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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阴魂不散


  “东厂的番子可恶,塞大人的差事,朱兄弟要加紧着力去办。”朱栋忿忿说道。

  “朱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朱四郞问。

  “应是指挥使在皇上面前得了褒奖,番子看不过眼,这回指挥使大人递了消息过来采办的事项,东厂也想插上一手。大人的消息递的急,番子没能跟上,这不,到镇抚司衙门来问话。”

  “噢。”朱四郞知道东厂,这个机构太有名了,他也知道东厂应该是归某太监管辖,而且地位高于锦衣卫。

  “朱兄弟不知,职掌东厂的是内府司礼秉笔监太监,纪纲之后,锦衣卫落了脸面,这才有了东厂,东厂不好好办差事,一半的心思放在了咱们身上。”朱栋很生气,“锦衣卫天子亲军,虽出了纪纲那等贼人,可还是皇帝鹰犬,岂能被阉人羞辱。”

  朱四郞心想,厂卫厂卫,厂在前卫在后,以后东厂更会骑到锦衣卫之上,不过现在看来,虽然东厂更得皇上青睐,但锦衣卫似乎并没有屈服。

  “朱大人,东厂事事为难锦衣卫?”朱四郞问道。

  “差不多吧。唉。”朱栋叹了一口气,“皇上喜欢用内官,某也知道,内官中有些能人,某也知道,可锦衣卫办了多年的差事,非内官可比。”

  “东厂里都是中官?”

  “主事的是内官,跑腿做事的有些还是从咱这边投过去的。”

  “噢。”

  “朱兄弟,塞大人交待的差事,一定要办好。”说着话,拿出些宝钞出来,约有数千贯。“此事你作力去办,等胡成回来后,你与他一起把那些东西给塞大人送去。”

  “胡大人几时能出来。”

  “佥事张大人下午便过去东厂要人。”朱栋说道,“朱兄弟还需要什么人手?”

  “那倒不用,有同伴相帮反更便易些。”

  “说的也是。”

  “朱大人,那火柴要用到硫磺和磷,采办量大市面上不好寻,且品质不好。”

  “噢,这两样某着他人去办,五百斤可够用。”

  “先如此吧,若做的长久,还需要稳妥的供应。”

  “此事易尔,且先这般,等大人回来再说。”

  “朱大人,此事北镇府司还有多少人知道。”

  “此事只有某和胡成知晓,东厂番子应是知道指挥使大人传了要紧的讯息回来,其它什么都不知。唉,这些番子只知盯着我等,却从不上心皇上交办的事。”

  从朱栋这话里就能听出,永乐成立东厂的目的,监视锦衣卫看来就是东厂的重要工作。朱栋还没这个意识,只是他在发牢骚还是真的没看出这一点。朱栋只是个总旗而已,小人物,更高层面上的政治斗争他可能还不清楚。

  下午,朱四郞带着人去采购了大量的纱布和七里香。一直到晚上,胡成都没在过来,不过有人过来递了话,告知朱四郞先回,胡成会去德胜堡和他们碰头。

  好的硫磺都在兵部的控制之下,锦衣卫对付不了东厂,从兵部那里弄点硫磺还是小意思,硫磺也会发往宣府,然后再流向大洋河村,朱四郞到宣府去接硫磺。

  原本的商业计划打乱了,不过这样了好,锦卫衣来采办大洋河村产品,量会更大,若是通过锦衣卫来办,反能躲开一些势力。那又要重新规划一下,怎么通过锦衣卫来做生意了。

  锦衣卫来做,自然是卖给兵部,那主要就是针对军队,如此说来,酒、防蚊虫的药,纱布这些是没问题了,还有什么可以来做的。

  工兵铲?这要好的钢,大洋河那边不缺煤,可没有好的铁矿,怎么炼钢,朱四郞不懂。那卖工兵器铲只能卖个一两次,很快别人就以模仿了。卖工兵铲还要牵扯到战术,好象**时代挖战壕或散兵坑用的多,现在的战术还是建栅栏。

  这个生意还是能做,一把好的工兵铲可以当斧头,锯,镐等等,还可当作兵器。

  朱四郞在纸上写下了工兵铲。

  做火枪就算了,那个工艺都太复杂了。火药改良为炸药这个事,朱四郞已经弄出来了,现在大洋河村挖煤用已经用上了炸药,这都是在朱四郞的控制之下,量不大。有了锦衣卫帮忙去弄硫磺,那这个可以慢慢多搞一点了。看来,炸药要教别人来制了,要搞个象样的作坊了。这个作坊很重要,动静也大,不能放在村里。以前山上他和猎户养父的屋子还在,时不时他也会住一下,作坊可放在那里。

