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孙武子
瞧那人，三缕髯飘飘然，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小巾包着，拿着酒碟，暗自发笑，这下子姬则对他的兴趣越发浓重了。看他身上身无长物，只有屋角破草席旁有一口装满竹简的旧木箱。
“公子，民夫已经将东西搬运完毕了，我只剩下购买马车，用具，就可以上路了。”祁伯拱手道“我们都劳累了一整天，需要好好休息，公子不妨入座，我遣人去寻鼓乐歌姬，来为公子散心。”
坐在雅座上的中年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嘲笑般的声音，这实在是让姬则对他兴趣大增，这年头，出来的人都是有文化的，只有有文化才能周游列国，而周游列国最需要的就是两种语言，一种叫做雅言，另一种叫做晋语，其实晋语同雅言，不同于其他语种，说实话中原大地上，除了宋国公族自成一语系，其他的语言皆是类似。
楚国语言自成一脉，源于厦商，吸收众多蛮语、夷语，终于成了楚语，可以说，楚语是当今世上一等一难学，又一等一简单的语言，简单的是他的音节，难得是它的语序，众多语言，却同出一门语序，而楚国语言，却属于上古五大语系之一，算是完整的保留了上古五贤帝时期的部族语言文化。
可惜，中年人的嘲笑没让祁伯打消奏乐的念头，这年头，不管贵族多金贵，最贵的莫过于可以享受乐曲，乐曲，是周公亲定的周礼之一，通商礼，这音乐是王公贵族们才能享受的，中年人无非是想又是一个亡国灭祀的落魄贵族。
“公不渡河，公竟渡河。坠河而死，怎奈公何。”姬则转过身去，瞧了瞧案肚，发出了沉闷的声音，端起酒爵，又道“公为名利，渡过淮河。练兵韬略，凝集于心。练兵三载，沉兵三万，不鸣则以，一鸣惊人。”
那中年人的心突然跳了几下，他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吴国的，这个想法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莫不是逃亡的公族？
“敢问……敢问阁下是？”中年人撂下酒碟，起身拱手问道“阁下的公不渡河是何意？”
“你不了解吗？如今吴国大乱，伦理纲常皆废，如今的吴国，恐怕只是一个名利和野心报复的人把持的吴国了吧。”
瞧着姬则一脸冷漠，那中年人去将袖子一甩，恭恭敬敬的冲着姬则行了个礼道“在下孙武，自长卿，齐国陈公之后，不知阁下是？”
姬则眼睛眨了眨，真是碰到一个猛人啊，孙武子就这么在一间小客栈内相见了。不过就冲着他相应伍子胥大逆不道的入仕邀请，姬则决定打击打击他。
“你我相见，乃是命也，相见之人，何必相识？”姬则笑吟吟的拿起酒爵，喝了口徐酒，润了润口舌。
“公不见天下之人，取名利有三，君臣而论，君不听，臣死谏。此为取臣名，入世而辅佐君主，定得乾坤，此为世名，三为乱国而取利，三者世人长做。但忠臣不常有，而奉礼者常有。敢问长卿，此去可是为入世取名？”
姬则几句话真算得上激起浪千层。孙武鞠了个大躬，双手作揖道“阁下好见解，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见孙武不继续追问自己姓名，姬则倒也乐于如此，毕竟这是一个胡说八道而不用负责的年代“我见阁下身有八尺有余，仪表堂堂，可谓名门之后。我猜你定是身怀决策，才想前往吴国？对吗？或者说你是被邀请去吴国的。”
孙武眼睛一瞪，惊讶了片刻就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在下自幼通读黄帝兵书、太公兵法尚识人不明，而阁下在我言语之间，知晓我为他人所请，大才也。你如果愿意和我一起去吴国，我会向吴君推荐阁下的。”
“在下擅法学，晓兵法。我这样的人，又出自鬼谷，不知道孙长卿能猜吴君敢不敢收我？”姬则拿起酒爵，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连，喝了一爵酒。而孙武，眼神深处却略出了一丝惊讶。
“我见阁下目光转变，倒是和吴国一位行人相似，如此，我断定阁下是受伍子胥的邀请如吴的吧？”放下酒爵，姬则大笑道“伍子胥，刚烈丈夫，虽然满腹怨恨，却能图谋报仇，难得可贵。当真是无毒不丈夫。”
说吧姬则拉起了孙武的手，道“阁下说自己精通兵法，我愿意和你会会兵法。不知道阁下可愿意？”
孙武眼前精光一闪而过，放下酒爵道“有何不敢？只听到阁下高谈论阔，我愿意会一会阁下的兵法。”
“我常闻兵法有三，一曰兵，二曰法度，三曰韬略。”姬则捏着酒爵道。“阁下可以与我指点一二？”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者，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孙武缕了缕胡子。“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此为韬略。”孙子说完，祁伯大惊失色，如此人才，公子竟然和他款款而谈。
“妙哉，孙子果然厉害，不知是否愿意与我尝试一番？”姬则一挥手，祁伯会意，顿时转身前去叫店家上菜上酒。
“如何尝试？”孙武不解。不过眼神倒是有些不屑，轻言谈兵，注定是轻浮之士，纵有才华，日后成就亦是不大。
姬则随手拿起酒爵，一个侍女右手高高托着一个铜盘，左手抱着一个考究的小木桶飘了过来。侍女膝行地毡，将铜盘安置在长案正中，将木桶固定在姬则左手一个三寸余高的铜座上，然后用一支发亮的铜钥匙塞进桶盖的一个小方孔，只听一声清脆的铜振，桶盖开启，刹那间便酒香四溢。
俏丽的侍女用细长弯曲的木勺从木桶中舀出酒来，如一丝银线般注进酒爵；又轻巧的打开鼎盖，将红亮的方肉盛进一个漆盘中，柔声问道：“先生，酒可合口味？”
姬则笑道：“徐酒味酸，入口解渴。后劲十足，回味无穷！哈哈”侍女嫣然一笑，缓缓退下了。
