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插曲

　　“左右，你说这些蔡人到底去哪里了？”

　　长车翻过一个山坡，那官长撑了撑自己的铜盔，环视了一圈问到。

　　“不知，官长！但论我三百人追击二十里，仍不见贼。如何评说？”那车右微微拱手，道“要知道，我们本是单国平邑甲士啊，虽说如今并入成周，但。终究和那刘人不是一条心。望官长三思！”

　　“我自己知晓，只怪当初旅帅命城中精锐追击，倒是被我碰上了。不说了！暂且再追十里，若还是这般，转道入平邑。遣人送信于右官伯，就说贼人势大，不足以挡。全军覆没了。”

　　那官长说完，笑着拍了拍车壁，一示意，车驾御者催马继续向前。

　　这成周乱象叠生，道路上随处可见杂草丛生，尸骸赢乱之色。行走困难，没有来往的官吏，也不见主管建设的冬官的身影，他们既没有出现勘察道路。湖畔也没有堤岸，河流上仅有的桥也有被火烧的痕迹，野地上还有些因为堆积许久而腐烂的粮食，很显然收集农作物的农人已然很久没有在此造访于这。道路上也没有成排的树木引导。田地如同草地，耕地上杂草足够遮蔽一个身强力壮的甲士。

　　这队甲士徐徐图进，穿过一人高的耕地，翻过两个小丘，已然出了成周洛邑三十里。那官长眺望远方，突然听到他的车右呼喊。顺着那车右所指的地方一看，竟然瞧见一队望不着边际的军队正在向北继续行军。这些望不着边际的军队所持的旗号，竟然也是王师，不由得让他有些奇怪，难道是平邑的单国人出动了？

　　待他又细看一番，觉得当中一个身着精美绝伦甲胄的男子甚是眼熟。当下问到“右，你看那精美甲胄的汉子是不是很眼熟？”

　　车右看了一眼，拱手道“官长！此正是那贼！身形来看，决然相似。”

　　那官长一拍车壁，道“如此之多的人，不知成一军否。我们是撤是留？”

　　那车右闭目沉思片刻，道“若一箭不发，落人口实，要知道，我部现如今可不止我平邑人，多是刘邑甲士，这些人可不会简简单单听我命令的。”

　　“那？如何办？”车右按着剑道。

　　说到这，那车右和官长同时回过头，看着那些显然比他身旁甲士衣甲精良的刘邑甲士，那官长意味深长道“可以让他们去。”

　　鲁人立驱车一个来回，带来了卯庆的传言于姬则，他一拱手，向姬则行了个礼道“公子！现如今前驱以至二十里，卯庆之言，此地多野地，并无滚木。石块，他建议速速赶往施谷。”

　　姬则看着队尾那群甲士。有条不紊的扛着长戈，点了点头道“准！告诉卯庆，我部以行军两刻，虽不知现在什么时间，但让他务必准备易于点燃的物品，放于谷内，对了！让他把谷入口和中央统统放上干柴。务必抓紧！”

　　那鲁人立正要称诺拱手，却听得侧身一声弓弦之音。侧头躲过那箭。那箭矢飞了约五十步落下，插在地上。

　　姬则怒骂一声，抽出腰刀，喝道“急行军！是刘人！”

　　三乘戎车从大道笔直冲出，向着行军的甲士们冲了过来。侧面的半山矮丘的废弃耕田那一人高的杂草内，冲出五乘戎车，这车上的甲士衣甲鲜明，装备精良。显然早有准备。

　　剩下两乘戎车带领将近三百甲士杀出草丛，他们敲击了两下手牌，发出沉闷的声音，而后发出怒吼，排成排列队向姬则的后军杀来。

　　见如此之多的人，后军甲士也有些迟疑。毕竟这感觉就如同败军之将被敌军追杀一般。

　　“稳住！他们只有三百人！端好你们的长戈！架好你们的长牌！列阵！”后军徒兵官长打量了一番来敌，不经嘲笑一般的喊了出来“我们有六百人！是他们的一倍！站稳！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鱼丽阵！”

　　姬则的战车和鲁立的戎车开到了后军前，这些后军甲士迅速以两伍徒兵将戎车左右护住。以大盾防御于队前，弓手张弓引弦，持箭待发。

　　“公子！你看见那个带冠的人吗？”蔡人安一指队中的武官，拿出长弓，持箭矢张弓引弦。凭感觉放了一箭，射穿了那武官面前的一个持盾甲士，将他钉死在盾上。

　　那武官吃了一惊，催促士卒加紧了步伐。那些兵卒开始狂奔起来，第一例的后军甲士已经将重心下沉，让盾稍微倾斜。这才将长槊架在盾上，后尾插入土中。

　　那十乘戎车从三个方向飞奔，听到后军列队里此起彼伏的搭箭声，不由得冷汗直流，这些声音汇聚成了一句让他们胆寒的话

　　“放箭！”

