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玄学会 十二
并不是每一届交流会悟因大师都会来，事实上他已经足有三十年没下过五台山了，都是别人去拜见他。这一次前来出乎大家的意料，为的却是自年初开始的隐隐约约的心悸。
到了他那种境界，任何一种心境波动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必然有原因。他极力去捕捉那一丝时隐时现的天道，却无所获。但站在五台山最高处以灵心慧眼看去，尘世处处弥漫着不祥的灰色，这种程度不是一场地震或者海啸能造成的。
国战前他还年轻，灵心慧眼未成。但据他已经坐化的师父说，那时天地间就是一片灰色。莫非苦难将又一次降临神州大地？
他沉思一夜，匆忙下山。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越看越心惊，所经之地无一处清朗。沿途拜访了几位颇有声名的玄学家，观他们言行，似是一无所知。他便也不多说，只与他们谈佛论禅。
那时他内心忧虑，但还只认为这是华夏将再次受难，后来才知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这不是一个国家的事，是全世界的。
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怕感应有误，决心去见一位早已定居太平洋彼岸的大喇嘛。飞机落地，抬目望去，与国内并无不同。那位大喇嘛与他说了三天佛理，对他提出的问题却模棱两可，只说一切皆有定数。
悟因大师琢磨着他话中之意，顺路又看了好几个国家，全都一样。回来时正好赶上交流会，也就参加了。他原本不打算与陶南山等人谈及所忧之事，在他眼里他们都是小辈，如果连他和那位大喇嘛都无计可施的话，让他们知道也只是徒增烦恼。
当年张天师搭上家族命运才能稍稍扰乱天道，这次比上次严重得多。再说了，又上哪儿去找另一个张天师？
可他没想到会有顾缈兮这么样一个人，无气运之光，不在天道之辖，身上全是迷团。
而顾缈兮对他更感惊奇：“大师您也知道了？”
那个人只说“世界正在发生改变”，并没说不妥，但他太强大，他眼中的改变的确很可能是悟因大师所感受到的不妥。就如一场不算大的雨，人可以视之为天气变化，却很可能毁坏蚂蚁的家园。
不讳言，学了瑶山谕和琚山谕之后，她内心是骄傲的。对于此次交流会上接触过的各家各派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太弱，只适合唬普通人，擂台赛更是花架子。同时有些意兴阑珊，如果所谓的亚洲玄学会大师们就是这种水平的话，她不会再来参加第二次了。现在发现悟因大师还是有真本事的。
大师拨动佛珠的速度快了许多，语气不复平常镇静：“这么说你真感应到了？”他其实是希望自己想错了的。
顾缈兮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有个人告诉我世界正在发生改变，需要做好准备。”停顿了一下又道：“之前给您看的那把刀就是他给我的。”她不想暴露那个人的存在，但这样说他们会更重视吧？况且如果他们真能查到那个人，她倒要感激万分了。
陶南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缈兮，你们在说什么？”潭四海和梅胜雪也疑惑不解，每句话他们都听得懂，却不知其背后之意。
悟因大师缓慢地道：“如果老衲没有料错的话，世间将有大劫难。”顾不得详细解释，对顾缈兮道：“你说的那个人，老衲能否一见？”
顾缈兮叹气：“我也很想见他，但是不能。”
说着起身告辞，留悟因大师给那三人解惑。
擂台挑战赛结束，陶家、梅家和日本的山下家族的子弟各赢一个擂台。陶家和梅家得第一几乎是惯例了，山下家却是突然冒出来的，毕竟开花家才是日本最强的玄学世家。但想想开花家在顾缈兮手里吃的亏，出现这样的情形也不奇怪。
宣布结果时，大家都没关注三名优胜者。中国一方有志一同的看向开花纯一郎，日本一方却是全体瞪视顾缈兮。当事双方表面上倒都很淡定，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随即错开。只是一人心中恨不能吃对方肉，另一人是真的无视。
顾缈兮此时才注意到一个情况，去问他桑大师：“您不是说日本的贺茂家族也是玄学会元老吗？怎么这里一个姓贺茂的都没有？”
他桑冷声道：“你有没有常识？张家都倒这么大霉了，贺茂家怎么可能还有血脉存世？早被你们斩草除根了！”
顾缈兮当然明白他所说的“你们”是指谁，并无过大感触，也不觉得不应该，反看着那群日本人一扬下巴：“怎么没把那些也弄死？”
他桑瞪了她半晌，阴森一笑：“不错！够心狠手辣，不学降头术太浪费了。求我吧，求我我就教你几手。”他是真想有这样的弟子。这世上，张牙舞爪的狠毒大多是色厉内荏，唯有这样淡然着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才是真狠绝，最适合修习降头术。
顾缈兮不屑，都懒得指出他会的尽是旁门左道。她也不是存心鄙薄降头术，只是自然而然的看不起。她虽不说，眼神中什么都透露了，惹得他桑大怒，两人不欢而散。
转眼到了理事上师考较这一环节，顾缈兮不知道别的人是怎么被考较的，反正她就是陪他们喝了会儿茶，只被问了两三个根本不必问的问题，诸如来自哪里今年多大什么的，弄得她一头雾水。
她一惯的不懂得看人眼色，当然不知道六位理事的憋闷。
尤其是身为同胞的陶南山和张继尘，这两人现在看她如一座秘密宝库，既喜这是属于己方的，又忧自己对她也是一无所知，再思及悟因大师所说的大劫难，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急欲得到答案，但大师明确警示他们不要违她意愿，她愿意主动说最好，她若不愿说也由得她，否则只怕弄巧成拙。
开花吉行对她的想法很简单，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他要将她从灵到肉全都毁灭！但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刻，只好先忍着。
他桑对她了解更多一点儿，哪敢考较她什么？
摩罗大师和杜尔大师倒是真想尽一尽理事的职责，好好考较她一番。但思及此人能让开花家的式神不战而败望风而逃，顿感无从入手。要知道就是他们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能做到她那种程度，那还怎么考较？省省吧，别自讨没趣了。
