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灰鸭，猎狗与大公猪

　　绰号为“灰鸭”的迪克，是一个二十岁的瘦高青年，除了一头浅灰色头发之外没有任何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他的绰号“灰鸭”也是因此的来。没错，迪克是安德里安公爵家的领民。帝国风俗，为了和重名的领民区别开，那些没有被领主赐姓的领民们，基本上都要有一个绰号，“灰鸭”这个绰号就是他所在的大蓟村的老摩尔玛给起的。

　　按照帝国法律，领民作为领主的附庸，他们的地位也就比奴隶稍微好上一点。没有姓氏，世代生活在领主的土地上，耕种领主的土地，放牧领主的羊群。在战争的号角响起的时候，作为领民还要积极的相应领主的号召，非自愿的加入领主的军队，拿着领主发给的刀枪或是草叉链枷，去和另一名领主们的领民们拼死相博。

　　此时的迪克，正坐在一辆他从没坐过的豪华马车中向猛虎之心城堡疾驰。这座马车里的陈设让迪克大开眼界，地板上铺着豪华的编花地毯，坐垫则是柔软的天鹅绒，在车厢的顶棚还有华丽的绘饰。车厢里的暗格嵌着魔晶石做的暖炉。虽然说没有屋里壁炉的温暖，但也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暖和上不少。如果不是刚才车夫坚持要求他们上车，迪克甚至觉得摸一下这么豪华的马车都是一种罪过。看着自己脚上的破旧棉鞋，心想，迪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一身破衣烂衫和这辆豪华到极致的马车实在是太不搭调了。

　　在迪克的对面，坐着另外两个和他一样和这辆豪华马车不搭调的领民同伴，也是他同村的最好的两个朋友。左边的矮个子是绰号“猎狗”的皮普，这小子有一只非常灵敏的鼻子，据他自夸可以嗅到藏在地下的松露的味道。除了这一点之外，皮普就是一个年龄和迪克一般大，身材矮小，有一口不怎么整齐牙齿的普通人。此时“猎狗”皮普正靠在坐垫上闭目养神，摆出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样子。

　　坐在皮普身边的“大公猪”哈利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印象深刻，因为他实在是太高大肥胖了。迪克甚至怀疑哈利的体重达到了两石半（注：一石等于50公斤），不过绰号大公猪的哈利显然不是一个勇猛的人，他将自己脑袋都缩在那身破旧的棉袄里面，从一上车开始，肥厚的双肩就抖个不停。

　　哈利在害怕，迪克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其实自己和皮普又何尝不是害怕（迪克就是用鼻子都能闻出皮普是在故作镇定）。三人此刻之所以今天会坐上这辆马车，是因为一份召集令。

　　2月6日一大早，这辆豪华的马车就停在了他们所在的大蓟村村头，马车夫跟村里的执事兼村长的老摩尔玛说了几句话，老摩尔玛就匆匆忙忙的让他的侄子找来自己，皮普和哈利三人。还没等自己来得及问句话，就被老摩尔玛给撵上了马车。不过马车出发之前，迪克多少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的，从管家和车夫含含糊糊的话语中，迪克依稀听到了“3个棒小伙子”，“没啥值钱家当”，“少主要用人”，“那他们有福了”几个词。

　　难道是哪几个领主要打仗了？迪克心里默默的想着，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领主们真的要打仗，他们自有一套征兵的程序。领主的书记官会写一份征召令，然后让领主手下的骑士们四处去各个村子张贴，然后各个村子的村长就会按照花名册，挨个的点起适龄的出征人员。通常也会有一天的时间给出征人员做准备，用来收拾东西以及和家人告别。然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在征兵骑士的带领下，或坐车或步行前往指定的集结地点。

　　像今天这样，连收拾东西的时间都不给，而且还派出如此豪华的马车来接送。迪克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他隐约觉得这次搞不好要有一次非常的大事。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正在想事情的迪克一个趔趄，差点从座位上摔倒在地上，他连忙爬起身，偷偷的看看了怀中的几个银币。还好没有颠出去，那几个银币是临上车前，老摩尔玛悄悄塞给他的。看着这几枚银币，他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暖意。迪克是老摩尔玛捡回来的弃婴，连名字带绰号都是老摩尔玛给取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据老摩尔玛说，二十多年前还是一个雪天，他去村口扫雪的时候，看到了在襁褓中的迪克。就把他捡了回来，当成自己的孩子养活。弃婴的情况在帝国是很常见的，帝国的税收是按照人头收税的，不少人家为了不多添人口少交税，往往将自己多生的孩子遗弃。他们可不管这些孩子们的死活。

　　不过还好自己的亲生父母多少有点良心，把自己遗弃到了安德里安公爵的庄园门口。别的地方的领主可能嫌收养弃婴是一种负担，甚至有的地方明文规定不准收养弃婴。但是当时还在的安德里安老公爵可是一个仁慈的人，他自己就收养了不少战争遗孤。有这样的领主做榜样，二十年前还是普通耕民的摩尔玛才大着胆子将自己收留下来，并且让自己在大蓟村里吃着百家饭长大。可惜迪克没什么出息，既没有魔法也没有斗气方面的特长，也没有钱去上村里的学校。他唯一的前途长大了就只能像老摩尔玛一样，给领主种种地，放放牧了此一生。

