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蔡文姬之闺
夕阳半掩于西山，霞光蕴入天边云彩，正称为火烧云，其如炙炭般金红，似赤兔之鬃，又似天廓灼燃。
关平置身于迷茫荒野中，眼前忽现一道城门，正是那洛阳西城！城门被霞光映照的若鲜血般耀目，只是那鲜血却渐渐滚落而下，竟是真血！
霎时间城头阴风煞煞，天色蒙黑，其多强上突兀出现一溜人头！
其正是何婉、唐翎、刘辩与两个太监！之后依次是关闯、苏辄、陶升！再往后竟有关定、胡氏、关宁！
关平状若发狂！城墙垛后，忽闪出董卓痴肥之躯，其恻恻沉笑，便如阴鹜厉鬼一般！他挥臂自城墙上扔下一首级，关平接住一看，竟是甘玉儿，尸首猛然睁眼，凄然道：“林郎，莫丢下玉儿…”
关平目疵欲裂，猛然坐起！暴喝道：“董卓狗贼，吾誓将汝碎尸万……嘎……？”
……
关平茫然坐于床上，周身剧痛，衣衫尽湿。
关平深吐一口浊气，心有余悸道：“原来是场梦境…”只是其心脏依然砰砰狂跳!
“公子…这是魇着了？”此时，旁边忽有一女音温声细语道：“公子口渴否？”
那声音传入关平耳腔，温婉如清风细雨。关平不自觉的寻其源头，欲窥探发声之人是何妖娆模样！却见那女子面遮青纱，耳后盘髻，原是一温婉少妇。
“在下不甚口渴，夫人不必操劳。”关平顿了顿，问道：“此间为何时何地？”
那女子似是从未被唤过‘夫人’。闻言呆愣一下，缓缓道：“此地是洛阳……”
关平闻言一惊，眉头紧皱，盯视那女子。
女子见状，轻劝道：“公子放心，此处无其他人，不会走漏风声！“其见关平仍盯视自己，遂将头缓垂，起身道：“公子稍歇，奴家这便去寻父亲来…”说完便出屋而去，带起一阵香风。
关平亦觉有些失礼，便复仰躺于榻上，只觉那女子双眸似秋水般剔透，摄人心魄。
须臾，忽有一急揣脚步由远及近，一老者掀帘而入，口称‘恩公’便欲拱拜，关平忙强忍肩部剧痛将老者扶起，却见那老者面目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诧异道：“老人家…你是…？”
那老者拱手微笑道：“旬月之前，公子于黄河上击退一伙水贼，老夫便是那得救之人。”
“哦？吾记起来了…”关平轻抚额头，想起此人来，其正是在黄河上遭高览之弟高奂掳劫之人。
“正是老夫，陈留蔡邕，此是小女蔡琰。”蔡邕将其父女名讳介绍之后道：“公子之事吾已尽知，汝莫惊慌，老夫与孔文举常会诗对酒，交往密切，待你伤好，定会设法将你送出。”
这老者居然是汉末文学大家蔡邕蔡伯喈！那其女便是才女蔡文姬了？关平心下愕然，没想到一时拔刀出手，竟救下一位文学大家！
蔡邕见关平嘴唇干裂，转头吩咐道：“琰儿，且去为林公子取些茶水点心食用。”
见蔡琰垂首欲退下，关平摇手道：“不必麻烦了，吾须立时出城，滞留于此怕是连累你父女二人！”
“公子无须介怀。”蔡邕抬手轻笑道：“此处乃吾蔡家宅地，并无他人来往，且吾母女因偶遇公子才进洛阳，除一老仆，并无他人随行，你安心住下便是！”
蔡邕见关平稍安，继续道：“如今城内严查甚紧，书信之物都不可随意出城，只得等风头稍歇，再寄信于空文举，以示公子身安。”
关平点了点头，忽地摸到浑身绷带，诧异道：“那我这伤口是何人…？”
蔡邕尚未言语，身后那蔡琰却已俏颜飞红，面纱都似晕染腮粉。蔡邕见关平目光愕然，亦是尴尬一笑，道：“老夫前些年饮酒误身，曾得建安郡名医董君异看治，琰儿于旁时候，得名医授教旬月，公子之伤便由其敷药包扎，踪迹并无他人得晓！”
那董君异，名奉。乃是建安郡侯官县人。其少时治医学，医术高明，与南阳张机、谯郡华佗齐名，并称“建安三神区”。
关平闻言大臊，其身具数伤，不乏胸腹腿根，所要擦拭包扎，怎么也得赤条条，却劳蔡琰一闺中妇人忍羞医治，关平不由面上微烫，却亦不能毫无表示，便垂首致歉道：“在下伤重深迷，糟玷夫人慧眼，又血污闺房，实是汗颜…”
那蔡琰螓首低的比关平更低，将要埋于酥胸之内，其声若蚊讷道：“不过举手之劳，何须公子致歉…”
关平愈发不好意思，拱手道：“夫人……”
未等关平再客气，蔡邕忽打断道：“公子莫再客气，何况琰儿亦非‘夫人’，其虽早年便已婚许河东卫易，却尚未纳采，如今尚待字闺中！”
“呃……”关平微觉诧异，八卦道：“那蔡琰姑娘即未出嫁，为何将髻盘……”关平说着，将食指于自己后脑划拳，示意盘髻之状。
其此时身覆绷带，状若木乃伊，那手指自脑后一转，便如白皮马猴挠首一般，那蔡琰见状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便如寒冬腊梅一般，嫣然而绽。
