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德

　　姬则转身看去，惊为天人；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盛彩深衣，腰不盈一握，美人如斯。

　　见她双目含春，微微媚笑。恐怕她的眼睛是面目之中最好看的了，一双丹凤眼，一对明亮锐利的深黑色眼珠，虽然这南子的鹅蛋脸着实美哉，但若这样一对眼睛。那么也只算一般人罢了，她的眼睛几乎将她最具精神的那一特征一一展示出来。能看出她的灵动，果敢，睿智。又暗藏着三分狡诈。七分对充满久经事故了解的通达。

　　这般女子，就是在列国也难以得见，南子个子高挑，可以看出，她从她母亲那里继承了白皙的皮肤，这种白皙非常少见，如同牛奶那般炫目，显得非常动人，可以看出，她因为一些事情，让她面容微略清瘦。而她的头发，那是一头乌亮浓厚的美发，细看之下，像黑色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垂在额上。她是放荡的代言词，但又不能完全称之为****。她稳稳的坐在象征主位的软塌上，鹅毛扇掩面轻笑，头上待的金银饰物发出几声响动。

　　“怎么?蔡子也把我当作洪荒猛兽?”

　　南子声很轻，但媚意十足，怕是一张屏风遮住南子，就靠这声音亦能吸引全朝歌的国人前来凝听。

　　“不敢，我不过惊于夫人的眼睛。”姬则背着手臂，看着南子。

　　“奇怪，男人们看到妾，都是赞叹我的美丽和外表，你倒是夸赞我的眼睛。我倒是想听听蔡子高见。”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别样的世界，你的眼神之中，有一种执着。”

　　“执着?”

　　“正是，你对于自身的执着。你通达事物，明晓是非，但却将自己妆成****，我并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执着，我猜想，你若非女儿身，怕是又是一道佳话。”

　　南子听完，摇了摇头，鹅毛扇轻轻摇动了几下，笑道“并非如此，怕是蔡子一厢情愿了。我生性放荡，喜欢男人，更喜欢男色。难道你不想和我发生点什么?”

　　那婢女依旧在弹奏着古老的乐曲，突然，一阵轻动的轮指，古琴进出了一段轻快的指音，不一会，便是一段沉闷、凄凉的旋律。清雅别致的氛围刹那间有些紧张。

　　姬则依旧背着手臂，看着面前的南子，半响，开口道“我是正人君子，不喜如此，若是南夫人今日叫我不过是这般的，我便要离去了，但是，我知道，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出，这是你的一个玩笑。”

　　南子愣了愣神，回过神来悻悻的扇了扇扇子，“听闻蔡子平素君子之风，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若是常人，早就想和我行那鱼水之欢，但你神色如常，气色镇定。果然，你方才说的不假，我的确如你所言。今日诏你，乃是为我卫公子蒯瞆一事而来。我本意是想请蔡子教导公子，加以斧正之，但我听弥子瑕说，蔡子于驿馆内所云之言，并不想教导公子。我亦不想强留蔡子于卫，所以。我只能请蔡子入我宫内一絮了。”

　　那南子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问我执着什么，我只能说，我一直在追求我自己，我十六岁便嫁到了这卫宫之中，生活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而二十岁后，我便追求权谋，如今卫国大夫公族争权谋利，若非我对卫元出谋划策，怕卫元也招架不住。如今，我亦年老，卫元亦是如此，我执着于我的儿子，我希望他能得到和我一般的睿智，但他除了继承了我的果敢和杀伐果断外，并无长处。所以。蔡子现在明白了吧。”

　　姬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夫人的执着之道，我并不能左右，但是，就论我和蒯瞆所见所闻，他有凶德，亦是不假，我并不能让他知道他并不想知道的东西，也不能让他使用他不喜爱的方式。所以，我教不了他。”

　　一阵拨乱的琴弦，让分外柔和的乐章杂乱不堪，婢女停下了手中的古琴，向南子行了个恕罪之礼。南子拨了拨扇子，那婢女知趣的离去了。

　　寂静中，沉寂的气氛让姬则无话可说，南子正坐在软塌上，轻摇扇子不语。

　　“卫国多年前一直****，国政不堪，但卫元一己之力，变弱卫于列国之中，可有长处。夫人一行，以知取于诸卿间，破公族，乱士大夫。但是就以蒯瞆来论，我不能帮夫人太多，也罢。我留简一篇，若公子得善道，能领悟善论，若得得凶路，得恶德亦是如此。”说着，姬则从冕服的袖子内，抽出了一片竹简，放在了地上。

　　南子取过竹简，细细看了一遍后，轻声读了出来“明法度，则知荣辱；德事约，则六亲固。”

　　“这是什么意思?”南子问到“我并没有领悟到什么。这句话能让蒯瞆学到什么呢?”

