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记恩木
金素素是赵里仁的初恋？
人家月老都说过了，从没给赵里仁安排过花边新闻，所以特别后悔当初太保守，造就了两个小纯洁，以至于两人进展那叫一个龟速。
所以，赵里仁真的像呦呦所想一样，他喜欢金素素？
扯淡。
月老自从下凡回来，始终在琢磨一个问题，系不系老朽以前做错了？
四月初七，他忽然收到老桃树千里传信：仙翁救急啊，快到及时了，您说的正牌高堂还没到啊。
他低头看见老桃树正对这月老殿这边鞠躬，上香。
他回过头没有理会，已经做好了坑一把老桃树的准备，老桃树在月老看来不过是棵小桃子：年轻人就要多经历一些，这点变故都处理不好，将来怎么混。
月老早就料到，胡呦呦那死爱别扭的老爹，肯定不会出面喝喜酒。
要去也是砸场子。
这不，果然被老朽猜中了，月老伸长脖子，看见人间桃花林里，忽然冒出来几十个官兵，把赵里仁绑了。
他自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呵呵，他料定那人不敢真正地拿赵里仁怎么样。
这一日，仙僮来报：老桃树又在底下烧香呼唤师父。
月老就让仙童传话说，放心，人迟早是要放出来的。
所以众仙桃告诉胡呦呦“再等等就放了”的时候，并没有编谎话宽慰她的意思。
月老考虑到赵里仁早晚放出来，两人就算是重办婚礼，也还会被某人阻拦。怎么办呢？
嘿嘿，婚礼总归只是一个形式化的东西，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夫妻既成事实，请没请客都不重要了。
可是赵里仁这小子受儒教熏陶太久，一直循规蹈矩的，不敢越雷池一步，蒸好的馍馍都端到面前了，偏偏不敢咬一口。
任其发展，那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
月老反复捋着长长的胡须，忽然琢磨出个好主意。他把赵里仁的感情档案翻来覆去地看，发现一个很明显的漏洞。
“去找一根新的姻缘绳来。”月老吩咐小童儿道。
他在千丝万缕、红绳组成的密林中穿梭，拿出赵里仁和胡呦呦的姻缘木牌，又叫上小童儿一起找，找到了一对情侣，“金素素”、“许大牛”。
月老把赵里仁和金素素的木牌用新的一根姻缘绳套到一起。呵呵，现在就形成了一个新的感情链，胡呦呦——赵里仁——金素素——许大牛。
仙童在一边儿看着，嘴张得老大：“关系好乱啊……师父真会玩……原来人间现在流行这样的。”
“小姐，等等我！”阿杳在胡呦呦身后穷追不舍。
胡呦呦变成狐狸，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跑啊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夜依然宁静，阿杳的声音不断传来。
阿杳看两条腿不够使，嘭一声打开翅膀，轻轻地飞到不高的空中，随呦呦在地上憨跑。
呦呦跑累了，终于停下来，趴在一家屋檐下，哭得撕心裂肺。
幸好给呦呦小姐戴了隐身咒，阿杳庆幸道，否则这附近的人肯定要被哭声吵醒，明儿京城里就有人传夜里闹鬼了。
“呦呦小姐，别伤心了。”阿杳放下翅膀，走过去坐在小狐狸身边，摸摸小狐狸脑袋。
“阿杳……呦呦呦……”胡呦呦扑进阿杳怀里，哭声渐渐变小，听起来就是“呦呦呦呦”的抽泣声。
“原来呦呦小姐的名字是声音化来的啊。”阿杳想跟胡呦呦聊聊天，或许她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对啊，”胡呦呦的点头说：“小狐出生就只会呦呦呦地叫，别的狐狸还笑话了我好久呢。”
阿杳微微一笑：“呦呦小姐想知道阿杳名字的由来吗？”
“唔？”胡呦呦擦干眼泪，好奇道：“你为什么叫阿杳？”
阿杳娓娓道来：“阿杳没有爹娘……”
胡呦呦顿了顿，伸出小肉爪子，搭在阿杳小小的手背上。
阿杳摇摇头，表示没事。她脸上洋溢着笑容，问胡呦呦：“小姐，你记得我给你留的那张字条吧？西走两里，有树无仙。”
胡呦呦点头。
“因为西边那块地的树比别的地方晚种很多年，到现在都没有一棵树成仙，而阿杳也在那里长大。阿杳有灵识的时候，阿杳的父母还是两棵树。”
“阿杳是桃树？”胡呦呦百思不得其解：“桃树怎么会有翅膀？”
“有一天，一个樵夫经过桃林，樵夫的儿子刚成亲，家里缺一张新床，他恰恰挑中了阿杳的父母，樵夫拿出斧头，阿杳想阻止樵夫，却喊不出来，因为阿杳那时候只开了两窍，只能听和看，尚不能化形。樵夫把阿杳的父母砍倒，继续劈成了木桩，他数了数，觉得不够，又看上了我……”
