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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如若永远不用醒来该有多好。

  林君含摇了摇头,既然已经醒来了,就要迫使自己打起精神。战争还在延续,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所以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林君梦倒是没有食言,将一家子人放出来了。到了这个时候她已不屑伪装,任至亲眼中的绝望吞没她,而她并未胆怯的回避,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所以她不后悔。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林君含吩咐王思敬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先将家人安顿好。

  王思敬领命之后去办理此事,周边硝烟弥漫,且战火仍旧蔓延,带在身边亦或安置在近处都不合适。不得连夜将人送走,以免再出这样的后患。

  林君梦再见到梁景真比先前更要坦然,中间的那层纸撕破了,已然没什么好遮掩。

  梁景真只是好奇,到了这一步,林君梦为何不在会长面前谗言,他的真心她早该看得一清二楚才是。两方的关系也该在这次变故之后土崩瓦解,然而没有。会议室中见到,竟绝口不提,一如往常。

  越是如此,越发惹得人心神不宁。

  林君梦隔着众人望向他,淡淡一瞥,目光很快就错开了。

  会议制定了新的战略方案,大力打击缕军的同时一并将矛头指向清军,据说已经找到了新的合作人选……这样做的意图很明显,扶桑野心勃勃,是想将清军一举歼灭。

  梁景真下意识看向华筝,见他撑着额角,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从头至尾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会长操着扶桑语继续会议内容,战斗的主力依然没变,不仅如此,梁琼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按耐不住,主动要求加入到下一次的作战计划中。

  一散会,林君梦慢下一步,只等梁景真走近了,大有深意的低声喃喃:“愿你这次同样好运。”

  梁景真唇角一弯:“托林小姐的福。”

  林君梦骤然冷笑:“希望你别有后悔的那一天。”

  梁景真眯起眼睛盯紧她。心口猛然一阵跳动,只是不动声色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君梦悠悠道:“游戏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她声音曼妙,听进人的耳中却犹如鬼魅一般:“梁景真,好自为之。”

  她戴上军帽走出去。

  梁景真站在那里微微发怔,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是华筝,桃花眸子微微眯着,递给他一支烟道:“不知梁先生能否赏光喝一杯?”

  说话时修指间亮起莹润的火光,轻轻的在他好看的眉宇间摇曳,风雅无边。望着他的时候梁景真的心底仍有错觉,所以感情复杂。想了一下还是说:“既然华先生有这样的雅兴,在下有何不可。”

  两人相邀出来,临近的酒楼里点了几样简单的下酒菜。

  华筝亲自为他倒酒。

  梁景真无形中打量他,发现气色照先前好了许多,男人少有这样妖艳的,偏偏眉眼清峻凌厉,这样绝代风华的人物真是世间少有。他自心底微微泛出苦涩,不由感慨道:“华先生跟在下认识的一个人当真是极像……”

  华筝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定是清军的付三少,同我说过我与那人眉眼相似的,数不出有多少人了。只是一个已故之人,我倒没有多少兴致可言。对于梁少,我却有几分好奇……”

  梁景真执着杯子:“华先生不妨直言。”

  “会长刚刚所言相信梁少听得再清楚不过,我军这一回加派了兵力和火力,纵使清军援助,四小姐想过得眼前这关也不是容易的事。听闻梁少同四小姐感情匪浅,当真就能狠下心来看对方万劫不复?”

  梁景真握住杯子的手指紧了紧,指腹浑然一道象牙白,眼里却茫茫然的一片暗色。这样的话之前华筝便问过他,不知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以至于他一而再的盯紧不放。

  须臾,敛神道:“我与林君含确是从小一起长大,算是最好的玩伴,她身上几乎承载着我一切有关青春年少的记忆……”话语间目光变的悠远起来,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进一个悠然自得的领域中,那是此生最好的年华,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他嗓音清淡道:“如华先生所说,这世上哪个人舍得一手打碎往昔如世外桃源般的梦幻和影子。纵使如此,生在这样的乱世无可奈何。我与她,似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无望站在一条路上。”

