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话 一无所有

　　清晨六点，天刚刚放亮，环卫工人沙沙清扫地上的落叶，微凉的秋风不时将落叶重新卷起，吹散开来。

　　马猴儿从一个小区里慢慢走了出来，他站在小区门口疲惫的掏出烟盒，却发现里面空无一支，懊恼的揉了揉扔在路边。远处的环卫工恰巧看见这一幕，不情愿的瞥了他一眼，继续扫地，并没有说什么。

　　马猴儿没有心思在乎这些，因为昨晚他在这个小区里和几个牌友赌博，硬生生的输进去了四万七千块。

　　此时街上行人寥寥，马猴儿看了看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习惯的抬手看表，却想起手表作价五千块已经抵作了赌债，那可是他当初花了两万多买的浪琴表。

　　“玛德！真他妈点儿背！”

　　马猴儿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摸了摸口袋里还有一把零钱，朝着前方路边的早点摊走去。

　　自从苏达的快餐重新开张后，马猴儿就少与苏达联系。一是他知道苏达很忙，二是自己如今突然成了闲人一个，总觉得在苏达面前失了面子。

　　在马猴儿的价值观里，面子比金钱重要，一个男人如果没了面子，那简直就是灾难，哪怕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也是一样。

　　这些日子，马猴儿白天猫在房间里，除了睡觉就是炒股，偶尔看看电视，看看美剧，一到了晚上，就去以前的同事家里玩牌，扑克，麻将，样样精通，每天晚上都鏖战通宵。нéíуапGě.сОМ

　　一开始的几天，每晚居然还能赢个三四千块，甚至比炒股来钱还稳定，可最近半个月，运气似乎跑的无影无踪，几乎每晚都得输个底儿掉。

　　从开始玩牌至今，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马猴儿前前后后共输了将近二十万左右，几乎把这两年所有的积蓄都拼个精光当然，除了那辆开了还不到一年的帕萨特。

　　吃完早饭，马猴儿打着饱嗝，晃悠悠回到小区门外停车场，掏出车钥匙，钻进驾驶室。

　　把车门关上，马猴儿长吁一口气，疲惫不堪的趴在方向盘上，嘴里念叨着，“我就剩下你了，就剩下你了……”

　　想起来北京苦苦拼搏的两三年时光，想起东北老家母亲那殷切的目光，想起街坊邻居提起自己时的羡慕表情，马猴儿猛的抬起头，凝视远方，恨恨的说：“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要再拼最后一把！最后一把会起死回生！”

　　想罢，马猴儿又拨通同事电话，约好今晚老时间继续再战，同事在电话里开玩笑问，“你小子还有几块浪琴表啊？”

　　马猴儿冷笑着回答，“我没有手表了，但我还有一辆车！”

　　建设银行营业厅，苏达走了出来，今天把怡达快餐第二周的盈余存了进去，看着银行回单上的数字，苏达心满意足。

　　那天和关瑞吃饭总算是顺利应付过去，没有非常明显的不愉快，也算帮了女朋友秦怡一把，让关瑞亲眼见见自己这个“不省油的灯”。

　　这两天苏达除了忙着快餐生意，自己还抽空把店面里屋的仓储间腾了出来，买了张折叠床放了进去。

　　小冯不解，问苏达晚上店里还需要值班吗，苏达笑着告诉他，你要来个新帮手，一个小兄弟。

　　这床是为即将来北京的贾小涛准备的。

　　苏达不仅安顿好了床铺，还特地买来了被子褥子，甚至一整套的洗漱用具，规规矩矩摆在床头。

　　小冯看着苏达这么用心的准备，更加奇怪了。

　　“哥啊，来的这小兄弟是你什么人啊，你咋对他这么贴心呐？”

　　苏达想了想。

　　“他，他只是一个需要我们好好照顾的小兄弟，仅此而已。”

　　明天贾小涛就要到北京了，苏达把店面的事忙完，刚打发小冯下班回家，手机就收到了马猴儿发来的短信息。

　　上面是几行东北某市某县某街道的地址，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和电话，苏达猜想，这难道是马猴儿老家的地址。

　　“这小子把家里地址发给我干嘛？”正在纳闷儿，手机叮咚又是一响，第二条短信随之而至：

　　苏达，刚才我把家里的地址发给你了，你一定收好。我是个不争气的人，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没脸见我妈，也没脸见你，不要找我，让我从容的离开。好兄弟，帮我照顾我妈，我下辈子加倍还你！

　　???????????????????马猴儿??绝笔。

　　看完短信，苏达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苏达马上拨打马猴儿手机，谁知已经关机。

　　苏达气的只骂，“这混蛋玩意儿！”顾不得多考虑，只得急忙关上店门，骑着电动车直奔方庄。

　　到了马猴儿租住的小区，苏达把电动车往墙边一靠，顾不上锁车，火急火燎的往楼上跑。

　　出了电梯，苏达直接扑向马猴儿的房门，用力拧了门把手，已经被反锁。

　　苏达抡起拳头咚咚咚的开始砸门，边砸边喊，“马天明，你特么就是个傻X，你特么真没出息，你马上给我开门！！”这一通折腾，震得楼道震天响。

　　突然身后的门开了，一个男人叼着烟探出头。

　　“哎哎哎！嘛呢？！拆迁呢，想特么练嗓子出去练，在这儿叫特么什么呢！”

　　苏达正在气头上，一回身，指着男人骂到：“滚你玛德！这屋里正有人自杀，出人命了我特么让你陪葬！”

　　男人一看苏达红了眼，吓得一缩脖子，叼着烟又关上了门。

　　苏达继续敲着，喊着，突然门里传来拖鞋的脚步声，苏达停了下来。

　　门锁哗啦一开，马猴儿站在门里，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看着一眼苏达，然后有气无力的走了回去，坐在沙发上发呆。

　　苏达愣了一下，把门关上，跟着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苏达就被满屋子的酒味烟味呛的直咳嗽，地上堆满了啤酒瓶和易拉罐，烟头遍地，烟灰四处都是，几桶吃了一半的泡面上都长出了绿毛，屋里的一切，足以证明着马猴儿这些天是怎么样的生活。

　　苏达想起刚刚收到的那两条短信，不禁又是热血上头，径直走到马猴儿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巴掌抽在马猴儿脸上。

　　可马猴儿甚至连躲都没有躲，依旧坐着发呆，嘴里轻声嘟囔着。

　　“你别打了，我自己了断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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