阿杳静静地讲述，没有停下来，只是胡呦呦有意地看看阿杳的眼睛。
青姨娘说过，眼睛是心的窗户，心里想什么，眼睛里都能偷出来。
阿杳的眼里没有悲伤。
她想了想，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阿杳肯定已经看开了，不然也成不了仙。她听见阿杳继续说道：
“这时恰好有个神仙和他的妻子经过桃林，把我救了下来。神仙起好心，未免我再受苦，便就地将我点化，我便有了人形。我舍不得把父母的残骸埋进土里，那样会被虫噬。
虽然救我的仙人说，天道便是如此，他讲了许多什么六道轮回之类的道理。可我年纪小，一点也听不懂，硬拉住他的袖子，求他救救我的爹娘。
他说阿杳若不想让爹娘归于尘土，那就必须把木桩利用起来，阿杳一听就急了，那跟被樵夫拿去，做成床板有什么两样？
他想了一会，说有个方法可以让父母一直陪着我，但是我再也不能长大了，而且很疼。阿杳没有犹豫……
仙人专门为了阿杳的事，和他妻子在桃花林结庐住了三天，还给阿杳取了名字，陪阿杳说话。可是阿杳不知道，这样竟然害了仙人。仙人和他妻子只是经过桃林而已，他们遇到了难事，急需离开京城，却被阿杳耽搁了三天。第三的傍晚，仙人忽然消失了，仙人的妻子到处寻夫都寻不到，哭瞎了眼睛，被人接回老家了。”
阿杳说着，忽然看了眼胡呦呦，见胡呦呦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慌忙移开目光，接着说：“听说，仙人的妻子已经怀了孩子。”
“那仙人的妻子不是神仙吗？难道是人？”胡呦呦津津有味地听着。
“是妖。”
嗯？这也行？胡呦呦算是开眼界了。她心想阿杳一定是把仙人夫妇分开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于是想安慰安慰阿杳。“阿杳……”她刚开口。
“仙人的妻子生下孩子便自刎了。”阿杳垂下头，却触到了胡呦呦炙热的视线，她别开脑袋，不敢看胡呦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胡呦呦狐狸脑袋呆呆地望着阿杳许久，这对仙人夫妇真的好惨哦，阿杳也好惨，她最近一定很内疚吧。
“阿杳，事情都过去了，你别太自责。”胡呦呦安慰说。
“嗯，”阿杳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整理好情绪，回正头说：“幸好上天还给了我补救的机会。”
“什么机会？”胡呦呦随意地接话说，她心头痒痒的，很想问问仙人用了什么法术让阿杳的父母能永远陪伴她。
“上天让我遇到了恩仙的后人，这样我就能报恩了。”阿杳说着又看了胡呦呦一眼，眼神里已经把什么都写得清楚楚：呦呦小姐，你就是阿杳的恩仙之后啊！
“那仙和妖生的后代，是妖还是仙？”胡呦呦又找到了个兴趣点。她很在乎那个结果，如果我和赵哥哥将来生了宝宝，那宝宝是人还是妖呢？这么一想，思维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青姨说我爹是人，生出我是妖，所以我和赵哥哥的宝宝可能是妖呢，她忽然意识到个很重要的问题，人的寿命有限，百年之后，我和赵哥哥岂不是天涯永隔？想着想着她眼泪有洒了几滴出来，果然跨界恋爱要谨慎，搞不好就是悲剧。
我爹娘是，阿杳的恩仙夫妇也是。
胡呦呦是只笨狐狸，所以即便想到这里了，也没把故事连接起来。
阿杳显然也看出了这点，不知悲哀好还是高兴好，罢了，只要默默的守护小姐就好了，哪怕小姐并不知道。
胡呦呦一想到赵里仁，便又呦呦呦地哭出来。阿杳一通安慰，废了好大的劲，胡呦呦才止住眼泪。
抬头望望，天快亮了。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阿杳问：“回桃爷爷那儿吗”
胡呦呦摇摇头。
“那去哪儿？”阿杳问，
“不知道。”胡呦呦说。
“赵公子怎么办？要不我们就在京城守着，或许官府知道抓错了人，就把赵公子放了。”阿杳说。
胡呦呦摇头。
“那我们把赵公子救出来？”阿杳说。
“救他做什么？”胡呦呦腮帮子气得鼓鼓的：“让那个叫素素的救他吧，我才不官他了咧。”
别今天说不管，明天又回来了，阿杳含蓄地笑笑，不点破。
“去找我爹！”胡呦呦喧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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