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次挨揍

　　叫袁天的男生没什么反应，头发比那一夜剪短变成了毛寸。他很高，刘家落觉得他只要伸伸脖子就能看到对面屏风下面坐着的人。眯着的眼睛像一只饱餐后的猎豹在盯着被自己弄死的猎物残渣，悠闲而有些蔑视地看着他，看得认真、看得散漫。没人在意这种尴尬的气氛似乎大家都习惯了。袁天抬了一下下巴，刘家落嚼着青菜抬头正好四目相对，没看清眼神，但迎面一股冷气袭人，让他有忽然有一种便秘的感觉。

　　王颖忽然说话了，“那个包子，这样叫你行吧嗯哈。我听小茹说你们班女生常对你这样……”，她忽然伸出手抓住刘家落脸蛋的两团肉带点劲地揉了一把。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刘家落。

　　何佳茹跳起来“不行，我们班包子你凭什么先下手。”说着也报复似地隔着穆齐风在刘家落脸上搓了一把。

　　“两傻逼”，刘家落心想。又不能跟女生动手，他习惯了。王颖双手合十很真诚地一笑：“手感真好，好有感觉”。

　　袁天鼻子里哼出来了一口气，轻蔑的感觉刘家落真实清楚地感觉到了。但随之桌上男生都爆笑了，尤其是老葛、穆齐风像看玩物一样瞅着刘家落。

　　女的喝果汁，男的喝啤酒。何佳音问刘家落要不要喝果啤，刘家落有点赌气地抱了一瓶啤酒。何佳茹赶紧给他倒上，“大爷您慢用，小女子给您斟上”。

　　刘家落第一次喝啤酒他觉得挺有意义的，因为旁边坐着的是何佳音，校花啊。肚子胀胀的有尿意，脚下却有点软。独自来到洗手间站在小便器边上，拉开拉链。舒服不过十秒钟，有人进来一把把他提起来推到了开着门的马桶间里面。他刚想开口骂转过身一看，舌头大了说不出话来。隔间的空间狭促，来人站在门边抱着双臂。

　　“想把我女朋友。”

　　“没，没”他赶紧解释。

　　“欠我的不还了。”

　　“你还记得”，小家落双眼瞪得有点大。

　　“她们不玩你我也想不起来”，大个子掏出烟点上抽了一口，一张嘴把烟圈吐到了刘家落脸上。

　　“草。”刘家落咳嗽了两声难受地摇摇脑袋。

　　“你说草。”对面的人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

　　“没，没，我不抽烟闻着难受。那什么，我跟何佳茹是同学，你跟她姐是男女朋友，咱们这事就算了吧。”

　　“没人敢骂我”

　　“啊”刘家落盯着他。

　　“敢骂我第三遍。”

　　“那你想怎么着。”有点不耐烦，打架么挨揍吗，还真没玩没了了。

　　没见过一个男生长这么大的眼睛，眼白和瞳仁格外分明还充满了怒意，看得袁天有点膈应。

　　“没想好。”抽了一口烟，这次他咽下去了。

　　“就想玩玩你，挺有意思的。”

　　“滚你MB的吧”刘家落咆哮了出来，他真受够了，挨揍吧他认了。

　　大个子把烟头扔了用脚搓灭，挤进卫生间。他大手伸出像一个铁罩子罩在刘家落脸上。眼睛睁不开、鼻子呼吸不畅、嘴唇挤在牙齿上硌得生疼。

　　“妈……妈”，一拳挥来没让刘家落感觉到动静，但还是打在了他的左颊，他脑袋飞了起来撞在右边的隔板上。牙齿把嘴唇撞破了血流了出来，一张嘴血滴在了衣服上。他想笑，多么可笑的事，一个篮球，几句脏话，换来这样的结局。衣服沾血了，能洗掉么还能穿么，他莫名地在挨揍的时候皱皱眉走神了。

　　袁天把他抓过来。

　　“草你MB”,一张嘴他有点喷血，多悲壮，血点还溅到对方的手上了。

　　对方力气大的惊人，刘家落已经见识过了。把手上的血抹到刘家落脸上，刘家落想抬手反抗。袁天一巴掌一个耳光把他又扇到墙角。刘家落连着耳鸣，耳聋，眼前有小金星冒出来，他擦擦嘴角的血，靠着隔间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右腿猛地一颤差点又摔倒。

　　“你叫袁天是吧，你他MB牛逼是吧。”

　　“今你打不死我，我跟你姓。不过”刘家落五官挪位地笑笑，“约个时间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这不行，何佳茹她们在。今晚下了晚自习，在学校南门口九点半，我等你。有种就你一人过来，你他妈比我个大，要是叫人就比他妈的被人操了还给人添几把的鸡都不如”。