　　迪克还是很感激老领主的，如果没有老领主的话，摩尔玛根本不敢收留他。10年前，老领主和夫人遭遇海难去世的消息传来时，10岁的迪克还大哭了一场。不过对于这位比迪克小了4岁的少主，他就没有一点印象了。不过那些走街过巷的吟游诗人，都在歌曲中称赞他是一个非常勇敢的战士。想到这里，迪克就有点小小的骄傲,虽然自己就是个孤儿，无论是放牧还是耕地上的手艺未必赶得上别人，但是好在还是有着一手不错的箭术的，农闲的时候，经常扛着自己做出来的软弓，叫上皮普和哈利，一起去林子里面打点兔子和山鸡什么的，除了送给老摩尔玛一些让他高兴高兴，还多少能卖出去一点皮毛，有点自己的小小收入。

　　就凭不禁止领民打猎这一点，迪克就觉得自己的少主一定是个不错的领主，听说有些领主对领民们的管理严苛至极，在他们那里，自由民在领主领地上的森林里打猎都要被处罚，更何况领民了。迪克听说来往的行商说过，在其他公国的某些地方，林业官则是最可恶的人，他们肆意的敲诈和欺侮那些外乡人，穷人和一些势力不强的小贵族。

　　还好在整个安德里安公国，大家都知道，家族的林业主官由著名的贵族魔法师，安德里安公国世代的掌剑官，阿塔兰特·菲茨杰拉德女伯爵兼任。这位大师长年在法环公国钻研各种魔法，根本无暇顾及所谓的林业方面的事务。有这样的主官，她手下的林业官们更是好说话的主。偶尔迪克他们打猎累了，还能到大蓟村林业官的小屋里，找和蔼的索玛大叔讨些岩皮饼吃，顺便送给他一些野味。

　　一想到没有来得及和索玛大叔告别，这让迪克觉得有点伤心。但是更伤心的恐怕是绰号“猎狗”的皮普。迪克知道，皮普的身世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迪克是不知道父母是谁，而皮普作为一个私生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却不得相认。据传皮普的父亲也是一位领主来着，但是十年前结束的那场“三十年战争”，带走了皮普的父亲。而皮普的母亲则因为更早前的一场重病去世了。实际上，就算他的母亲还在也无济于事，她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女儿，只是皮普父亲府上的一名女佣。皮普则被那些同父异母的所谓“兄弟”们狠心赶出了城堡，四处流浪。

　　那一年，还是个孩子的皮普沦为弃儿，最后饿晕在了大蓟村的森林边上，恰好被巡林的索玛大叔捡到。这之后，皮普就一直作为索玛大叔的助手，跟着大叔守林巡林。可以说三人组中，就他最熟悉森林，虽然箭法不如迪克，但他“猎狗”的绰号不是白叫的，灵敏嗅觉往往能给他带来大量的诸如野果，蘑菇，甚至松露的收获。想到这里，迪克恍然，之所以村长的侄子能那么快找到皮普，就是因为今天正好是皮普来村里贩野味的日子

　　另一边的哈利依然在发抖，迪克同情的看了哈利一眼。如果说有谁比他和皮普更惨的话，就非这个胖子莫属了。哈利是本村本土人，但是父母在几年前的一场疫病中去世了。哈利自己也感染了那种疫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活了下来，只是从此变得特别肥胖。从而有了“大公猪”这么个不雅的绰号。

　　迪克虽然觉得哈利又胆小又笨拙，但他不得不承认，哈利的脑子确实比他和皮普两人加起来都要好用，打猎的时候，设套，陷阱，暗桩什么的样样精通，他也是三兄弟里面唯一一个识字的人。哈利父母在世的时候，曾经出钱让他去上过几天村里的义学。迪克知道，哈利一直有个愿望去学城当学士，但是身为领民的他，如果不花钱为自己赎身的话，在没有领主的手令下，不能离开自己的村子。为了有钱赎身，胆小的哈利也大着胆子加入了迪克和皮普的行列。他们兄弟三个一有时间就钻到森林里打猎，将获得的毛皮卖给那些往来的各公国的商人。但是哈利不知道的是，迪克和皮普也和他一样，将打猎赚得的钱都好好的存起来，为了将来有一天拿出来给哈利赎身用。

　　那些钱大概有10个银币了，迪克想到，皮普和哈利也差不多存了这个数目。这离1个金币的赎身费还有着很远的距离，还不包括哈利到学城求学的盘缠呢。（帝国黄金少而白银多，1枚银币等于100枚银币）。自己的钱都被他藏在了一个山洞里面。迪克下定了决心，等到这次的召集令结束后，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些钱取出来，统统交给哈利。如果少主真要他们上战场打仗的话，那时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好说了。

　　就在迪克坐在马车中胡思乱想的时候，疾驰的马车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迪克和皮普还好说，哈利则是一个前冲，差点摔倒在地上。两人连忙上前扶起哈利。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马车的尾部响起。

　　“到地方了，下车吧，幸运的小伙子们！”

　　一个红头发的高大壮汉刷的一声，一把拉开了马车的拉门。一股猛烈地寒风从拉开的门里灌进车厢，迪克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赶紧下车吧，跟我去城堡。”那人用急促的语气命令着迪克他们。

　　两兄弟连忙将哈利搀扶下马车。下车后的迪克抬起头来，眼前只见一座庞大的城堡群。虽然从没来过这里，也从没有见过如此宏伟壮观的建筑物，但是身为每一个安德里安家族的领民都知道，眼前的城堡群，就是他们为之效忠的主君，也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人安德里安的克里斯蒂安的住所——猛虎之心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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