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那年传说与奔溃

　　薇薇安·雪莱这个名字可以说伴随着林奇的童年长大。名字的主人在入学之初就是全学院瞩目所在，而当她成年的时候，就是全帝都都瞩目的存在，无数的男学员疯狂簇拥到她身边追求她，她的追求者数不胜数。

　　所有的法师家族都在打赌谁能够娶到雪莱家族这颗皇冠上的明珠，只是这个明珠实在是太耀眼了，她毕业的那一刻，学院沉池湖里丢满了许愿石，上面刻满了非她不娶的誓言。甚至一时沉池湖附近都找不到一颗大小合适的石头。

　　而那颗每年祈祷仪式所用的古树，是从古老的极寒之地移植过来。曾经有个学员对着它丢了块石头，都险些被退学处理。而那年，古树上都挂满了许愿的纸条。纸条都只有一句话，就是此生要娶到薇薇安。没有人在乎处分什么的，要是真的灵验了，管他的什么处分，这就是疯狂年代下的人们。

　　如果透支未来一半的生命作为娶她的代价，绝大部分追求者相比都是愿意付出的。因为娶不到薇薇安，活着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她入学的那十二年里，绝对是学院建校以来跳不过去的一笔。哪怕不记录那十二年的院长是谁，也不能不记录她这名神奇的女子。

　　而这也是薇薇安同龄入学的男女痛苦的开始。无数男的追求她不得手而暗自颓废，哪怕结婚了依旧黯然神伤，终日念念不忘。而诸多女学员都在婚后听着丈夫不断念着薇薇安的名字而痛苦莫名，欲死还休。

　　薇薇安身上有顶级的魅惑法术这一说法喧嚣了帝国十数年，最后逼得大法师亲自出手鉴定。而这种闹剧，甚至重演了三次。直到最后一次，以所有在世的大法师作保方才盖棺定论。

　　她在毕业后就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许，她继续呆着，就是祸国殃民的存在。她选择自我流放，而剩下的，是无数翻山越岭，踏进各种极地深海探寻她的追求者。他们餐风露营、饮雪止渴，只为了能在某个传说的地方见到她一面。帝国追踪法术是这些年发展最为迅速的一门法术。

　　林奇的父母正是这么痛苦的一对。他的父母其实都是出身法师家族，不过父亲的家族已经式微了，沦落到一个普通的等级。而母方的家族则是一个高等的家族。但是因为父亲家族曾经的辉煌，也算得上血脉纯正，所以这种联姻其实也算不得丢脸。

　　父亲跟随着大流追寻了薇薇安，后来为家族所逼迫回来完婚。

　　然而因为父亲在婚后一直借酒消愁念念不忘薇薇安，以至于林奇的母亲也郁郁寡欢，在他十岁的那年死去。酒精是法师最大的杀手，它不仅摧毁法师的精神力，也摧毁法师的未来。自然而然，在母方家族的逼迫下，父亲被隔出了家族，两年后也在喝了混杂某种魔法药剂的酒后再也没有醒来。

　　林奇最后甚至是依靠着小姑嫁入的家族给予的一封推荐信才得以入学。也是这年，他获得了真理之书。

　　现在，让林奇再次面对这位单凭名字就痛苦了他人生二十年的存在，他如何不激动。紧紧握得要流血的拳头，只是因为林奇指甲修得太整齐而扎不出伤口。

　　但是林奇十岁前，他最大的记忆，就是母亲在床前低头痛苦这个名字。

　　就在林奇十岁前，他家中最多的，就是父亲喝完无处堆放的酒瓶。

　　“也许我不该恨你，但是我真的无法面对你。”林奇咬着牙说道。

　　一旁的安缇诺雅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转入如此变化，只能呆呆提着半举的茶杯，她想说什么，却发觉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诺兰导师紧紧继续用怜爱的眼神望着林奇，那是一种心疼而又不忍的感觉。

　　林奇没有动手，甚至一丝气息也没有散发出来。他知道自己动手了，历史在这一刻就会记载下自己的名字。而和大法师的决战，也是自己毕生以来最大最艰难的一战。

　　但林奇是一名法师，更是一名奥术师，一名精于战斗的奥术师。

　　他用了八年磨练出来的战斗经验、战斗技巧、战斗意志。

　　何尝就不是为了当某天自己真的遇到一名大法师的时候，能够毅然一战，虽死无憾。

　　一旦出手，则是不死不休。不过，无论谁死，林奇都想问清楚一句。

　　“为何，你会招收我，我的家庭过往对有心人来说，完全不是秘密。”语气很苍白无力，却又透露着最后的一丝挣扎与彷徨。

　　诺兰导师并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这句话将会决定两人的生死一战，将会决定帝国未来的走向。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走过去。

　　林奇也没有抗拒，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一个怀抱。不是扑进怀里，不是靠着肩膀。而就是这么，张开双手的怀抱，就这么紧紧抱着，如若难分难舍。阔别十年的怀抱。

　　“孩子，对不起。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母亲。好么？”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十年来的委屈对谁诉说。没有人知道，一个成长到十岁的孩子，骤然失去双亲，失去家族的关怀意味着什么。

　　原本比诺兰导师还高半头的林奇跪倒再地，他痛苦着，也不知道自己真的在痛哭什么。他只知道只有眼泪，才是最好的止痛药剂。

　　诺兰导师也跪倒在地，把林奇抱在怀里。如同母亲般拍打着他的背部。

　　轻轻的，轻轻的。如同薄纱般温柔。

　　暖暖的，暖暖的。如同熏日般安逸。

　　“为什么……为什么……”林奇的出身在学院中绝对能说得上中上水平，更不要说比起一辈子都没能见到法术的平民来说更是天与地的差别。他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名字就已经刻进去统治阶级的名单里面。

　　只是这种悲伤的童年，充满灰色的童年。让他很想质问一声为什么。人总是在得不到有缺陷的地方问为什么。哪怕林奇已经超脱诸人甚多，在触动他内心的时候，他还是彷徨不知所措。

　　而诺兰导师，只是轻轻继续抚慰林奇，呵护道：“生来痛苦本来就是我们每个人所要承担的。我们只能尽量去避免延续这种痛苦。”

　　“饥饿了，可以努力去找吃的。犯困了，可以去睡觉。但是人死了，怎么挽回呢？”林奇语气断断续续的。

　　诺兰导师只能抱得更紧，说道：“所以啊，才要我们，更珍惜活着的人。好么，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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