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鱼人之胜

　　鱼人前军手持鱼叉拦截蟹潮。此处接近沙滩，水浅而阻力较小。鱼人从上往下刺击却比左军在水底平刺省力。所以尽管人略少，却尽自抵御得住。蟹群再被拦截，顺势又涌向左边。此时经过两重拦截，海蟹的速度已是大减。

　　右军在沙九鲸率领下，受令依托岛屿，防守蟹群。海蟹上了岸速度大减。苗六鳝带人从高处推动石块碾压。再用长刀砍杀。前行的蟹群损失惨重，支撑不住，自然向北转向冲去。

　　毕策用三军错次攻击，形成了一个斜偃月阵，将直冲的蟹群折了个斜角，转为向北边珊瑚海外冲去。前序蟹群冲过，后续蟹群自然跟进。姚六水母率前军正自砍杀，突然压力一轻，眼前蟹群自然裹挟着向右侧冲去。

　　姚六水母大喜，正欲前突冲杀，忽听得岸边用沉水筒传来号令，却是令他约束队伍稳住阵脚，就地截杀后续路过的各类蟹群。姚六水母素知策老师的本领，即刻凛遵，将队伍排开，只截杀直行的少数海蟹。

　　沙九鲸却接到毕策军令，引军前进到临近沙滩继续截杀。

　　此时从碉楼上望去，出现一幕奇景，数百万蟹群从东而来，在海岛前拐个直弯，直向北方冲去。鱼人三军却如削苹果皮一般，从蟹群旁切削过去，轻易杀伤无数海蟹。海蟹群却几乎没有反击。

　　昆二龙虾亲眼看见一只巨大如桌面的大狼斑花蟹。这花蟹背壳怪刺隆起，双钳如刀，明显已经妖化有了些许神智。此刻却两只立眼露出迷茫，快速从前军面前咫尺之处横向爬过，被一个青年鱼人一叉刺入口中而亡，至死也不曾攻击得一招半式。三军皆大喜，守在原地狠杀不已。

　　中军在后看得真切，不由得人群骚动，跃跃欲试。苗四海象却是沉稳，知道此战尚早，弹压住中军稳立不动。

　　三军狠杀了约两柱香时间，杀伤蟹群约有数十万。眼见蟹潮已涌过大半，前方领头的缘锯青蟹群已往北方冲出十数里。眼见胜利在望，鱼人皆面露喜色。

　　此时忽听得东方数里外一声长啸，如乌啼马嘶。声浪滚滚，传出数十里，震得众鱼人双耳轰然作痛。苗四海象虽早有预料，却料不到来者如此强大，不由得面色更变，望向碉楼之上。却见毕策抱旗而立，何御坐在一旁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打着瞌睡不以为意。苗四海象心中略定。

　　那蟹群听见长啸，却如羊群听见牧羊犬咆哮，一阵混乱，很快又恢复过来调头又向鱼人三军冲来。毕策不露声色，挥动青龙旗，号令三军后退。却又命令苗四海象领着中军一万人，驰援右军。

　　苗四海象汇合前军沙九鲸部，返身挺近向前一箭之地，守住浅海，迎击回头重来的蟹群。前军后退至沙滩上，左军却退回到海岛中部。如此鱼人联军整体向后退了约一箭之地，却又构成了一个反向的偃月阵。蟹群冲杀过来，被引导着向另一侧冲去，再次形成蟹群拐弯冲向南方，侧面被鱼人联军切削的态势。

　　那东方远处之人怒啸连连，蟹群左冲右突。毕策引着三路人马步步为营，每次后退少许，不断形成侧对兽潮的偃月阵。鱼人战阵就如两把小刀，反复不停地将庞大无比的蟹群层层削薄。数次来回，鱼人联军只有千余人伤亡，却杀伤了海蟹达百万之巨。

　　那群海蟹被支使着来来回回，脑容量少得可怜的蟹们已经完全混乱。有的奔左，有的奔右，有的向前，有的退后，互相拥挤碰撞。不同族群间被挡住去路，索性一拥而上，自己狠斗起来。鱼人战士大喜，虽不耐久战体力疲惫，仍然鼓起余勇，跟在后面刀砍枪刺。

　　远处之人再也啸不下去，忽然怒喝道：“前方鱼人贱种听了，吾乃东海界浮城城主楚卓瑟……麾下大将浮城牧首楚豚……帐下之第三牧队首领，楚和是也。”

　　何御打个哈欠，不耐道：“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伐？还以为是那只妖蟹亲来，没成想是个小虾米。没意思啊没意思。”虽似小声咕哝，声音却如一根细丝，直传入数里外浮城第三牧队首领楚和耳中。

　　楚和闻听，怒火直冲天灵，大骂道：“汝这群作死的奴隶，送菜的猫鱼，下酒的虾丸。竟敢藐视本将军？本来还准备只杀光尔等，留些老弱充作将来的口粮。今日索性一阵杀光了，落得个清净。受死来。”言毕挥舞兵器，催动三万浮城蟹兵杀来。