  他端起酒来喝,入喉微辣,连气息也被微微呛了一下。

  华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再度将空盏填满。

  见梁景真只是默默的饮酒,他也不再多问,谁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正如谁都有情难自拔的时候,那个时候即便毁天灭地也是不管不顾的。

  不想,梁景真忽然望向他:“依我看倒是华先生,未免不怀恻隐之心。我同缕军的渊源之深华先生不曾有,可是以我对华先生的了解,即便有清军援助,扶桑也不该如此惨败。”

  他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探究似的盯紧他,更是在等一个真相。许多事情萦绕脑海……如果说当时他是消极抗战的,他又如何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是两人心照不宣保持缄默,只怕不会那样轻易掩人耳目,到了今天会长也不会一如既往让两人担当主力。这样的天衣无缝定是有人其中做了斡旋。骤然回过味来,那目

  。骤然回过味来,那目光较之前更加迫切。

  华筝神色自若,并不回避他的目光,相对生了一种坦然……仿佛被他给说着了,他们就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两个人。接着端起杯子轻轻的与他撞出响来,微一扬首将那酒一饮而尽。

  梁景真肺腑中彻底翻江倒海起来,渐渐连呼吸都变得紊乱不已,他竟然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

  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华筝早一步离开,他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

  梁景真透过窗子看他大步上车,朝日头降落的方向极速行驶。

  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风声已经探听到了。林君含早料到扶桑不会善罢甘休。军中为此召开紧急会议,一连就是几个时辰。夜长昼短,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一片黑。

  秘书走过来:“四小姐,警卫说有你的信。”

  林君含想不出会是谁,狐疑着接过来。信封空白,不着一语。她借着窗前的微光打开来看,全身的血液骤然倒流,连指腹都一并僵麻了起来。

  是华筝,信里约她见面,直说不见不散。

  林君含亦有顾虑,怕他就那样一直傻等下去……

  行动比脑子快半拍,不等想清楚,已经大步向前,吩咐秘书备车。

  她知道先前的场景都不是梦,她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傻子,没办法自欺欺人。是梦幻的存在,蛊惑人心。看啊,她竟真的没了理智。

  华筝已经等候多时了,一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立刻起身来到门前。

  林君含伸手开门的时候那门应声而开,两人同时僵在那里,看着彼此,明明大有不同却像似望着镜中的自己,目中谜情翻滚,有不可思议的灼热,念恋,亦有逃避和惶恐……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就那样久久凝望,傻了一般。

  这个时候才更像是做梦,分明没有喝酒,却隐约觉得醉意熏然。

  华筝唇畔慢慢弯出性感迷人的孤独,仿佛心情大好。一伸手拉她进来。

  “要傻站到什么时候?”

  他的指腹微凉,一下子将她给激醒了。元神归位,面无表情。

  “不知华先生叫我来意欲为何?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更无见面的必要。”

  华筝眯起眼睛盯紧她,似笑非笑:“四小姐待我一向薄情寡义,到现在都没有变。”

  林君含维系面上的冷硬:“之前的那些事我已经同你说的再明白不过,如若华先生自己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办法。”她侧首望向窗外,不敢看他的一双含笑眼。低低道:“先前的那些事,华先生还是忘了罢。”

  “你叫我忘记?”华筝好看的眉毛微微条起来:“忘记哪一些,是曾经,还是现在?”

  而他们又哪里来的曾经呢?!

  林君含苦笑:“华先生真会说笑,我们不过相识数月,又怎么会有曾经。”

  “那我倒要问问四小姐,为何将我推得远远的?真是利用得没了价值?还是四小姐私心里是想保全我?”