  防蚊虫的药只是一个方面,军中医匠不多,那可以制办医药包,里面就是放些应急的药,这个可以弄。朱四郞又写了医药包。

  慢慢的,那张纸上写了不少东西。

  在纱布下,朱四郞又写下了怎么用。

  平时可用作面巾,风沙雪天可以遮脸面,可用来包扎。。。

  酒,可加凉开水消毒一些器械,用来消毒伤口时,用纱布沾来擦洗。。。

  林林总总,不知不觉写了几张纸。

  写着写着,朱四郞笑了,这时代军中的人大多不识字,这些写给他们,他们还得要找人去落实,呵呵。估计真交上去,可能用处并不大。

  赵管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朱庚已经死了,死的明明白白,作为劫匪被杀死了,杀死他的还是鸡鸣山脚一个叫五口堡百户所。

  带这个消息回来的人还找人录了五口堡的告示,上面写着就是某年某月某时某处劫匪横行于道,五口堡百户某某保乡卫民,出兵丁百人,以商队为诱饵设伏,等贼人入圈套后一举歼灭,共得贼首三十一,无一漏网,百户所兵勇只有两三人受小伤,百户知兵善战,谋定而发,大破贼人。

  看似与大洋河村没有一丁点关系,赵管事可不这么想,那些游侠阵战可能不是卫所兵勇的对手,但这些人的身手不会差,那供奉更是个好手,两三人受小伤是不大可能的。供奉这样身手打不过想要逃还是没问题的。

  真要是兵丁干的,朱庚的王府的身份应该是有用的。汉王在军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不管走到哪里,在卫所,汉王府的身份还是能卖点面子的。这下连赵庚都被杀了,这说不过去。

  随后赵管事又派了人去详查,果然,在五口堡的一个小酒馆里,某个剿匪得了军功的兵丁酒后吐了真言。

  那些劫匪不是百户将兵打杀的,而是那个商队自行应对全数斩杀,军堡对这种白得的功劳自然很高兴笑纳。赵管事知道这次事情办砸了。这下子事情闹大了,死的游侠就算了,朱庚和供奉可是王府的人,这瞒不过去了。

  “大老爷,此事。”赵管事看到大管家的脸色变了。

  “怎的这般不小心,莫不是那百户与奸商相勾结。”

  “或许有。”只能这么说。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王府的人也敢诬陷,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管家的目光直射了过来,完全没了和善的地主形象那感觉。

  “大老爷。”赵管事说话都有点抖。

  “朱庚我是知道,也算是个机灵的人。铁胳膊一身的功夫,也不是寻常军汉能靠的近的。这会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意,什么样的对头?”

  “大老爷,就是边关乡村上的村夫。”

  “当真?”

  这下把赵管事给问住了。赵管事出发去大洋河村的时候,是做过一番调查的,种种迹象表明,大洋河村真的没什么关系,若有那就是胡濙,胡濙把大洋河村种灵芝蘑菇等事报上来的,吕震把此事上升到了祥瑞的高度。

  赵管事当时查问的结果是,吕震和胡濙与大洋河村都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胡濙到过大洋河村,发现那里在种灵芝蘑菇。胡濙目前任职礼部侍郎,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奉皇上之命去寻访张真人,吕震是尚书大人。去了大洋河村的赵管事知道,大洋河村种植这些东西已经有两三年了,若两位大人真的与他们有关系,那早早就会被献出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吕震不提,胡濙可是汉王的老对头。当初汉王使人在永乐帝面前进言太子弄权,永乐帝曾经让胡濙去查办此事,胡濙查完之后到永乐帝面前把太子好好的夸了一下,汉王知道之后,便把胡濙给恨上了,可这个胡大人不以为意。

  若没有关系,那大洋河村的人这么干,那可真是胆大包天,赵管事为赵庚有些不值得,供奉的死,又让他不得不佩服大洋河的人手段了得。

  “大老爷,当初那里只是出了祥瑞而已。”

  “你以为祥瑞是随便出的吗?”大管家显然认为事情没有那么巧,“你再去,好好查查,看看这祥瑞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花样文章。”