交流会最后一个仪程是玄学未来发展之探讨，也就是陶青竹所说的重新划分地盘，足划分了两天。顾缈兮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多少想跟她搭讪的子弟都不敢上前，哪怕是在睡梦中，她身上都有种奇怪的凌厉之气，仿佛靠近就会被刺伤。
但也有不怕死的，最后一次会议时0409坐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发现了吗？”
顾缈兮睡意正浓，没理他。
0409也不在意，继续压着嗓音道：“我看过前几年的报告，各家的生意并没有这么好。”
顾缈兮还是没说话。
0409接着道：“前几年我们的任务也没这么多，训练之余每个月还能休息四五天。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顾缈兮烦不胜烦：“别问我，直接说你想说的话。”
0409盯着她：“这代表灵异事件多了，不是多出一两件，而是多出六七倍，这不是正常的增长率，不明力量横行肆虐。。。。。。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着，而我们对此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很危险！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Cet使用的是远超时代的地外科技，接触的是未知领域，早已习惯了领先者及掌控者的位置。而最近几年不太顺利，水下似有暗涌，有什么正在发生着，而他们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别说提前防范或处理，连想看清都无能为力，这种没有把握的感觉很不好。
这不只是基地高层的心病，普通外勤人员也有所觉。但0409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顾缈兮说这些，只要一对上她，他的很多行为就无法解释。
顾缈兮揉着眼睛转头看他，心里有点儿意外。Cet比她想像中还要敏锐，本以为悟因大师已经是特例，没想到以科技铸身的Cet也能察觉，想了想道：“事情如果一定要发生，担忧也无益。世界瞬息万变，我们能做的只是去适应。”
她不是不想说得更透彻，问题是她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之前那个人说世界将要改变的时候，她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她和世界的联系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实在没有更大的胸怀关注到整个世界。而在和悟因大师聊过之后她问过那个人，他只说发生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而且保证到时他会在她身边。
0409皱眉想了几分钟，起身走了。
顾缈兮又趴回桌子上，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对Cet的忌惮少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实力提升了，也许是因为有所倚仗。
但这个下午她注定睡不成了，林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搂着她一脸忧郁地道：“小福星，姐要回家了，保重。”
顾缈兮觉得她神出鬼没的，想出现就出现，想不见就不见，道：“要结婚了吗？恭喜你心想事成。”
林绯黯然摇头：“结什么婚。。。。。。不过，缈兮，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第一个感应到尘哥不会早死！”
她谢的只是顾缈兮的“感应”，因为根本想像不到张家命运是因她而改，谁也想像不到。
顾缈兮看惯了她的笑脸，挺不习惯她这种模样的，不由问道：“怎么了吗？”那天张继尘急急追出去，不像是对她没有感情。
林绯半晌才道：“他跟我求婚了，是我不愿意。”
顾缈兮奇道：“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嫁给她吗？”
林绯淡淡道：“我从小就喜欢他，像入了魔一样。。。。。。知道为什么交流会上只有我一个林家人吗？因为我爸妈说如果我再缠着他，他们就要跟我决裂。。。。。。这个圈子里人人都知道我爱他，当他摆脱悲惨命运的时候怎么能不娶我呢？但是，如果我付出的是爱，那么希望回报的也是爱而不是可怜或者责任。。。。。。如果他只有两个月好活，无论如何我也要赖着他，但既然还有漫长时光，那我就放过他吧。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她说了这么多，最能触动顾缈兮的是“如果付出的是爱，希望回报的也是爱”，深觉有理，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嗯，爱太复杂了，以后谁也别爱了。”
饶是林绯正沉浸在悲伤中，也被她逗得笑了：“可怜的孩子，还没谈过恋爱吧？姐跟你说，爱虽然会伤心，但也有甜蜜。。。。。。”
后面说的一大通顾缈兮过耳不入，之后直到离开香港都没有再见到她，不知神遁去哪儿了。顾缈兮略有遗憾，她没有闺蜜，林绯和刘小忆是目前为止唯二让她觉得可以成为闺蜜的人。
交流会结束后，陶南山力邀顾缈兮留在南山庄园做客，梅胜雪等人也劝她留下，没看到开花吉行不怀好意吗？不知设下了什么陷阱等着她。何况还有个钟家虎视眈眈，据他们所知，钟明月母女的气量可没那么大，在南山庄园还好，出去了可不会有什么顾忌。
顾缈兮浑不在意，微笑道：“不怕，我有一个大靠山，他们最好别来找我麻烦，否则有去无回。”她想炫耀，很想炫耀。
大靠山果然很给力，虽遇几起意外冲突，她还是平安回到了扬州，带着一大堆各位大师赠送的东西，全都是真材实料，与市面上出售的那些有天壤之别。
顾念之早已望眼欲穿，他遇到了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就等着她回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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