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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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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郎送出去的东西,    哪有青天白日还回来的道理?一点也不给表小姐面子。

        罗令妤接过花笺,    低头左右看了看,默然不语。

        锦月婉婉屈膝道:“非是针对表小姐,是我们郎君从不收女子的这类东西,怕引起误会。表小姐当也知,我们郎君那般容色……他是确实不喜和女郎们往来过多的。表小姐好生收着,    日后莫要再送了。”

        罗令妤美眸闪烁,心中想到:不喜私相授受是吧?那我特意加赠的花露,你也没尝出来啊。

        罗令妤一时面燥,    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要打人走时,锦月才把一幅画轴拿出,说是6三郎送的酥酪和绿茶的回礼。罗令妤被锦月看着,    心中对这位难说话的三表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她随意地把画轴接过,    为了表示重视,当着锦月的面,    她让廊下的两个侍女过来,    帮忙打开画轴——

        朗月出东山,    春风江南夜。

        画中大片空白,    只有远处青山间的月,    近处江上的船,    船上俯身舀水的碧衣女郎。三两条线勾出水波,    乌船如同出水礁石,    碧衣面容不清,    然在整幅画空旷的意境下,遥遥觉得她甚是美丽。

        远则群山峻岭,近则美人夜船。

        用笔轻灵,大开大合,只寥寥几笔,就形神逼真,撼人心魄,留一段辽阔孤寂之韵。

        此画已让罗令妤目露惊艳色,让她拂在画上的指尖都忍不住颤抖的,是她看到画角的题名——

        寻梅居士。

        寻梅居士,是当世有名的名士,其心境开阔,书画一绝。每每有画流于市面,万人竞逐。哪怕罗令妤这样的俗人,内心深处也极为仰慕其才情画风。昔年罗令妤也曾千方百计想收藏寻梅居士的画,然她无财无势,一介孤女,遍寻无路,心中颇苦。

        而今,这么一幅画,就在她眼前……且此画不光是寻梅居士的,还给她一种熟悉感……当是大师与她心有灵犀,合该此画为她所收藏。

        锦月看罗令妤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以为自家郎君的敷衍被这位心思敏锐的表小姐看出。她面容微红,咳嗽一声,想解释这画虽然是6昀近几日才作,但三郎绝不是随便画的……罗令妤飞快让侍女卷了画,抬眸时,水眸灿然,乌黑明澈。

        罗令妤甚至面容被熏得红,激动道:“三表哥的用心,我看到了。请你转告三表哥,令妤别无所成,日后必加倍回报表哥。表哥对令妤的爱护关怀,令妤心中已知,感激涕零。”

        “令妤以前不懂事,猜错了表哥的心,竟误会表哥厌我……灵犀,你快来,把我珍藏的明大家的孤本拿来,送给三表哥。”

        锦月:“……”

        她目瞪口呆,罗令妤居然自称“令妤”,将自己摆于弱势来讨好6三郎。6三郎不过是送了一幅画,还是锦月自己挑的……锦月几次张口想解释,但罗令妤怕她要收回珍贵的画,硬是没给锦月开口的机会。

        等锦月回到“清院”,跟6昀复命时,她哭笑不得地把表小姐赠送的礼物展示给6三郎——

        “表小姐好像误会了什么。”

        6昀问锦月送了什么后,虽然眉跳了下,却也没说什么——罢了,也许合该她的东西,就该给她。

        那画。

        本就画的是她。

        只他心中厌恶不想说,而她不知。

        ……

        二房就6昀一人住着,这么多年他行事风格众人心知肚明;听说6昀回来后就没去过书院念书,6老夫人叹口气,6家大夫人不方便管二房的事也不说话,独独府上如今最大的郎君6二郎听说三弟又逃课,眉头紧皱如山。

        长兄如父,6二郎约6三郎过去谈话,6昀再不羁,也收着性子过去听二哥训话了。

        兄弟二人谈话,围炉坐于6显的房舍中。靠阳一面门窗全开,窗外长柳垂落,在风中徐徐飘拂。几个侍女坐在廊下,就着红泥炉给屋中二位郎君煮茶。屋中6昀与兄长对坐,抿了一口侍女端上来的茶水,舌尖清苦,顿知这是罗令妤送来的茶了。

        他那里也有。

        6昀手指拂过白瓷茶盏,似笑非笑道:“罗表妹准备充足,真是给哪里都送了好东西。”

        二郎6显面容沉稳,眉目冷峻,盯着对面随意而坐的青年:“罗表妹性情贤贞文静,姝美心细,有此心思,府上上下皆是夸赞。”

        6昀挑眉:“皆是夸赞?不见得吧?”