  大管家随手又掏出了一个腰牌,这个腰牌可是玉制的,这个腰牌也代表了一个身份。王府管家。

  赵管事接过腰牌时,手都有点发抖了。

  “赵某一定尽心办差,不辜负大老爷的厚爱。”没想到在这当口上,大管家提拔了他,他终于成了王府的管家之一。

  “今年出不得关,但礼不能断,这次你去京里顺便把这事也办一办。多带些人手过去。”

  汉王好结交官员,可大多数文官都不大喜欢和他往来,武将和内府太监们成了他重要的交往对象。自从他离了京城回到山东的封地之后,看上去他是老实在青州不动了,其实他与外面的联系一点都没减少,更加加大了对武将和太监的拉拢。

  赵管家一直往北跑,一路上的武将都是他在打交道,京师里的关系本来是大管家在维护,汉王就藩之后,很多人认为汉王夺嫡无忘,也都保持与汉王的一定距离,汉王府表面上也相对老实了一点,大管家离开封地去京师太过招摇,于是这活就落到了赵管事的身上。

  大管家朱福升提拔一赵管事早就在计划中的,一个管事地位低下,代表王府送礼本身就有点失礼。

  大管家只是让他去查一下,可赵管家也很清楚,不只是查这么简单,按着汉王府一贯作风,少不得要杀几个人,而且大洋河村的产业定然不保,看来还要安排人手去大洋河村接管那些产业才行呀。想到这里,赵管家心情又好了起来,他的第五房小妾已经在他面前说了几次了,那个只比赵管家大几岁的便宜岳父想要谋个差事,这个便宜岳父是做小买卖的,靠着赵管事手指缝漏下的货,小日子过的滋润了起来,心路慢慢大了。不过这个便宜岳父还是能用一用的,能提拔也就提拔一下吧。

  赵管家押着大队的礼品来到京城,内府方面最重要的笼络对象不用猜都知道是司礼监。司礼监的太监在宫外都有住所,赵管家只要把礼送到就行,碍于身份,太监大人不会召见他,不过没关系,只要知道这礼是汉王府送的就行。

  永乐认为太监们无后,所以没有家的牵挂,所以他很喜欢用太监。明初洪武时代,太监起贱名,朱元璋压制太监,建文帝也不喜欢太监,靖难时太监们帮了永乐帝很大的忙,所以永乐帝更喜欢用太监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被阉后少了人生的一大乐趣,这些太监们心思更多的花在了弄权和弄钱上。这也为汉王结交中官打下了基础。

  司礼监秉笔太监在仅次于掌印太监,排名第二,但他还有个身份是新成立的东厂厂公,此人是汉王结交的重点人物之一,赵管家没有得到秉笔太监的接见,负责接待他的公公也没有亏待他。汉王投之以桃,中官们报之以礼,这位公公和赵管家喝了很长时间的茶。

  喝茶自然不是闷着头喝,边喝茶边说话,说累了喝上两口润润嗓子,话的内容很丰富,从不晓事的大臣说到皇上的北征,从不大听话的锦衣卫说到外藩的贡品,很多信息都让赵管家心惊胆战。

  锦衣卫在大臣家里坐班这个大家都知道,东厂的能监督锦衣卫那他们监视大臣的本事更不会差。

  皇上的北征东厂也去了,难道东厂还要抓点军权。

  锦衣卫不听话,显然现在的东厂还没有完全把锦衣卫抓在手上,塞哈只不大好对付呀。

  至于外藩,东厂居然能把手伸到朝鲜去,这让赵管家太意外了。(历史上的东厂真的曾经把触手伸进过朝鲜)

  这位公公说话的跳跃性很强,赵管家努力的应和并牢记,其中的有一句牢骚话把赵管家吓了一跳。

  锦衣卫放着正事不干,派人去学种蘑菇,这是为了讨好那个三宝奴。

  三宝奴是一种鄙称,这个三宝奴指的是三宝太监郑和。显然这位公公的上司,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与郑和是对头。在北边行走多年,加上大管家的提点,赵管家可是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太监郑和。下西洋的正使太监,圣眷正隆,由于他的存在,内官监这个本来不起眼的内府衙门地位仅此于司礼监,这个郑和还是死了的姚广孝的弟子,姚广孝这个名字在皇上面上可是第一份量重的。可惜的是,郑和这位有实权的太监恰好又是少数不卖汉王面子的太监之一。

  种蘑菇的地方整个大明境内就一处,那就是大洋河村,赵管家不由的把屁股又往椅子外面挪了一点,难道大洋河村与锦衣卫搭上关系了?

