也想回家乖乖听话？如果你点头，那走好，不送。”
“我做。”冷冰冰的语调，是夏意的习惯。
只是—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挺难的。
本着不管不顾的原则，和随心所欲的精神，许辰从未插手过任何业务，甚至可以说，漠不关心。
夏意，本也准备隔岸观火，袖手旁观。
—夏助理，今天许总会来么？我们已经抢到机位，这个团肯定能发成功，就等许总批复付款给航空公司了，怎么他还不来？
—夏助理，新加坡地接已经给了我们回复，地接价格确认可行。许总今天来么？
—夏助理，巴厘岛那边有个客人要求蜜月套餐，我们助理忘记了，能不能特批，我们马上进行更改？费用就从我们海岛部扣！你说，许总会同意吗？
—夏助理，今天又拉到客人了，我们正好组个夕阳红三亚游。你觉得，许总会赞成么？
成天机位、组团、拉客的是业务部。
每月拿着报表等着许辰批复发工资奖金的，是财务部。
—夏助理，许总这是准备搞垮公司吗？！
他由衷佩服，财务部就是不同，火眼金睛一抓一个准。
然而有一天，他在茶水间外听到了这么一段话—
“公司再这样下去，我不想干了，连抢机位都没力气了。”是一个男同事，好像是欧洲部的，背影看着有气无力。
他记得这个部门每次发团要求的资金都是很大一笔。
“公司现在这样的状况，有点同情心的，都不会走。”一个娇小的女同事呵斥道，“想想以前本来就是快倒闭了，许氏旅业肯并购，非但没有解除原来的合同，还加了5%的底薪，哪家能做到？现在走，做人会不会太缺德了。”
她好像就是那个海岛部的经理，助理出错，是她承担下来的。
“经理，我们全组人支持你！一个都不会走！”是她的小助理，慷概激昂。
许辰啊许辰，你当初想搞垮这家旅行社，为什么还要保留全部人员？还加什么底薪？！你这是作茧自缚，还是，于心不忍？
夏意似乎，有点能察觉那个纨绔子弟的心中所想了。
默不作声三个月后—
“许总，你的目的达到了，请交出执行权。”
许辰愕然，忽地放声大笑，“夏意啊夏意，你的忍耐力还真不是普通差啊！”
“少废话。”夏意懒得理他，伸手。
“恭喜你，正式接任ry总经理之位。”许辰从抽屉里丢出私章，“明天去换了吧，从今往后财务部再也不会追杀我了。”
“不换，你继续做你总经理，我当我的执行助理。等公司运作正常后，你再重新找个总经理接替你，我没兴趣。”夏意拿起许辰的私章，丢下话，走人。
许辰呆楞住，喃喃自语，“那我不是还要被套着……”望着慢慢合上的门，继而苦笑。
短短一年，在年终餐会上。当每个员工从他们不务正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许辰许大总经理的手中接过厚厚的红包时，圆满了。当他们在ATM上查询自己的工资时，完美了。
看着每个员工的脸上洋溢的笑容，许辰拍拍他的肩膀，“旅游业挺适合你的，不错啊。”
夏意漫不经心的喝着香槟，“接下去你想做什么？”
“我嘛，”许辰望着喜笑颜开的下属们，“我要继续去追求我的梦想了。”
次日，许辰走了。留条一张，他要跟随候鸟的迁徙去看看世界。
夏意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拍照就拍照，玩毛文艺。
“夏意，天花板漏水了！”
“夏意，厕所堵了！”
“夏意，有老鼠！”
忍—忍无可忍！“烦死了！”夏助理怒了。
当业务一切稳定，公司正常运作后，他从执行助理一夜之间沦为了夏管家、夏保姆！许辰这个吝啬鬼，居然说这儿挺不错的，维持原样挺好，不用搬了。这个破旧办公楼到底哪儿好了？！
丢下看了一半的预算报表，夏大保姆奔向灾区。
半年之后，许吝啬鬼回来了，在大雪纷飞的早上，踏进温差不大的ry大门。
“替我去把这个人找过来。”许辰丢给他一张名片，阳光沙滩棕榈树。
“艾文，入境中心经理。”还是许氏的对头公司？夏意不解，“你要挖墙脚？”
许辰点头，笑得意味深长，“我找到我的药了。”
咳—还以为他顿悟了，想接手公司了？!他真是想多了。夏意默默无语。
艾文看着斯文秀气，性格倒是爽快，才谈了一个小时，就同意跳槽了。