  林君含微微一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哪里用得到我来保全呢。现在扶桑大举进攻,我都自身难保,哪里来的保全一说。”

  华筝略微激动起来。

  忍不住道:“既然如此,我一个唐唐扶桑主帅,更有利用的价值才是。四小姐分明知道我的死心塌地,若真是算计之人,就不该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将我这个棋子丢出去……”他话语很快,大有逼她坦白就犯的气势,只是不停道:“还是四小姐怕与我纠葛得深了,被扶桑人看出什么破绽?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

  林君含脸色发白,嘴巴抿得紧紧的,直没了一点血色。

  看了他须臾,方道:“不管你怎么想,我没时间再听你胡言乱语。”那心已经乱作了一团,她急切的想向外走。心里嚷着不该……不该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跑来见他,竟惹出这样的罗乱。

  不等迈出一步,华筝有力的长臂伸过来,已经将她锁紧到怀里来。

  喉结动了动,嗓音沙哑:“你还要否认到什么时候?你分明对我有情,曾经是,现在也是,却又总是将我远远的推开,人生就那么短暂的几十年,我们又生在这样的乱世,谁也不知中间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数,我真的是怕了,不想再蹉跎任何跟你在一起的好时光……我就是傻了,早在认出你的那一刻就该死死抓住你的手……”

  林君含止不住的呼吸急促,回过头来睁着大大的眸子盯紧他。

  “你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只在心中否定自己,过去的事情他如何会记得?一定只是先前的事……这样的想法瞬息土崩瓦解。

  华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君含,你好好看看我,我是江沅啊……”

  付江沅,那个惊艳清州八省的付三少……

  数日里醉生梦死,不变天日,忽然一天却仿梦佛脑洞大开,整个人都再清醒不过。前情旧事如潮水一般纷涌上来,瞬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却又说不出的豁然开朗。他是谁?今夕何夕?当初又是如何隐忍疼痛放开她的手……那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再清晰不过的浮现脑海。他也终于看清她的良苦用心,在有办法让他完全脱离扶桑的掌控之前,除了让他好好的呆在那里,她别无他法。因为一旦被扶桑看出破绽,就只有毁灭这一条路走。岂不知她望

  岂不知她望着他,那心就像在锋利的刀锋上游走,不敢靠他太近,又担心一旦看不到他,便不知发生了什么险恶的事……

  林君含捂上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眼泪仍像断线的珠子,一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雾蒙蒙的一片,连他的影廓也变得影影绰绰。

  付江沅声音哑得厉害:“不要怕,我回来了,一切还有我。”

  那时他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连医生都这样说。死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他实实在在的怕的不得了,死了,永生永世,他将再见不到她。死了,乱世流离,谁还能死心塌地的看护她。那时候只觉得老天给他的时间不够多,多一点点,哪怕再多一点点……能为她多打点些也是好的……

  付江沅知道,此刻她的心同那时的自己如出一辙。除了想收回被敌人践踏的失地,那么急切的想要打胜仗,更是想救他于水火之中。

  林君含在他胸前的衣料上抹出一道道的水印,方才止住哭泣,呼吸也渐渐平静下来。可是仍旧紧张,抬起头道:“林君梦知道你什么都记起来了么?若是让她知道,你就危险了。我想扶桑人定是一心将你交给她,让她来掌控你。”

  付江沅轻轻摩挲她的鬓发:“别担心,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拿药物来控制我,可是连她都没想到,几日高烧,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会让那药失效。”

  “即便如此,你仍要小心……再给我一点时间,现在有你们清军的援助,我相信很快就能将扶桑击退。”

  付江沅道:“我父亲为什么会同意援助?”以他对清军的了解,这个时候该自扫门前雪才是,如何会为了一个别人口中即将没落的军阀而得罪扶桑?

  “我把修文送到付府去了。”林君含低声道。

  付江沅眼睛眯起来:“你把儿子卖了?”

