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北斗殿
“仙君，司命仙君与月老仙翁求见。”宝相庄严的北斗殿上，传事仙官禀报道。
“宣。”北斗仙君道。
司命与月老仙位均在他之下，这二人同时谒见，一定是出了什么他们做不了主的事。
北斗是个浓眉宽脸的大叔，天庭军师中的实力派，不像那个颇俊的“陆天霸”。许多年前陆天霸曾在他手下打过工，偶尔有几个不知道他两人的仙官来，总是先对陆天霸称一声“仙君万福”，转头对他微笑点头道“陆参谋好”。
原因自然是外人以长相断人，按他的长相，似乎才应该叫“陆天霸”。
陆天霸总会尴尬地提醒道：“仙官谬误，在下是陆天霸。”指着他：“这位才是北斗仙君。”
“哦哦。”仙官连忙擦汗。
所以哪怕陆天霸再能干，他还是把鹿还给了玄武。
原来这头鹿就是玄武升仙时带上来的，北斗偶然去玄武殿，见到了陆天霸这么能干的一个小伙，正好手下缺人，便让玄武借他两天使使。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做参谋再还给玄武，一借就是五百年。若不是时常有两个认错人的人出现，他几乎要忘记了，陆天霸是他借来的一个参谋。
“有借有还。”北斗把陆天霸牵回玄武殿，北斗脸上明显写着“计划通”三个大字。
他才知道自己中了计，那玄武是想要回自己的坐骑了，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他蛮庆幸，自己原来不是衬不上“北斗”名号的人。本仙君就说嘛，以本仙君的气质还比不过区区一头蠢驴？哦，是蠢鹿。
他把脚从热水桶里抽出来，唤人把洗脚水端走。
仙侍跑地过来端水，不小心弄洒了一些，惶惶不安地看着北斗，北斗拂拂袖子说：“算了，不知道凡间哪个蠢蛋仙缘好，能接到本尊的洗脚水。”
桃树林里，老桃仙陶乙正待在本坑里苦苦修炼，忽然天降大雨，泼了他和周围的桃树一身。
他抬头望望青天，如此异象必须算算！陶乙掐指一算，算出个“吉”字，开心地向天拱手道：“不知哪位仙君施恩，多谢仙露！”
胡呦呦和赵里仁走后，他的老年生活顿时轻松了不少，陶乙却有些想念那对嘻嘻笑笑的小年轻：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他没有再多想，心道：都是月老仙翁安排好了的，自然出不了什么差错。
“仙君，大事不妙。”月老踉跄着奔进北斗殿。
北斗皱着眉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陆天霸那私生女的事么？
他和文昌一武一文交情平平，说起来应该帮有些交情的陆天霸才对，但在这件事上，他北斗是站在文昌那队的。当年御花园外那场仙祸，并不是文昌单方面的失误造成的，奈何文昌平时走动不多，仙人都一边倒帮陆天霸说话，这是齐毅。其二，陆天霸确实太惨了一点，本来清清白白一个大好青年，竟然被撞失忆，落到凡间同一个妖！还不是一个人！结合，还让对方怀了仙胎。
陆天霸是天庭要员，常年跟随玄武大帅，在边界杀魔斩敌，立功无数。
不管那妖女生个什么东西，天庭居委会总要解决军眷的后顾之忧不是？肿么办？
大家商议了大半天，确实只有大半天而已，决定派人下去渡胡念念，和胡念念腹中孩儿，助她俩成仙。
可由于时差关系，他们去凡间看的时候，胡念念已经产女，然后自刎了。
作孽啊，所有知情的仙都惋惜道。究其原因，这事儿的罪魁祸首就是文！昌！星！
除了修仙，另一个仙皆不齿的快速入仙籍的办法就是——家属优先。
这种仙人在外产生孽情，有了后代的情况很少，但不是没有，天庭自有天庭的一套处理办法，简单方便，敢犯天条？推诛仙台去呗。
可陆天霸一直忠心耿耿，战功无数，从未犯过什么事，况且这不光彩的事，不是他主观上犯的错误，实在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嘛，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司命起了个密折，天帝大笔一挥，准了。
让文昌投个凡胎，自己善后去。
为什么要投投胎，因为这个傻帽，不想着借此机会去凡间度个假多开心，反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这不是我的错啊！”“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后果啊！”
