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救兵来

　　文昌不在仙班的二十年，工作由文曲代替。

　　「又要给兄长添麻烦了。」文昌向文曲微微鞠躬，说完便带着宝砚，往京城放向飞去了。

　　「魔界的入口在凡人的京城？」宝砚咋呼道。

　　「非也，我们去京城与人汇合而已。」文昌说，「然后继续往北到北极之地，那里才是人界与魔界的交汇处。」

　　宝砚点头，心里叹曰：仙君大人真是，广闻博知啊。

　　还真将赵里仁埋葬在了桃花林以西，便穿过京城，落到城池北边的山麓上，在山顶上等着文昌，远远见到天上有一团祥云靠近，他御剑直上，看见云上站着文昌和一个姑娘，虽有疑惑，却不敢多言。

　　「这位是蜀山派还真长老。」文昌淡笑着向宝砚介绍说，宝砚行礼道，「早就听说蜀山派道法纯真，久仰久仰。」

　　还真以为神仙个个冷面，未曾料到这个女仙，竟语气洒脱，带着几分熟络，弯腰供袖道，「仙子过誉了」。

　　「这位是……」文昌指着宝砚，正寻思措词，宝砚笑笑道，「本仙没甚官职，原是文曲仙君手边一块砚台罢了，现在改跟了君上，还真道长叫我小砚即可。」

　　「还真修道三百余岁，不知宝砚仙子仙龄，岂敢妄称……」还真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把头低了一低。

　　「哦……」宝砚恍然大悟，「原来还真道长比我小那么长啊！」她说着，张开两手比划了一下。

　　「宝砚今年多少岁？」文昌笑笑。

　　宝砚摇头说，「具体不记得了，约摸……两千。」

　　还真也淡淡地笑了，虽然他在门中备受尊重，是排行第二老的道人，心境不是一般的沧桑，可在一群真仙面前，他竟然恍惚的觉得，自己与三岁小孩差不多，果然，天道无极。

　　「那个，还真道长啊……」宝砚拧着眉毛，心里有些膈应，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挠挠头，干笑着对还真说：「道长千万不要叫本仙『宝砚仙子』……」

　　「敢问如何称呼？」还真谦虚求教。

　　「嘶……」宝砚看看文昌，见文昌回看着她，似乎要她自己做决定，她又看着还真，大大咧咧地笑了，「既然还真道长不愿叫本仙『小砚』，那叫『小宝』也可以。」

　　呱呱呱……一只乌鸦飞过

　　于是乎……

　　殷淳熙张开魔爪，一脚踩上魔兵的肩膀，向天一纵！站到石窟上，凝神注视着滚滚而来的风尘，忽然听到一个男音高喊，「小宝！你等一等呃！」

　　「你留在下面，看住胡呦呦母女！」殷淳熙垂眼看着脚下的定春，定春正伸长了脖子望着他。

　　「少尊放心！」定春面带小容，铿锵道，低下头的却瞬间，却铁起了脸，她凭敏锐的直（嗅）觉判断，此地，即将有一场恶战！

　　她着急地来回走圈，一咬牙，觉定先收拾了胡呦呦，以免她乘乱溜走。可是，她一回头，石壁下哪儿还有胡呦呦的踪影，连晕厥的胡念念也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摊胡念念吐出的血，颜色漆黑，已经凝固了。

　　糟糕，定春呆住，她心虚地抬头一看，还好少尊尚未发现，她机智地朝空中喊了一声，「少尊，我先将人质转移了啊！」

　　「嗯。」

　　得到殷淳熙重重的肯定，她一溜烟消失了踪影。那报信的魔兵也一直观察着敌情，双脚打抖无比恐惧，一泡黄尿沿着裤腿漏到地上，所以并未注意定春撒谎。

　　「大胆狂徒！竟然私闯我魔界之地！」殷淳熙用内力喊道，说完吐了一口沙。

　　阴面袭来狂热战斗气息，殷淳熙突然一丝兴奋涌上头，魔族本性好斗，他感到浑身经脉，以及血液迅速膨胀！

　　「咦？这个魔人竟然不怕死？」宝砚卷着沙尘欢快地奔跑，她正跑得开心，魔界的边陲荒无人烟，她像鱼儿回到了海里，自由自在地往前奔。这个风一样的女子，完全忘记了文昌叮嘱过的话，凡事必须听他命令。刚进入魔界，便看见远远一片辽野，瞬间勾起了她向往自由的心，她来不及等船来，涉水直奔对岸，一口气撒欢地跑到现在。

　　魔兵所说「只有一个女子出手」句句属实，因为另外两个还没想到动手，光顾着拉住宝砚了。

　　宝砚之前遇到的魔族，都惧怕她魁梧的身躯，和魔鬼般的速（步）度（伐），有的逃命，有的想拦住她，都被她像踩蚂蚁一样，不小心踩死了。她没想到，居然有个不怕死的，还站在一座矮山上，拿那种要烤了她的目光看人。

