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天子
“不可能！”
刘卷仰天长啸一声，喝道：“史艾！组织兵力，乃向南行。我要杀出此地，投奔西晋！”
“大宰！敌众我寡！真要一搏?”史艾拱手一礼，见刘卷坚定不移，定神道：“大宰，南路难行，四路皆敌戎车，若短兵相接，难以速胜，必被两面夹击，必死无疑。还请大宰三思啊！”
“不，我意以绝，险中求胜！我不信那姬则可为，独我不可为之，速速传令！”
听着刘卷的命令，那史艾哭丧着脸，喝道：“诸君！尽忠之时已至！焉能不发！传我命令！乃向南杀！甲士齐备，夺我生路！”
于路间如至丧犒之辈听闻，撒腿就跑，而那些急切交战的刘邑甲士，纷纷撤下兵器，缓缓退却，四散者多不明就里，只当这大宰兵败，夺路而逃起来。
此闻以十传百，在直道四路交战的刘人听不到将令，越发恐惧，直到最后。大批大批的放下武器投降，至此西、北两方的卯庆、鲁立两司马大获全胜，正以惊人的速度与东路姬则会合。
“公子！某等不辱使命！以破贼于西、北。封两方城门，大小叛军如数剿灭！特来交令！”颜珂一拱手，按剑道：“如今王都如数奉还，此等功绩，公子及我等即将名垂千古矣，但，在下还是要谏言，公子不可以事必成而忘乎所以，必慎之又慎。”
“我已知晓，诸君皆国之英烈，讨不臣者，仁也，义也。卯庆！必叫刘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要叫他，活着接受审判！速去！”
姬则振臂一挥，指挥着前部戎车穿插街道，绞杀负隅顽抗的刘人，若是碰上刘邑弓弩轻兵，一律格杀勿论。
卯庆的戎车在宽阔的直道上奔驰着，放眼望去，足见成伍刘人往南溃败，而这足足宽至十二米的长道上，仍有成群的刘邑甲士护卫着戎车向卯庆杀来。
卯庆面不改色，毅然决然的调度着身旁五六乘戎车，击杀贼人，看着再次溃散的刘人，卯庆提着仍在顺着枪杆往下滴血的夷矛，喝到：“不要再去理会这些蠢贼！我们没有时间管他们，现在！一股作气！擒获刘贼！”卯庆指着正往南门瓮城奔驰的刘卷戎车喝到：“擒贼！”
原本从东面直道出发，刘卷身旁还有千人甲士，于中路遇见王师甲士五百徒兵，为首者乃是那日所见的儒贼颜珂，正要交战，却见那颜珂张弓搭箭，一箭直中刘卷臂膀。这大宰吃痛，夺路而逃，又见颜珂挥槊帅兵士掩杀而来，留下那些甲士不知所措，见刘卷不再，而将令未达，只得宁死搏杀。
此算出逃，越往南行，甲士越少，于南直道十字路口时，又被韩郦追上，见韩郦麾下乃一官徒兵，刘卷不敢恋战，且战且退。至南门瓮城时，身旁仅剩文暨、史艾，及宰夫、旅下士一百余人紧随其后。
剩下那些刘邑甲士，不是在战斗中牺牲，便是弃械而逃，更有甚者，不明情形，散落在四面八方，孤军作战，这样的人大多在绞杀中覆灭。
“大宰！贼人并未攻陷南门！我们只要进那一步！便是可卷土重来矣！”
文暨盯着那空无一人的南门瓮城，不经大笑不已，那刘卷亦是喜出望外，真绝处逢生也，本前后左右尽数夹击，必死无疑，难得上天怜悯，只此空门，出之便是生路，焉能不喜极而泣。
那刘卷擦了擦眼泪，喝到：“加紧步伐！只须杀出城去！生路便是此耶！”
听到这话，他身后一百余人齐齐呼了声“万岁！”便争先恐后的奔向城门，这城门口大门虛掩，只要推开大门，便可出逃。这些浴血奋战者衣甲之上鲜血淋漓，手中的宝剑上、夷矛上，仍有鲜血不停的流下。这几个宰徒来不及抹去脸上的血迹，就急匆匆的要推开大门。
眼见大门即将敞开，却听得一声巨响，城门楼上两声机擴之音，门楼上的绞盘柱止不住的绞动，城门之上嗡嗡声响。乃是守城将上搬动机簧，这是千斤闸被放下时的声音。
“不好！千斤闸！”
文暨怒骂一声，越下戎车，奔向大门，那千斤闸本来应当喇的一下垂落到地，谁知一双大手，竟然托住这千斤之力的大闸。让这城上乐平怒骂一声。挥手让这瓮城上五百轻兵弓手尽数现身。这瓮城上旌旗不止，旗帜飘扬，更让那刘卷咬牙切齿。
“射死那个托闸贼！”乐平指着那瓮城之中的刘卷喝到：“事到如今！尔等戕贼必死无疑！若放下兵器，还有一条生路！”
“大宰！勿听贼言！速速逃出此地！”文暨喝到此处，上头力气又重了一分，再也喊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咬着牙，瞪着眼，双手渗出了血津，挺身高举千斤闸。
“宁顽不灵！留得刘卷，其余从贼者一概不留！”
随着乐平的命令，这五百轻兵乱箭齐发，箭矢刺透了一个又一个宰徒，几个想帮文暨的刘邑甲士，也被箭矢齐齐钉死在门上，那文暨也中了三箭，这千斤闸底离他的头顶只有一寸多高，千斤闸越往下落重力越大，本他托举就异常吃力，现如今更甚，他胀红着脸，因为力脱，七窍鲜血止不住的流下，终得第四箭时，他再也举不起这千斤闸，就听咚的一声巨响，千斤闸垂落地面，那文暨拼死举门，落得被这力道压成肉泥，也未能阻止这千斤闸阻断退路。
“刘贼，今日，便是汝伏法之时！怎得，还不束手就擒?”