        6显当即目露警告之意:“三弟,你莫要欺负新来的表妹。那日逛园之事我听说了,罗表妹不知被你牵了多少闲话,才有后头的这些又送茶又送糕。”

        6昀唇角一丝凉笑,他轻浮的那一面在兄长这里露出。听他漫不经心道:“我可不招惹这些女郎,我最厌她们缠我不放。那日不过逗一逗她,我心里烦她着呢……二哥放心吧,我有分寸,以后不会和她往来了。”

        6显叹气,这么多年,他自然也知道三弟有多惹桃花。只是说起分寸,6显道:“你哪来的分寸?家里的书院课你全逃了,回来后就窝着不出门。听说你受伤了,哪里受了伤?可请过医师?为谁受的伤?”

        6昀轻描淡写:“没事,一点私事。”

        6显:“……好,那我不提你的‘私事’。父亲想为你在朝中谋一侍郎之官,你意下如何?”

        6昀眉目不抬,看着手中茶盏,毫不犹豫道:“我不去。”

        6显目中怒意生起,语气也变得几分严厉:“三弟,你已经不小了,也该做些正事,莫要整日混玩。父亲几次三番想让你入朝为官你都不去,但你今日都受伤了……呵,你纵是不说,我也知道,你又是为五公子办事吧?”

        6昀扬眉:“二哥这话可不要乱说。”

        6显语气放缓:“三郎,我知道你和那位公子情谊好。他幼时救过你,你要报答他是君子之风。但来来去去这么多年,你私下做了那么多事……就是命再珍贵,这恩也报完了吧?”

        “难道你还要为他赔上你的一辈子前程?”

        6昀:“朋友嘛。”

        “我看你真是不知悔改,非要一条路走到底。他不过一个庶出公子,日后大位轮不上他。”

        6昀抬目,眸心漆黑。他盯6显两眼,6显心中一惊,气势被压得说不出口。这股压力一闪而逝,再看时,6昀平静地喝口茶,道:“我和他走得近,又不图什么。你不必劝。纵是刀山火海,这道,我也走了。”

        6显气得倒仰:“你!”

        ……

        6三郎的事算不上秘密,平时大家私下里都会说。6显在家中教育弟弟,已不是一回两回。罗令妤刚从6老夫人那里过来,替老夫人给6二郎稍几句话。她进院子时,6显这边的侍女就过来告知了她情况,让表小姐等一会儿再进去——

        “二郎和三郎正吵架呢。”

        “吵得很厉害。”

        其实站在外头也听到他们吵什么“公子”了,6显生气,6昀不耐。罗令妤踟蹰自己是不是该走时,看到侍女端着空了的茶盏出来,愁苦她们都不敢进去送茶了。她们在屋外看,见得三郎面色难看,几次拂袖欲走。

        “三郎心情很差……”

        罗令妤心中一动,问过两个茶盏是谁的后,主动揽过煮茶送水的事。

        她坐在廊下亲自煮茶,看护着火,羽扇摇落,趁侍女没注意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往其中一杯子滴了一滴。等茶送进去后,罗令妤仍坐在在窗口柳条疏影下,她煮茶之位,正与屋中那两位跪坐的青年郎君相对。

        6显训斥不断,6昀间或两句话,说的很少。大部分时候只听得6显的声音,罗令妤偶尔望去,见6三郎垂着眼,长散于颊,落在脸上的浓睫阴影如扇。侍女再端茶进去时,他心烦地饮一口。

        一饮之下,清冽香甜。

        这茶中的清味与几日前尝过的酥酪同出一脉……

        6昀忽而抬目,向窗外看去。他扬眸时乌睫微微飞起,黑白分明的眼,看到某人后,露出有些讶意又了然的笑。他眼睛抬起得慢,目中脉脉的笑渐起,如电过心,让外头不时张望、冷不丁与他对上目光的罗令妤一颤。桃花眼易含情,哪怕他并无此意,但他质问的眼神,分为撩情勾人——

        “这是跑来勾搭二哥了,还是真对我倾慕至此?”