  由于纪纲与汉王的关系很铁,纪纲下台时,家里抄出了不少与汉王往来的信件,所以塞哈只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后,一直与汉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加上塞哈只与郑和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弄的汉王也拿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没办法,好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部门,缉事东厂。锦衣卫尚在东厂的监督之下,拉拢东厂是汉王的一个重要目标。赵管家自然要顺着这位公公的话头说,而且是顺着说,然后能让这位公公多说一点。

  赵管家小心翼翼的表示,他也听说什么祥瑞的事,那位公公满不在意,但看到赵管家能接上话,那公公不免又多说了几句。

  “那祥瑞咱家也见过,与生药局以往收的灵芝相比差太多,咱家听御医说,勉强入药而已。”一付嗤之以鼻的神态。他可以嘲笑灵芝,但不能嘲笑祥瑞,出祥瑞是与皇上相关的,只有出圣人的时候,才会有祥瑞。

  赵管家心想,灵芝终归是灵芝,在这个时代还是仙草,是重要的药材。你不当回事,有本事你自己种点灵芝出来看看。心里这么想,可表面赵管家还是恭敬的很,他在大洋河村见过灵芝,也知道那些灵芝是比林子野生的品相差些,但这会他可不想表现出来他知道,点头奉承深以为是只是表明他相信对方说的话。

  “锦衣卫只知在皇上面前邀宠,从不肯勉力办差,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天大的事情,塞哈只的人两头跑,又不知在玩什么花样。”

  是呀,玩花样玩花样。

  “塞哈在往边送酒,还专门挑烈酒,此事厂公定然要重重的参他一本。”

  好的,要的,参一本,参一本。

  烈酒,莫不是大洋河的烧刀子,那酒赵管事是喝过的,那才是真正的烈酒,也是好酒。

  朱四郞没在场,若朱四郞在场,他马上就能认出来,厂公这边负责接待赵管家的正是那天他在北镇府司衙门看到过的那位。

  赵管家小心的陪着话,按着他的身份,在这种时候,他只能听,不能插口,当然他也插不了几句。

  见赵管家不怎么应话,那位公公也息下了话头。

  赵管家从这位公公的话里也得出了一个信息,大洋河村的物产已经送到了京城。若让大洋河村与内府挂上钩,以后想要压榨大洋河村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赵管家有点后悔,当初自己的一个冲动,本想着给王府多开辟一条财路,没想到反给自己惹了祸事。

  从尚膳监那里赵管家得知,朱四郞等人是前天送货过来的,而且他还问出朱四郞等人居住的客栈。

  京城到底是大明朝的中心,物产供应极为丰富,朱四郞列出的单子,很轻松的就都买到了。采办回来的物资都已经装车,直等着第二天出发拉回,当晚朱四郞没吝啬,找了京城里的一个酒楼,好好的去吃了一餐。虽说听的大家都很满意,可主要还是新奇,黑牛觉得大洋河村公所食堂的张老儿到京师做个厨子,生意不会比这家差,这话大家都认为说的很对。

  回到住的客栈时朱四郞发现有人进了他的房间,还动了他的包裹。他的包裹打结时扎了一根他的头发,现在这根头发不见了。可他包裹里的东西没少,包括采办货物时多出来的几百贯宝钞。

  朱四郞不动声色的四周看了一看,他走到了窗口,房间的窗子四郞滴了几滴蜡,夏天热,蜡软软的,这几滴蜡还在,一点擦刮的痕迹都没,此人不是从窗口进来的。

  朱四郞把张三黑牛叫出来去检查装好的车,悄声的告诉他们小心戒备。

  夏夜,蚊帐里朱四郞静坐,他本来就睡的少,今晚他是不打算睡了,反正明天在路上眯也是可以,明天离京,这两天路上还是很安全的,他不用担心。

  朱四郞想不出来会有谁又盯上了他们。

  没拿钱,显然就不是普通的小偷。

  应该不是东厂,东厂这么强大的部门,不会在意他这种小蝼蝼。

  那还是汉王的人,汉王在山东,打劫他们的人一个都没跑掉,一路过来也就半个月时间,消息递回山东,那边反应,再找上他们,按明朝的信息处理和交通状况这很难做到。还有一种可能,汉王府势力强大,到处有人,京城的势力不少,迅速发现并盯上了他们。