对面的人慢动作似的喝着已经冷却的咖啡，夏意问道，“除了薪酬待遇、公司福利，到岗时间，你还有其他要求么？”最好一次说完，省得大家浪费时间。
他喝了一口咖啡，点头，“还有一个。”
夏意等着他的下文。
“我要带上我的徒弟。”
许辰在听到艾文要带上徒弟时，眉头蹙起，“男的女的？”
“女的。”夏意的嘴角也有了笑意，看热闹的心情。
“必须带着？”许辰的眉头已经拢得很紧了。
“艾文说，这个徒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所以，从不“终审”的许总，亲自面试了艾文—带来的徒弟。
结果，许总很满意。
夏意，也很满意！
三天后，因为提前一天跟夏意打过招呼，所以艾文在公司门口接了他后一起赶去机场，准备工作。客人的航班是早上9点的左右达到，他们必须在飞机降落前赶到。
“不好意思，很早就出门了吧？”艾文向他微笑，脸微红。
“不用客气。”
坐上副驾驶的夏意，翻弄着手中的行程计划。
7点15分，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金光肆虐。夏季的白天总是特别的长。
工作的缘故，艾文今天特意早起洗了个澡，头发半湿半干，粉色衬衫衬出了显白的肤色，下摆收进白色西裤里，浅咖色皮带束起，配上白色皮鞋，整个人比平时—精心打扮了许多。
明明就不是工作的缘故！艾文很感谢徒弟这次丢弃的如此坚决，感谢徒弟自告奋勇去见客户。否则，他们也不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远在某个小区某间小屋热得从床上扑腾起来的司小语此时，牙好酸。
车里的空调还未打开，车窗全部摇下，夏日的晨风带着空气中的水分子吹在脸上，吹散闷热，吹乱了艾文未干的短发，发梢末的水分子，悄悄滴落。
可是，夏意自从上车后，除了那份行程计划格外吸引他外，目光都没往别处转过。
艾文瞄了一下时间，尚早。踩油门的脚渐渐松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夏助理，你有女朋友么？”徒弟说，说话前请先考虑措辞。
夏意的穿着似乎千篇一律，仍是白衬衫，哦，换了条黑色牛仔裤，换了板鞋，不换的是那副黑框眼镜，耳际的发梢有点长，被风吹得乱成一团，调皮的卷起。
“没。”他回答的很快，思考都不需要，语调平平。
心头一喜，艾文关上了车窗，打开了冷气。他压低了嗓音，更轻柔的，“不知道夏助理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三分羞涩，七分期待。徒弟说，有什么问什么，支支吾吾鬼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意抬眼，“艾经理要给我介绍？”并未看他，却望向摇起的车窗，眉宇间有不易察觉的犹豫。
艾文不由的紧张，握住方向盘的手心也在出汗，唇轻启，“夏助理，觉得我、我……我徒弟怎么样？”鼓作勇气，毁于一旦。
艾文懊恼得差点想去撞方向盘，这算什么问题？这还是试探嘛？！
“你徒弟？”这倒是挺出夏意意外的，不禁重复道。
被徒弟知道了，估计会欺师灭祖。艾文为自己默默哀悼，“不用给我面子，可以拒绝。”快点说不喜欢！省得师徒相残。
“我已经表示过了，不过你徒弟拒绝了。”夏意的声音竟隐隐的含有笑意。
“哦，没关系……啊？！”
猛踩刹车，艾文不敢置信的频频扭头朝向他。
换了个姿势靠着座椅，夏意又恢复了一脸的淡然。
艾文没敢去确认刚刚是不是他幻听，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
司小语，你居然敢跟师傅抢男人！
远在某商务大楼外头顶烈日的司小语，擦着满头大汗，全身阵阵发凉。
徒弟说，一夫当关万夫滚开。
师傅说，徒弟，你挡在我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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