气得本来就不怎么赞成这方案的陆天霸，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文昌仙君埋怨本将军碰/瓷不成？”
几个和事佬连忙哄着说：“将军哪里的话，是文昌仙君不识抬举。”
是啊，虽然文昌要娶的，是只狐狸。但能做天庭第一将军的女婿，总归是件好事，文昌这脑袋太不活络了。天庭居委会奉旨办事，想劝通文昌不是一两天的事，事出紧急，几个仙人便联合把文昌骗到轮回镜边上，闭着眼把他推下去，便有了如今的赵里仁。
“何事？”北斗把脚塞进冰凉的战靴里，微微有些不悦。
月老自知罪责重大，不敢再说，司命仙君替他说到：“上午的时候，月老约陆羽见了面，委托他去凡间帮文昌追媳妇。”
“就是天后娘娘跟前那个陆羽？”司命仙君微微挑眉。
“是，”司命说：“月老告诉他，帮了文昌就是帮了陆将军，以后在大家面前，便撑得直腰，不会被人病诟成靠脸吃饭的小白脸了。所以陆羽便答应了，下凡去助文昌一臂之力，结果……”
北斗不等司命说完，一拍桌子道：“月老，你是老糊涂了么？文昌和陆将军之间的关系，你竟向个年轻小仙说了？”
“是老朽糊涂了，老朽难辞其咎。”月老抹抹老泪。
北斗见了便心软了，想到月老做事也不容易，几千年可能就哭这么一回。
司命接着说：“结果陆羽将胡呦呦拐走了。”
“去哪儿了？”北斗怒眉道。
“魔界。”司命垂首道。
“魔界和陆羽？”北斗揣摩着两者之间的关系，忽而眼中蹦出火花：“司命，这陆羽你查过了？”
司命头埋得更低了：“是下官管理档案不当，让魔界少尊钻了空子，冒充陆羽仙君，登了无极殿。”
仙界至高无上的无极殿前，一个魔尊少子竟然进进出出三百年，无人发觉。这简直就是对仙人们莫大的侮辱！不知天帝知道了，将如何作想？况且他记得，是天帝自己当初拟制旨，要降低仙门门槛，多找些仙姿卓越的小仙来充门面的，况且他记得天后甚至封了一块茶园给陆羽，还夸他为“仙界第一美君子”。此般殊荣竟然落到了一个魔子头上！
他们不敢想象，天帝会怎么处罚他们这帮老臣，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
“司命，你多久没捅过这么大的篓子了？”北斗久经沙场磨砺，听了来龙去脉，仍镇静着。
司命恭敬地答道：“怕是有万余年了。”
“北斗仙君，您说这事儿怎么办啊？”月老撑不住地说。
北斗冷哼一声：“刚才有人来报，山海关以东忽然出现了一股魔气。那魔气转瞬即逝，像是有意向天庭挑衅。”
“是啊。”司命说：“那一带挨着蓬莱，是我们仙界的大后方，因为远离魔界，所以从未受战火烦扰，是天庭环委会（居住环境评定委员会）评定的七星级仙境，可想当时引起了多大的骚乱啊。”
月老越来越低着头，当时头脑一热，就和“陆羽”化成一道白光飞出去了，完全没想到，回姻缘亭才一个时辰不到，底下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月老！”北斗仙君嗔唤道。
月老浑身抖一抖。
“回去把你整的那些烂招，全拆了！”北斗骂道。
“老朽知了。”月老拱拱袖，一闪瞬移到了姻缘亭，将赵里仁名牌上多出的红线剪断了。
北斗的千里传音紧跟着飘来：“此事关系重大，本帅暂不禀报天帝，月老记着……凡事保密。”
***
那日上山捉拿官差无一幸存，“许大牛”顿时成了蕉叶城人人皆知，恶贯满盈的逃犯。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听说到现在还没找到‘许大牛’其人。”
“我兄弟在衙门帮事，听说县令大人抓住了一个女的，是许大牛的情/妇，还有一个是许大牛情/妇的情/夫，这次帮许大牛跑脱的，就是他！”
“啊？这么大能耐？”
“你可能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夫人亲手送给许大牛做人质，许大牛才得意跑脱了。听说啊，那位夫人最后死在了山顶上，什么都没穿……”
排名在“许大牛”之后，“赵里仁”成了第二个人人唾弃的对象。
金素素在大牢中撞墙身亡，狱卒抬尸/首出去时，白了赵里仁一眼：“这么贱的女人都羞死了，你还好意思活着？”
他像一个身患重疾的人，有气无力地靠着墙，什么也不看，不听，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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