城门楼上的乐平听着第八弦时，这才抬手让执楯士举起旗帜，示意甲士们停止射击。
望着城头上的乐平，刘卷实在是心中滴血，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现如今也有斑斑血迹，更别提他衣甲之上，附着着他刘邑勇士的鲜血。整个瓮城内，现如今仅剩他一人独存，史艾中乱箭身死，死之前还在劝刘卷再前进一步。
横七竖八的尸体让他慢慢举起左手紧握的长剑，但临至脖颈时却像失了勇气一般，长剑在一声哭嚎声中，落在了地上。
“大势已成！左右，带走此贼！余此地交割给徒兵甲士。在此期间，必严防死守！”
乐平拍着城垛笑到。多少人为了这件壮举而为之奋斗，现如今。大势已成，大势已成啊！
轻兵们高呼“万岁！”这乃是代表着多日的战斗即将有了结果，虽然兵士们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是在列国士子眼里，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这便是我一直想来又从未来过的王庭?”
姬则第一次面对这样气势磅礴的大型宫殿，内城帅见来着不善，也不敢阻挡。仅打开城门，便不知去向了，留下空门，被伊祈晝麾下甲士推开，姬则的戎车这才奔驰在象征着御道的内直道上。
这些盛开樱花树被种植在直道两侧，供来者观赏，消遣。放眼望去，粉白色的花一簇簇地凑在一起，樱花的枝干修长，光滑，曲折着。点缀着这光怪陆离的浑噩的宫殿，它和樱花一起，等待着君王们的倾心。
“怪了，此等樱花本该初春之时盛开，怎得此时便开了花?”
姬则望着天际，一阵微风吹过，卷起那一片片的真切的粉粉樱色，在天际间似乎发出了最后的叹息，如霏雪般，婉转而下，黛粉的花瓣遍布着整片天空。花虽落，人犹存，可叹天际浩劫。
“花谢了！”姬则抬起手臂，抓起了两片正缓缓下的樱花，发出了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接着催促祈伯驾车，向着大殿继续进发。
“几多时辰了?孤痴睡几多时辰了?”
在深宫之中，那看不清面目的男子缓缓从床榻上醒来，两旁的烛光被铜仕女手中的灯笼罩着，星星点点。照得让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细纱中那具男人的躯体。
“我王，三日夜矣。”寺人德捧着冕服，躬身向天子匄行了大礼。
“寡人醉酒已三日夜?此间发生何等事?”王匄从罗纱中伸出一只手臂，看那手指，难得保养的如同女儿一般，在拨开厚厚罗纱时，寺人德瞧见了两具玉体横陈于王匄身旁，那两个美人发出一阵娇啼，惹得天子又痴笑不已。
“我王，不曾有事。”寺人德扶着王匄，侍奉着与他更衣。
“怎得?孤闻右官伯兵讨不臣，没有此事?”王匄在戴上通天冠后，轻声问道。
“此乃大宰之事，与我王无关矣。”那寺人德奉上铜盆，容王匄洗漱面容，随后又奉上锦布，容他擦拭。
“是啊，是啊。”
王匄轻叹一声，用宫廷秘方清洁起了牙齿，自古便以齿白为美，王匄也不例外，他有一副上好的面容，陪着精神的三缕长髯，眉毛坦然，好似利刃一般，就是一双眼睛差了些；因为日日笙歌，一双原本漂亮的眼睛更显得肿胀。唯一完美的，便是他的手了。他的手洁白无瑕，玉指纤纤。若单看这手，怕会误以为这是一双女儿手。
“今日，便行那斗鸡之乐。”王匄在寺人德的侍奉下，佩上了蔽膝、玉带。这才将宝剑佩在身上，这才顺着寺人德向着外宫走。
“臣下，谁人如此失仪，宫外何人喧闹?”
待出了深宫，宫外的喧闹越发强烈，王匄皱了皱眉毛，抬手向身旁侍奉他的寺人德开了口。
这寺人德年不过二十，却已然侍奉天子多年，可谓深宫之中最了解这当今天子之人。他见王匄皱了皱眉毛，实则是他动怒的体现，当下向天子一拱手，推开甬道大门，向着朝见诸卿大臣的王庭走起。
但他越走越是心惊，这本该是朝见诸卿的王庭，现如今却涌入无数持刀兵的纂甲武士，原来能见到的王庭甲士，一个又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这些提着带血的兵器的甲士，抬头便见到了这惊慌失措的寺人德。
“乱臣贼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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