蔡邕回头瞪视其女一眼，娓娓向解释起来，关平方知自己孤陋寡闻，贻笑大方…
原来汉朝女子并非成婚后才盘发，十五岁称为‘及笄’，需举行笄礼，以盘发为髻，再插上簪子，示已成人。而女子往往在‘及笄’之前，便已许下婚事，并于‘及笄’那年出嫁。因此造成后世婚后盘髻的错觉。
多年前蔡邕曾与司徒刘郃不和，与家属被流放至北寒边郡朔方，后迁居五原安阳县。后又遭五原太守王智诽谤，逃至吴会之地，大病，幸得名医董奉救治。
之后蔡琰渐大，至‘及笄’之年，便顺河返陈留老家为蔡琰举行笄礼，于河上得关平搭救。
关平自洛阳逃出，跌入洛水之时，蔡邕正携蔡琰去河东卫家处订盟完婚，见关平重伤将死，忙趁夜色遁入城门，彼时董卓以为关平等人俱已逃远，并未防范洛阳，只着大军往西追杀，却不知关平于其眼皮之下悄然入城。
……
中平六年，汉灵帝刘宏驾崩，汉少帝刘辩继位，外戚何进辅政。董卓率军进入洛阳，并领何进所属部曲，又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并吞其众。势力大盛，得以据兵擅政。并罢免司空刘宏，自己身居其位。
及至年末，董卓自诩与灵帝之母董太后同族，便言少帝刘辩病亡，另立陈留王刘协登基，是为献帝，时年方九岁，改元初平。董卓自领前将军事，更封为郿侯，进位相国。独揽军政大权。
初平元年，董卓又自封为丞相，后封太师，完全控制了中央政权。其军队在洛阳劫掠财物，歼.淫.妇女，无恶不作，将天下第一城洛阳糟为人间地狱！
……
“公子可知，汝今已名震洛阳。奴闻传言，公子可与虓虎吕布较力，更作‘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豪赋？”蔡琰面带纱巾，内透出莺声燕语，双眼忽闪，如好奇宝宝般。
“呃…这个…”关平大愁，挠头道：“诗是自书偶得，而那‘较力’之言实不妥，称为‘受躏’倒是贴切。”
“公子说笑了。”蔡琰掩口轻笑，柔声道：“奴尝遍读父亲藏书，亦未见此新异诗体！”
“原文非此体例，是吾记不清楚，擅改了。”关平怕说多露陷，忙转移话题道：“今日未见令尊，却不知在忙何事？”
蔡琰惆怅道：“其为奴笄字而愁之，正纠结于‘昭姬’与‘惠姬’之间，但此二字一刻薄一平俗，吾皆不喜…唉…”
关平不禁诧异道：“为何不笄字‘文姬’？”
蔡琰闻言秀眸一亮，欣喜道：“此字倒是儒雅温婉，吾这便去向父亲禀示。”其如巧燕般跷至门边，方掀帘，忽回眸一笑，俏皮道：“若父亲允之，奴为公子亲制甜点以示报答！”说完便挑帘跑去，那面纱于奔跳之时，忽的飘起，露出其内珍玉面容。
关平正巧瞥见，竟是秀雅绝俗，桃腮带笑，道不尽的温婉俏丽，配上那似一泓清水双眸，顾盼之际，宛若天仙！关平呆滞之余，喃喃道：“便宜卫仲道那短命鬼了！”话语里尽是醋涩难耐…
过了半晌，他方忆起，蔡原字却是昭姬，于《列女后传》中亦作昭姬，其于晋时因避皇帝司马昭讳，故改字文姬。
正琢磨着，那蔡琰却悄然而回，关平见其色幽怨，忙问道：“蔡翁不允？”
蔡琰垂手为关平斟了杯茶，道：“父亲说本已选定昭字，闻吾之言，却觉文姬更温敛朴实，便同意定为‘文姬’。”
关平闻言一愣，道：“那不是正和汝意么？为何姑娘愁眉不展？”
“父亲正誊信于河东卫家……”蔡琰黛眉微蹙道：“其言此时不得离身，婚事欲定与初平二年秋末……”
关平闻言微酸道：“莫非嫌晚了？”
蔡琰看了关平一眼，叹气道：“那卫易相貌倜傥、才学渊博，其卫家乃长平侯司马大将军卫青，与汉武孝武思皇后之后，家世堪称显赫，只算门户可称绝世良配！”
蔡琰抬首见关平面带沮色，心中不由掠过别样甜味，继续道：“然坊间传其自幼**，常滞连于烟花柳巷之地。”
其眉目看向关平道：“其尚好饮酒，喜吸五石散，身体乏弱，不堪风掩，奴…奴不想嫁…”说起身躯乏弱，蔡琰却想起为关平敷药擦拭之时，关平铁背铮铮,手臂虬实，腹肌纵列，无一丝余肉，腹下V字形斜肌眩人眼目…”
蔡琰越想越靠下，最后猛然想起其人正在身前，抬首一看，关平正纳闷的看着自己，满脸诧异。
蔡琰瞬间面上炙热飞胭，羞臊的无地自容，便有轻纱覆面亦觉遮掩不住，竟捂面落荒而遁，留下关平坐在他榻首，呆愣不知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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