随手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尝了尝，赞叹道“肉美，后味无穷，徐地竟然也有这样的美食。”
孙武缕了缕他的胡子，喝起了美酒，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姬则，他等着姬则的答案。如何论兵。
不一会，姬则的酒也喝足了，肉也食完了，这才拍了拍胸前的铠甲。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甲叶擦的哗啦啦直响。
姬则随手解开一挑布带，道“我等论攻城如何？”这时见孙武一丝冷笑，心中直道实在不该对这种高谈论阔的莽人一般见识，遂大笑道“我的兵法，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孙子大才。”姬则将酒爵捏了起来道“孙子兵法已经登峰造极，我不及孙子，孙子在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时，我还在想争伐，落了下乘了。我姬则敬孙子。”
孙武喝了一碟酒，暗道“姬则？虽然海天胡地的高谈论阔，但这也是一个厉害的人，几句话就能从中的知一切，当真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道“若真攻城，定然惨烈，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并非没有办法，如水淹之法。火攻之法，或者强攻，损兵，而且杀孽太重。我不愿意这样。”
姬则倒是非常同意，这个年代，其实不管那个年代。攻城这种大事，不管军队如何厉害，到了到了城内就是用血肉之躯填人命才能攻下城池。孙子不愿意攻城并说他落了下乘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为将者，有几个能不攻城的。
“妙哉，孙子之言果然非同寻常。我的兵法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而已，兵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瞧孙子又陷入了沉思，姬则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轻易改口。
“敢问阁下，这鬼谷却是何门何派？孙某从未听闻。”孙武将酒碟一举，仰天喝了一碟酒。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这口气大的惊人，孙武大笑问道：“阁下可知道姜太公？吕望者，开周室兵法先河，我平生最敬仰姜太公，二为周公旦。”周工治世天下兴，这二人留下了周室兵法和太公兵法，堪称两门绝学，我集成此而学，将兵法集为大成。尚不敢说诸子百家，唯我兵家。你的兵法，我平生未见，今日算是见识了，果然厉害。如此我仗剑入世，我果然没有走错。”
孙武拿起酒爵道“我闻你擅长法术，在下也通晓些许法文，在下有个问题，愿意请教阁下，阁下愿听否？”
“孙子请问。”姬则做了一个请。
“好。何谓倚愚之术？”
“不欲明言，便装聋作哑，藏于无事，窜端匿疏。”
“噫！”孙子又是一声惊叹，追问道：“何谓破君之术？”
“一臣专君，群臣皆蔽，言路堵塞，则君自破。若一妇擅夫，众妇皆乱。”
孙子肃然正色：“何谓君不破之术？”
“明君不破，使其臣如车轮并进，莫得使一人专君；正名而无为，犹鼓不入五音，而为五音之主。此为明君不破之术。”孙子大惊。
姬则见孙子问完，笑道”这都是小道，法广阔而无边，这些东西不过是法道中的分叉罢了，真正的大法，乃是让国家焕然一新，而非权术，权势，而是真真正正的让世人明白道理，懂得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君在位谋其政，臣在位辅其政。国民在世懂的如何让自己通晓道理，一心为为国，这才是法之大道。”
孙子将酒爵一摆，道“先生大才，治国之法，为大势，阁下兵法又颇有风韵，相反而言，我只善兵法真的是落了下乘了。”
“孙子高赞了，我入世绝学有三，一曰神学：日星象纬，占卜八卦，预算世故。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军，鬼神莫测；三曰游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口成章，万人难当。今日见先生兵法韬略，尽数凝聚于心，不知阁下可愿意和我打赌？我愿意和阁下赌二十年。”
孙子正色道“赌什么？”
“赌我们二人，用自己本身所学的经典，二十年后我们来一个较量。你意下如何？”
“怎么个赌法？”孙子闻。
“用国家，你我用天下为棋盘，列国为棋子，付下一盘天命棋局如何？”姬则蘸着酒水道。
“哈哈哈，好，在下正有此意。阁下如此，我不枉人间走一朝。”孙武拿着酒爵有盛了一碟酒水，道“太公为兵家敬仰，而周公安身立命，开了周室五贤王的不朽伟业，为臣者，周公旦也。”
“好一个为臣当为周公旦！”姬则拿起酒爵道
“哈哈哈，愿你我日后，能如同周公一般，名垂千古！”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此复始，直到日落西山，也未曾停下。
………………
…………
……
…
“有道是鬼谷者，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熄”
以天地为棋盘，列国为棋子，二人置棋子复于棋盘之上，信手拈来，你来我往，谈笑间。莫不是国破家亡，天下之命运，就在就在此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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