  林君含迎上他的目光:“除了这样,我没有其他的法子。况且如果我这边支撑不住,修文跟着我一样是受苦。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他,从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付江沅顿时怜惜地抱紧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最伟大的母亲。是我不好,对不起你和修文……以后我会加倍的补偿你们。”

  车子一路驶回,林君含的心里只是不平静。望着茫茫夜色,天际的零星灯火仿佛鬼火,映入眼中却有了奇异的美感。许久不曾这样轻松畅快过了,他回来了,说要同她一起并肩战斗……她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股滋生的勇气就像擎苍的大树,顶天立地,又无所畏惧。

  一家团圆的日子似乎指日可待……她从不做梦,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的遐想连连。

  当晚做了好梦,梦到林荫路上阳光散落,她牵着孩子的手一路往前走。就在那路的尽头,付江沅正微笑的等着他们……

  一早起来,听差就说:“四小姐,王副官回来了,在花厅里等着你。”

  林君含收拾妥当下楼,正是吃早饭的时间,叫上王思敬去餐厅。

  王思敬见她精神大好,脸面上也挂了笑:“四小姐心情不错的样子,可有什么高兴的事?”

  林君含笑笑,只道:“许久没做什么好梦了。”

  王思敬道:“好梦都会成真的。”

  “哦?真的是这样么?”林君含回头看他,接着问:“家人都安置妥当了?”

  “四小姐放心吧,这回再不会出任何的差子。只是四小姐一定想不到这回我碰见了谁?”

  林君含见他这样卖关子,忍不住好奇起来:“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付家二少奶奶,段芳华。”

  林君含到底吃了一惊:“竟然这样巧,哪里碰到的?你可对她说了付家人都在四处找她。”

  “属下都同她说过了,但瞧段小姐的意思是不会再回付家了……”

  这一次的意外相逢王思敬也很意外,更加没想到段芳华一个大小姐竟然加入了土匪邦。初见他并不友好,王思敬同她解释了段老爷子的意外……缕军最没理由那样做,当时段家于他们就像救命稻草,谁会将最后一点生息掐灭?明显是有人刻意摆了缕军一道。

  段芳华不是真正没脑子的人,而且时至今日,她像是看开了许多事情,最后只是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前我私心里是排斥你们四小姐,对她难免有异样的看法。可是现在那些都不存在了,我也早不是以前的段芳华。说起来我同你们四小姐还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我们也在凭一己之力对抗扶桑人,否则我也不会加入他们……”

  王思敬回想起当时,笃定道:“所以依属下看段小姐不会再回付府了。”

  任谁也没想到段芳华会加入那些匪类,之前的不幸也是来自那些人,至于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段芳华不说,谁也都不知道了。

  林君含沉默须臾,感慨道:“段小姐是个有志气的人,侯门大院不见得就是好地方。我想她加入匪类,又与那些人一起对抗扶桑,该是英雄惜英雄之举。谁说那些人里就无有志之士呢,自古以来就有绿林好汉这一说,终归不会是段小姐堕落才是。”

  “那段小姐的事我们是否要跟二少讲。”

  林君含摇了摇头:“不必了,若是有缘,他们自会再遇上。”

  扶桑和缕军再度开战。

  枯竭的大地重新掀起血雨腥风,几里之内的百姓作为流民大批逃亡外地,这样荒凉的景象不由得让林君含想起‘山里无鸡鸣’几个字,那一种哀榷直击肺腑。瞌目间想起他说“一切还有我……”心底的荒凉总算缓解几分。又担心起他的安危来。那天付江沅对她说恢复记忆,从此两人里应外合,并肩作战,而且据他所说无形中已经与梁景真达成共识。这一点林君含倒不担心,只怕两人身处敌人内部,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前两人日扶桑进攻猛烈,一时间缕军竟感觉无力招架。

  为此会长大喜,说终于看到了年轻人的虎狼之势。

  林君梦对此默然不语,这一仗还要打很久,凭这一招一式又实在看不出什么。只是会长欣然,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一心盯紧梁景真,她便不信至始至终他都不会露出马脚。到时候蛇打七寸,看他梁景真还有什么好说你。这样的游戏实在令她欣喜若狂。就仿佛一个明明知道风险存在,却忍不住去赌的赌徒。

  ------题外话------

  宝们,咱们这个文马上完结了哈,再有一次更新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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