  阴魂不散呀。

  第二天张三等人也没休息好,都顶了个黑眼圈,好在一夜无事。

  离了京城,大家都有点遗憾,没能好好走走看看。朱四郞心里也觉得对不住大家,不过只要这次锦衣卫这边的采办供应上了,以后少不得要常跑京城。

  七月初一地狱门开,七月三十关地狱,整个七月是为鬼月,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叫鬼节。一路上到处能看到纸钱,烧纸的味道更重。岔路口,不只能看到大量的纸钱灰烬,还有很多供品,这些是给客死他乡的鬼引路的,也是祭祀那些死在本地的孤魂野鬼。除了路口,田间也能看到有供品,这是所谓的斋田头,中元节农民在祭祀田神。

  七月十五时朱四郞一行到了保安州,自永乐七年重置保安州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保安州除了军户外,也有各色的丁口。七月十五,保安州里城里到处能看到搭的祭台,道士和尚尼姑往来不绝,触目皆是香烛冥钱,天上飞的,桌上摆,手里洒,地上积的,就连桑干河的河面上也都飘着纸钱。

  纸糊的棚子高达十多米,有的更有几十米长,棚子里放的都是香烛祭品,期间更有铜锣鼓乐,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远看一处黄色高台,走近才发现是纸钱垒起,这些纸钱垒的象个去了顶的金字塔,其上摆放着盂兰冥品种类繁多,夹杂在一起数都数不过来。

  大洋河村的村民不会在中元节外出,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中元节州城里是这般热闹,连连张三也感叹“人穷鬼富”。

  当晚在客栈里住下之后,朱四郞让黑牛留下看货,让张氏兄弟带着大家出去看热闹。

  客栈的院子里扎了一座灯塔,四周设有冥钱制成的伞扇之类,一边的桌子上一只猪头是主祭品,猪头之下是几个大碗,碗里有整条的鱼,有豆腐,有青菜,有馒头之类,香台上大把香一直在烧,两边烛台上的蜡烛有手臂粗,已经点起。

  入夜后店里的小二们挑起了很多灯笼,店里的客人大多出去看热闹了,这些小二们也想出去看热闹,但要等店掌柜主持完祭祀仪式之后。

  掌柜打头,店里其他如厨子帮厨小二接待等依次排开,个个手里都举着香,嘴里念念有辞,拜了几拜之后,掌柜用纸钱引了火去点那灯塔,小二们也把四周的伞扇等冥物往灯塔上扔,院子里火光腾的就起来了,火热炙人。

  没过多久,客栈似乎静了下来,所有的热闹都在客栈的外面。

  朱四郞在房间里喝茶,黑牛在看一张纸,纸上画的是一把工兵铲,“四哥,这可是把大杀器呀。”

  “黑牛,回去后让老刘头去整治这个铲子,要选上好的精铁,尽快打出一把来。铁料若有多,再让老刘头打几把匕首,还是上回的式样。”

  “四哥,你说若是把俺的大刀背上也弄上锯口,会不会更好用。”

  “出门要背把大锯吗?你是想锯人还是锯木。”

  “俺看着威武。”

  “呵呵,你这夯货。那刀还是太大了,出门在外不方便,下回还是要换换,看怎么弄个称手的兵器,又不那般张扬的才好。”

  正说着话,朱四郞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他眼光一挑,黑牛看懂了。

  “怕啥,俺可是山阳辅的辅丁,虽说这刀大了些,平日里俺那刀鞘都是包的严严实实的。”说着话黑牛去拿他的刀,“四哥你看,哪里象是一把刀。”

  朱四郞无语了,黑牛就是用布把刀鞘简单包了一圈,这分明就是一把被布裹着的刀,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心下倒是赞黑牛反应快。

  原本嫌外面的纸灰到处飞窗子被他们关上了,这会只见那窗子轻轻的被推开了一条缝。若朱四郞在窗外,正好又他抬头看,就会发现黑暗处房梁上,有一黑衣人倒挂金钟,极小心的推开了窗,顺着声音,在往里面看。那黑衣人头转来转去,又伸手指入嘴作湿去戳糊在窗上的纸,反复几次,戳出一个洞来,头贴了上去。

  房间里的黑牛已经把他的刀拔了出来,烛光下,他握着刀,手抚在刀背上:“四哥,这锯齿到时还要左右错开,钉到人身上后一拉,就把人锯成两节。”说着话把刀在手上比来比去。

  借着刀身的反射光,黑牛已经看到了窗纸有个洞,他的一只手在胸口做了几个姿势,朱四郞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大不好用,你看那把匕首,制的小巧,主要是近身搏杀,非常时才用的上。”朱四郞这般说,黑牛应着他的话,把匕首掏了出来,递给了朱四郞。