　　“那么，换句话说，你从这里领悟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姬则一甩袖子，正坐在南子面前。

　　“我只能从字义上了解，不过是一句让人反省自身的话。”南子捏着竹简，并不理解。

　　“如果一个人从法律之中明白荣辱，他就不会再犯被禁止的错误，那么治国也是一样，倘若国人都明白荣辱得失，那么他们就会被引向好的一面，若道德也被约束，那么道德的底线就是法律的制约了。这样的国家，在强大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犯罪必罚。这就是从这一小片竹简之中看到的。领悟到的。”

　　姬则说罢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周游列国，也见过许多人物，也有他们治理之下的城邑，我在徐国，见过非常贫穷的蕲城，平原少而山地多，城邑鄙陋。民风之处恶劣。前些月刚好内乱，我身在其中，见流血成河。

　　而我于鲁国薛城，却又见一番风土人情。我在费邑，见过孔丘，少正卯。孔丘为人，交谈过于说教，他也从不把问题放到高不可攀的高度，他教导弟子和国民，常常列举其相邻之人举例，或亲身言传身教。而少正卯却相反，他会舍近求远寻找理论依据和事实范例。教人不过育人，夫人，弥子瑕说过的论道者，上中下三道，如今我可以这般诉讼了，少正卯为下，仅仅育人而已，不能教导公子，而我，不过只能教导世人如何懂法，守法。尊法。明白荣辱得失，了解道德律政。而孔丘，却能潜移默化教人改变言行举止。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教导公子蒯瞆。而且，我觉得公子蒯瞆并无高下之分，其才能是有的，靠的，还是他自己。”

　　姬则说我，正了正衣冠，起身道“夫人，话已至此，则告辞！”

　　那南子一拉姬则的袖子，也站了起来。姬则回过头来，见南子用扇子掩面，松开了拽着的袖子，叹了一声“你知道吗?在我宋人之中。有一个妇孺皆知的典故，叫拔苗助长，你今日却让我明白了这拔苗助长之意。罢了罢了，你这等人才，着实让我卫觉得与贤臣错失交臂，我卫德寡，不得贤人辅佐，公子日后，也得看他日后的造化。”

　　“正是如此，德行育人，我只能让人知道什么是德，却不能让君主品读德行，大能可以让君主不由自主的端正自己，而我却是下成，只能用律令规定君主的德行。所以，我教不了公子。”姬则说罢，向南子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蔡子，你所说的，真是真切之言。”

　　门外，一个近似苍老的声音让姬则回头看去，不是卫君姬元又是谁，卫元拄着宝剑，笑吟吟的向姬则还施了一礼，道“这一礼，并非孤所施，而是敬重蔡子。蔡子理论，着实让寡人汗颜，为人之道，何人不此虚伪?你还尚能推举贤人，不易啊，诶，如此这般，蔡子不愿出仕我卫，的确是我卫寡德。我听闻蔡子要周游于成周，处处需要钱财，这般。寡人愿赠蔡子黄金千溢，以表心意，蔡子意下如何?”

　　“如此，我也只能谢君上了！”姬则拱手一礼道。

　　待姬则从卫宫出来，都有一种云梦之间的感觉，他费尽力气才平息下内心的风暴，但那一幕幕又汹涌而来，他的思绪再度混乱起来。不由自主。

　　的确，姬则明明知道，南子的诱惑，但是却低估了南子的魅力，恐怕南子笑起来，也能让那君王为之动容了，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话怕是真的。虽然姬则不后悔自己方才的言论，所作所为，但是真的。他有也很想和南子发生点什么。但是明智得人都知道，即使发生了什么，那么后果也不是他姬则所能承担的了的。

　　上了前来迎接他的马车，就如同食了梦魇般，姬则还是放不下南子的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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