　　「你是谁？看起来挺有本事的。」宝砚停脚，刚刚只是一座小丘，现在骤然变大，两只眼睛嵌在山体上，与殷淳熙刚好一个高度。

　　殷淳熙久经沙场，敌人都是能蹦能跳的人啊马啊，却没遇见过如此笨重之物，他方才已把宝砚的本领看透了，这座山有勇无谋，枉有如此惊人的重量和速度！此刻更是毫无防备地杵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他。想要动手，不趁此时更待何时？

　　他手中早悄悄积蓄力量，捏准时机向宝砚推了一掌！

　　宝砚本能的闭眼反应，冲击波在她眼皮上一下弹开，落到地上，炸了一个车盖大的窟窿。她虽毫发无损，却被推得踉跄后腿几步，她睁开眼想斥敌，刚虚了一条缝就吓了一跳，殷淳熙的魔爪就在她眼前毫厘之处，想闭上眼已经来不及。原来殷淳熙的第一掌只是个陷阱，他真正的意图在于接近她，刺瞎她！她顿时瞪大眼，心跳一停，知道眼睛保不住了。

　　忽然「呛」的一声，侧面飞来一把拂尘，将殷淳熙的手钉开了！宝砚迅速后撤，恨着殷淳熙说，「有本事别用下三滥手段！」

　　殷淳熙哪肯听她的，手伸入胸襟，掏出一把毒/粉，用力撒出去。

　　面前一团白尘缓缓降落，他忽然看见白尘中竟然夹杂着金粉！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衣袖上也沾上金粉了，这绝对不是他撒的。他一回头，看见胡呦呦一手扶着胡念念，一手拿着个开口的香囊。

　　此时，他并不明白这金粉的作用，骂了声「定春，看好人质！」然后毫不在意地回头应敌。

　　文昌和还真终于赶到，文昌盯着殷淳熙，笑意斐然。殷淳熙愣了愣，从来没有谁，当着他的面，笑得比他还开心的。

　　「君上！你们来了！」宝砚为躲开毒/粉，变回了人形，迅速退至文昌身边，与他们战线，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殷淳熙不禁皱了皱眉，现在笑得这么开心，待会儿我让你哭！

　　他看了文昌一眼，虽然文昌与赵里仁长相不同，可文昌的原样他是见过的，他立刻认出对方，嘴边挂上一抹讽笑，洪声道，「定春，召集兵马！」

　　赵里仁竟然重回仙班了？不仅如此，还念着旧情来救人了？呵呵。殷淳熙终于意识到，情况有麻烦，因为文昌有意而来，不达目的必然不会罢休。

　　「文昌仙君，好久不见。」殷淳熙暂时收手，皮笑肉不笑地寒暄起来。

　　不远处的胡呦呦听了，浑身一个激灵，定定地看着文昌。

　　「没想到你竟然是魔界少尊殷淳熙，」文昌也是淡淡地笑着，好像在和殷淳熙比较——谁更会装。他缓缓开口，「那日少尊落井下石，说胡呦呦是赵里仁害死的，赵里仁便说了『后会无期』。呵呵，上天真爱捉弄人，本仙竟又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东西。」

　　东西？殷淳熙依旧假笑着，「仙君用辞真不客气，以为这里是仙界呢？」

　　文昌啪一声打开折扇，缓缓扇着笑目道，「本仙夸你是『东西』已是抬举你，奈何你自贱不是个东西。」

　　殷淳熙嘴角弯得更厉害了，「文昌仙君单凭一张厉嘴，就想把人救走？」

　　文昌不理殷淳熙，看着胡呦呦说，「呦呦，你愣着作甚，还不过来？」

　　胡呦呦看着文昌，那双眼睛像黑曜石一般美丽，却是她陌生的美丽。她再看他周身仙气环绕，衣着打扮除了雅，更有精致贵气。这个仙君比她相公好看了几倍，可她觉得那几倍都是多余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迟迟未动，呆呆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你相公。」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畔一个温柔的低语。她回头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她，她看出来了，他脸上挂着几分尴尬。

　　文昌就知道胡呦呦是个慢性子，他怕殷淳熙捷足先登，所以话没说完就飞到呦呦身边，帮她一起扶住胡念念，「这位夫人是谁？」

　　「啪！」

　　再场的诸人惊呆了！

　　奄奄一息的胡念念居然醒了过来，一醒来先不做别的，「啪」一声赏了文昌仙君一个耳光。

　　文昌脸上印着一个红红的五指印，他半边脸抽搐道，「这位夫人，你是魔族的吧？」言下之意，你一个魔族敢打本仙？

　　「娘，你醒了！！！」胡呦呦激动地看着胡念念，眼里又蓄起了水。

　　文昌万分惊恐地看着胡念念，一瞬间，思绪万千：

　　完了，这竟然是蠢鹿他老婆，可是，可是她打我作甚，有毛病啊，嘘，千万不能让她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他淡淡地笑了笑，捂着疼痛的半脸，「陆夫人，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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