  “你看这上的齿,齿不只是要尖,齿身有要切口,要有刃。”说着话把匕首递到了烛光下,让黑牛看,黑牛伸头过去,头挡在匕首前面。

  只见朱四郞手腕一抖,那匕首向窗子飞去。

  匕首哗的划开了窗纸,当的一声象是撞到铁上,黑牛已经纵身撞向了那个窗子。

  匕首扎在了那黑衣人身上,又弹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挂在梁上的人身子一晃落了下来,象片叶子从树下掉下一般轻盈,那人脚一落地拔腿就跑,跑的轻快无比,黑牛撞开窗飞出去时,那人已经在五六步之外。还没黑牛追上几步,那人已经到了墙角,一跃手搭在了墙头,身子一个翻转就到了墙外不见了。

  黑牛跳上墙头,只看到墙外有数人提着篮子在烧纸。

  “下来吧,莫追了。”朱四郞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匕首,匕首的锯齿上挂着一小块黑布。

  第二天朱四郞等人分作两队,由朱四郞等十人骑马赶着牲口回,其余的人、车和货上了船,大洋河在桑干河的上游,从大洋河坐船,顺水而入顺天府,而且速度更快。现在是逆水但要是人多,撑船而行比走山路快些。

  过鸡鸣驿后,朱四郞等人变换了节奏,时慢时快,那些挽马也被赶着跑,白天赶路,晚上则宿于军堡。

  沙岭位于宣府与大洋河村的中间点。傍晚朱四郞等人入沙岭,此地是个百户所,不过此时沙岭没有多少兵丁,连青壮都不见,无它,这次北征,这里的兵丁都跟着皇上北上了,军户的青壮也被抽调一空,充作随军民夫。

  沙岭留守的校尉与朱四郞等人相熟,把他们安置在空出的民房里,入夜时分,校尉过来告之,又有人投宿,共五人。

  “可是有一白面老爷。脸上有包的。”

  “面黑的发青,哪里白,不过脸上真有两个大包,呵呵,眼皮头上一个包,一个眼睛肿的比馒头还大,腮帮子上也有一个包,倒象是个瘤子。怎的四郞与他相熟。”

  “呵呵,不熟,那老爷在京城便想买我们的货,可那些是皇上亲点的,哪能卖于他。买不成便使人来诈,欺负乡野老实人,好在被识破。没想到这老儿弄不到货居然一路跟了过来,午间黑牛采野蜜,野蜂没叮到黑牛,倒是叮着他了。”

  “哈哈哈,四郞,要不要俺去拿他们问话。”

  “大人,那老爷可是从京城来的,谁知道后面有什么样的菩萨,不理便可。”

  “四郞说的是,如今大洋河的物产挂上了贡品的名头,以后怕是很难享用到了。”

  “大人说笑话了,沙岭离大洋河才多远,想要什么喊人来拿便可。”

  “还是四郞爽快。”

  那校尉笑着就出去了,手里拿着黑牛扔给他的从宣府镇买来的一包熟食。

  第二天赵管家在朱四郞等人离开约半个时辰之后,也动身了,他们也不能拖太久,朱四郞等人是回大洋河村,他们还要走更远去县城。

  赵管家心里把朱四郞恨的痒痒的,他们完全跟不上朱四郞的节奏。先前一人打草惊蛇不说,此后朱四郞分出两队一队坐船,赵管家就怀疑朱四郞警备上了。

  一路上,朱四郞等人赶着马或快或慢,让他们吊在后面很难受。前面说看到他们打尖了停下了,这边也停下喝水,可等他们再去探,发现对方早跑的没影了,一路追了半天又看到他们停在路边休息。有明明可以入林子里去避日头,可他们偏在林子边上,让赵管家等人在一片荒滩上晒了半天,七月太阳可是正毒的时候。

  更可气的是,在某处正当他们下马休息的时候,居然从树上掉下来了一个蜂窝,这帮人里,就赵管家反应最慢,虽说朱已舍着身子用衣服挥挡了不少,等赵管家跳上马跑开时,还是被叮了两口。一只眼睁不开,腮帮子上的包只要一动嘴就感觉到扯着疼。

  赵管家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千百回,只待朱四郞落到他手里,他要怎样怎样,想的多了,不觉得脸上疼了,赵管家心情又愉快了起来,仿佛朱四郞已经落在了他手上,他已经虐上了对方,于是他不由的想笑,这一笑嘴咧开又牵到了那包,疼的他熬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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