　　百十支箭矢飞速射向迎面扑来的五乘戎车，有的甲士因为手牌护住要害，并无损伤。但是他们的御者和战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虽然战马身上有皮质马甲。但是如此近的距离这些铠甲还是有些被射穿的地方，比如甲片链接处、马腿。而这些驾驶戎车的御者，因为无法持盾，只能双手操纵缰绳，由此被箭矢从四面射来。

　　五乘戎车有两乘翻倒在地，因为战马以马失前蹄，摔的车中三人头昏脑胀，但仍然爬出了戎车飞奔向自己一方。而后三乘戎车御者和车右中箭，戎车歪歪扭扭的开到一旁就再也不动了。

　　姬则攥紧了长戈，拍了拍车体，对身后的甲士开了腔“礼尚往来！我要投桃报李于他们！听我命令！前进三十步！”

　　这些甲士端起长戈，挺直了腰杆。这才向对面的偷袭者拍了拍盾牌，随着姬则的戎车，缓缓行军。

　　那些刘邑甲士那里见过这等凶狠的军队。一个照面就将己方戎车放倒了五乘，现在虽然只见有五乘。但仍不敢和对面那两乘戎车较量。

　　先前狠冲的五乘戎车，如今也聚在了一起，双方士卒的距离不过三十步。

　　那五乘戎车上的甲士似乎在讨论什么，不消片刻一个戴冠汉子出车，提着长戈指着姬则道“你敢和我一绝生死吗？我乃刘邑宗周大宰之臣偏旅帅刘……”

　　还未说完，就见到姬则搭弓引箭，一矢命中咽喉。当下那人抓了抓脖子。便跌下戎车。见此场景，另一乘戎车上的甲士怒骂道“生死对决！你竟敢不尊王道，不让我那兄弟说完，你就暗箭伤人。卑鄙小人！看……”

　　未待他说完，姬则又放一箭，命中他面门。这下敌军迟疑了一番，竟然转身向洛邑方向逃窜了。

　　毕竟在他们印象里，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面对穷途末路的好汉，或者战场对决，是一定不会拒绝的，例如楚之养由基对决晋之魏绮。战时赌注一番，放下诺言，这才比试。无论成败如何，双方都需遵守诺言。

　　但姬则这般，二话不说连杀两人。连让他们自报家门的时间也不留，看似说不过去，但实则并无不妥。在敌发出诺言要求对决前，虽然射杀他有些不妥。但是这是拒绝决斗的一种方式。

　　“公子敌军逃窜了，我们还是继续行军吧！”鲁人立将长戈插入车壁旁的一个专门安置武器的小孔内，这才催促御者向姬则这般开来。

　　“我以知晓，继续执行命令！对了，让人把那些能用的戎车收回来！”姬则一指那些敌人丢弃的戎车。全然不顾拼命逃回杂草丛中的刘邑甲士。

　　“官长！败了！”那车右回头看了看他的上官，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难道我们真的只能投奔平邑了？”

　　“还没到时候！”那官长笑了笑，指着正在向自己这边逃窜的甲士道“难道你不知道，有时候。在一旁监视也是一种功劳吗？更何况即便我们被发现并没有绞杀这贼。但是我们能给这城中王师指一条明路，不是功劳更大？”

　　“官长！慎言，若是他知道你并未参战。怕是对官长不利啊。”车右拱了拱手，按着宝剑道。

　　“勿忧！你看，如今那些刘邑戎车甲士一个未归，若右官伯问起，就直言刘人不听号令，私自冲击敌阵，不敌。乃被乱箭射杀。逃窜而归。如此你觉得还会让右官伯不信吗？”那官长说着，拍了拍甲胄，甲叶擦的直响。

　　队伍再一次踏上了征途。收集的箭矢和敌人的戎车都被后军拖着。虽然行军之时沉闷不语，但还是能感觉出这大军在路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荣誉感。这种感觉乃是源自于姬则，体恤士卒。但又严令军法。这让他们由心里生出了一种战无不胜的信念。

　　虽然跟着姬则，不过激战数次，但一战比一战凶险。也一战比一战惊心，从戎贼到晋人下军，再到如今的王师。那个没有挑战？若是胜了，那可不是名声大噪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那天下雄军，都是敌人。中原五国，断不可能违背晋国的意愿而与之抗衡。败了，那就是一死百了而已。

　　姬则也在思考。倘若胜了，那么接下来的阻力有多大，迎回王子朝又会怎么样？若是败了怎么收拾？这些都在他的脑海里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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