　　这浮城蟹兵清一色的金顶帝王蟹，背壳大如桌面，满生骨刺，蟹钳犹如两口大刀，切金断玉不在话下。三万金顶帝王蟹阵容整齐，排着方阵正面冲杀而来。金顶帝王蟹本是蟹中皇者，其余海蟹见了纷纷躲避，让开一条海路。也有几伙打晕了头的杂蟹，被金顶帝王蟹一钳一个，剪作两段。转瞬之间帝王蟹群已冲上沙滩。

　　毕策脸上喜怒不形于色，青龙旗挥舞，勒令前军后退。号令一万中军左右协助，四千苗氏精兵整队上前，却是正面迎击。

　　那四千黑色鳞甲的苗军排成玄武方阵，在苗六鳝率领下，高举精钢分水刃，踏步向前。眼见一金一黑两个巨大的方阵就要在岸边碰撞。号角一声，左右八千中军突然两侧冲前，将手中所持之物抛向金顶帝王蟹军头顶。那物事迎风散开，却是一张张的渔网。渔网当头落下，将数千帝王蟹罩在渔网中。前队被困网中动弹不得，后队又停不住八条蟹腿冲上来，层层叠叠滚作一团，帝王蟹军阵顿时大乱。

　　苗氏精兵趁势上前，挥动精钢分水刃，当头斩下。这精钢分水刃为人族巧匠所铸，长四尺，宽三寸，刃口轻薄，刃身上镌刻了锋利、轻灵神纹，端的是锋锐无比。苗氏战士却不取帝王蟹坚硬无比的甲壳，挥刀斩落，直奔大鳌与蟹身结合部。两刀一划，一只帝王蟹双鳌断落。苗族战士刀势不停，列阵前行。所过处满地蟹钳，数千帝王蟹都成了残废。

　　待网中蟹群被杀伤殆尽。苗氏精兵不进反退，向后退出一箭之地。楚和气得嗷嗷大叫，催动后军杀上。不料冲到近前，两旁中军再次撒网，又将几千帝王蟹兜在网中。

　　何御不禁捂脸道：“同样的计谋，顷刻能连中两次。这妖蟹得要多会生养，才不会因为蠢而全族灭绝啊？”

　　楚和气得甲壳通红，带着数十亲卫赤膊上阵，向战场垓心冲来。妖蟹七品以上已经部分人化。楚和《横行霸道诀》更修至六品，蟹头人身，手持一对分波剪。数十亲卫中有十来只妖蟹修为也达七品，生出长腿双手，持刀举剪狂奔而至。

　　苗六鳝窥见，急忙招呼苗氏中的七品战士，也有十数人。苗六鳝自舞分水刃，迎战楚和。一方是蟹兵中的精锐，一方是鱼人中的最强高手，两方杀做一团。战不片刻，鱼人却落入下风。毕竟鱼人得何御教练未久，入品的高手少于对手。而苗六鳝终究修为低楚和一筹，久战之下，分水刃被楚和夹住，剪作两段。

　　眼见战事不利，一众鱼人都望向碉楼，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战教习身上。何御被众多目光灼灼盯住，不甚舒爽，伸手摸摸鼻子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道：“天地君亲师。这老师排在最后，果然是背黑锅的角色。好啦，干坐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言毕拔剑，飞身出了碉楼，直奔战场。人未到，数道剑罡已落入帝王蟹后军中，轰然炸响，数十丈海浪裹挟着泥沙冲天而起，中间夹杂着无数残肢断臂。帝王蟹一万后军整齐的方阵，顿时像被撕破的画布，变得支离破碎。

　　何御落入战场垓心，长剑一圈，正在与鱼人战士搏斗的数十亲卫头颅翻滚，眨眼死伤殆尽。何御剑光一敛一发，直指楚和。楚和惊得魂飞天外，勉力举双剪格挡。剑过处剪折臂断。何御的剑尖已点在了楚和咽喉。

　　出手一瞬，大局已定。何御用拳头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说道：“那个谁，回去告诉你的上司浮城牧首楚豚…的上司浮城城主楚卓瑟：鱼人族是我罩的，别来打珊瑚海的主意，否则……”

　　楚和颤声道：“尊…尊驾是谁？”

　　“吾乃战神。”

　　楚和左手捧着断臂，带着数千帝王蟹残兵，领着少了小半的蟹群狼狈退走。所有鱼人垂下刀枪静静站立。

　　苗四海象忽然高举长矛，高呼道：“胜利！”

　　苗氏精兵齐举战刀，高呼：“胜利！”

　　左右前中军纷纷挺起刀枪，高呼：“胜利！胜利！胜利！”

　　从来被欺压、被奴役、被饲养、被杀害的鱼人终于迎来了种族第一次大胜。一个经历过失败的种族会更坚强更隐忍；而一个经历过胜利的种族却会更勇敢更自信。

　　苗四海象老泪纵横，仿佛看见了千万鱼人站起来迎接胜利的那一天。而这胜利，是迎空飞翔、渐渐远去的两个人－－何御、毕策为他们所带来的。

　　苗四海象突然嘶声大呼道：“战神！”

　　数万鱼人战士振臂高喊：“战神！战神！战神！战神！“

　　此刻，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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