　　“嘭”，马桶盖被袁天踢飞了，正撞在他小肚子上。

　　“草你M……”他痛苦地蹲了下来，眼泪不争气地划过半肿的脸庞，把嘴角的血冲淡了。“不敢么，你他妈带把么？”刘家落的声音已经变调了。

　　华苑小区的后门是一排酒店，对面是市区工行和建行的银行总部，所以这里挺热闹的。刘家落没有回去上晚自习，在华苑小区门口喷泉的阶梯边蹲着。晚上八点，抬头看夜空里繁星璀璨格外的耀眼，耀的人眼睛生疼，他不甘心。

　　有两个人从马路对面的酒店搂着肩膀出来，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刘家落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跑过去，“你们认识路虎么？”

　　“路虎？我爱悍马，哈哈哈哈”，酒气冲了他一脸。

　　刘家落又蹲了回去，肚子叫了可他没有胃口。半边脸在麻木，嘴角口子又裂开了。痛之外有点痒，实在忍不住了他就用舌头舔一舔。

　　半个小时又过去了，夜更深。几个人从小区里面走了出来，小区里面有一家网吧。

　　“妈的，不是说袁天今晚去上网么，盯到现在也没见人，是不是谁走消息了。”

　　“不知道，先去酒店跟老大说一声，手机里都骂娘草祖宗了。”

　　“你们认识路虎么，我找他有事”，刘家落跳起来走过去。

　　几个人一愣“小子你有什么事”。看着他们面相挺凶的，刘家落没说出来话。其中一个人一点头“行，跟我们来吧”。

　　穿过马路，对面霓虹灯光闪烁着几个字“威尼斯水世界”。进了大厅灯火辉煌，转角上了二楼挂着一个牌子“桑拿房”。

　　隐约听到有摔东西，骂人的声音。走到门口他停住了，点了一下前面那个带路的人，“袁天今晚九点半在外高南门口，就他一个人”。

　　说完他扭头跑了没人追过来。一口气过了马路，穿过华苑小区，他直接奔学校大门口。月光星辉下，黑幕下面那身影矮小、单薄、踉跄。

　　外高除了正大门在操场厕所后面还有一个南大门，保安就两个老头。南门晚上八点以后就门禁落锁。刘家落从校外沿着围墙绕过去，他怕他不去那个人不会到，他更怕去晚了那人就走了。恨意从来没有那么深过，深到恨不得他挫骨扬灰去死。

　　其实在学校见到的不公平不算少，他都冷眼旁观。每天想的都是默默地在这个学校过自己的小世界，交两个朋友，好好学习，讨好老师。但是现在好多事情变了变得不可预料，他实在掌控不了。这一次他不可能放不或者释怀，他要报复。脑子在不停的翻腾着，忘记了饥饿跟疼痛，突然想如果李志、徐元泽他们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会怎么着，会疏远自己还是佩服自己。

　　刘家落原来有一块电子表，但是一次洗脸不小心打湿了。他怕坏了就放在宿舍窗台上让它风干。不知道时间他只好问了一个路人。然后提前十分钟从对面巷子口走到外高南门的黑铁门那，这个点应该九点半了。

　　他会来么，抬起头向前方看去，眼光沿着马路向黑暗里延伸。他在寻找，不死心地盯着高墙的黑暗深处。

　　路灯在黑夜里无力地投出昏黄的光，灰蒙蒙，雾蒙蒙，有一种怀旧的美好感觉。像那一天晚上，本来多美好的一个夜晚，但是都毁了。这个带泪带血的插曲他要讨回来才能结束。

　　不知多了多久一辆车开过，灯光迅速地扫过马路。黑暗中大个子没有预兆地走了出来，没有声响。沿着学校围墙下的路灯默默地向南门口走来，向他走来。那身影那么高，却低着头像是思考什么。双手插着口袋似乎朝这里望了一眼，然后脚步加重了。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人影近了，依然低着头，双手抄着口袋。刘家落嗓子有点干，他的鼻息忽轻忽重，嘴唇肿的更厉害了。左眼瞄到旁边一栋黑房子的门忽然打开了，十几个黑影从里面涌了出来。他闭眼一秒钟，然后睁开转身往后面跑。夜幕笼罩，夜风无语在背后吹着他，转弯，跳过灌木丛，他爬上围墙边的一颗老槐树。登上墙头，一闭眼跳了下来，幸好下面是操场的草坪。

　　宿舍晚上十一点落锁，刘家落踩着点进去了。这时候宿舍院子和楼道走廊的灯全灭了，只有公共洗手间还有亮光。洗了把脸，轻轻推开宿舍门，室友都睡了。摸黑上床，脱衣服睡觉。身子躺倒床板上的那一刻像是就此安定，一颗心忽然从半空中着陆，这一天太累他真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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