        6三郎这一走便是两三个月。两三月间,谁家妻妾不和,谁家闺女一掷千金觅情郎,谁家斗富斗得打了起来……林林总总,也生了不少事。锦月想了下:“倒是无甚大事,也都和我们家无关……哦对了,今日表小姐要来,算得上一件事吧?”

        6昀闭着眼:“6家哪天没表小姐要来,才是大事。”

        表小姐……6家上下,真是有不少表小姐。表小姐们每天都在6家做客,吹拉弹唱,陪伴家中女眷解闷。三郎恐怕听都听得烦了。锦月忽而轻笑,低头端详6三郎俊冷面孔半晌,她掩唇:“这位表小姐可不一样。这位表小姐是您姑父那边的亲戚,她从南阳来,失了父母,要在我们家常住。而且啊,我听闻表小姐花容月貌,是绝色美人!”

        绝色美人触动不到他。靠着榻上小几闭目养神的6三郎眉骨轻微一跳,烛火在他眉心一荡,拉出一道惊魂摄魄般动人的光影。他抓住重点后语调散漫,内容难听:“现在连一表八百里的穷亲戚也要来6家常住了?一群女人越来越不着四六。”

        编排6家娘子们的话,纵是心中所想和郎君一样,侍女锦月面上也不肯露,只但笑不语。主仆二人不再提6家所谓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表妹,锦月开始跟6三郎说起建业生的有趣事。锦月轻声细语娓娓道来时,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闪。织月在插屏外一伏身,娇滴滴道:“三郎,听说您回来了,受了点伤,老夫人着人送了参汤来。老夫人问您伤得重不重,想看看您。”

        锦月掩口再笑,看向自家郎君——老夫人这是要三郎过去,一同见见那位新来的表小姐呢。

        ……

        其实锦月的消息不完全对。

        6家不是来了一位表小姐,是来了一对姐妹花。不过妹妹只有八九岁大,许是坐船坐得不舒服,到了6地后一直昏沉沉地扒着姐姐。再进了6家大宅,下午的时候,罗云婳被姐姐领着跟老夫人磕了个头,侍女灵犀就心疼地带着小娘子下去休息了。陪伴在老夫人身边的,只剩下罗家大娘子罗令妤。

        而罗令妤沉鱼落雁般的相貌,让人直接忽视小娘子,以为家里只来了这么一位表小姐。毕竟这么一位表小姐,就夺去了女郎们的所有风采——

        罗令妤从下午时分,就陪6老夫人等一众长辈坐在屋中,如美人花瓶般,供人观赏;再谨慎地回答长辈们的提问。一屋子冷清,到底是彼此不熟,没话找话,长辈们的笑容都有些僵了。而观罗令妤,此女还优雅地笑着,青葱指尖搭在膝上。两个时辰,她跪坐姿势笔直,连裙裾上的皱褶、鬓上的步摇都不曾晃一下。6家女眷交换眼神,心照不宣:罗氏女虽家世落魄,相貌不似良家,教养却是很不错。

        晚上各位女眷们回来了,罗令妤连忙起身,被一广袖流云的妇人从外迎上。此妇神采灵动大气,容颜中上,但妆容更是上等。她点着建业时下最流行的花钿,从外步入里屋时,一把握住罗令妤的手。将罗令妤上下打量一番时,她目中泪光点点:“妤儿,苦命的妤儿,你在南阳过得可好?罗家可有欺负你?”

        侄女来做客,也玩到掌灯时才回,现在又有甚可哭的?坐在6老夫人下的6家大房主母张明兰撇了撇嘴,跟着站起。她还一字未寒暄,便看那罗氏女极为上道。6英才落泪,罗令妤便双目红,泪光点点,扑在6英怀中:“大伯母,妤儿好想您,妤儿夜夜梦到您和大伯父……”

        被6三郎叫姑母的女人,这才是罗令妤正儿八经的在6家唯一认识的亲人——罗令妤的大伯母,6英。罗家败后,6英携子回了娘家,算起来有四年了,这是罗令妤和大伯母离别后的第一次重逢。

        6英与罗令妤寒暄,本是三分真七分假。罗令妤一声哽咽“大伯父”,让6英神色一怔忡,眼眸轻缩,记忆似回到多年前的汝阳。虽然吵闹,时有不和,人却是活着的……时光如梭,6英恍了神。这一次,6英握着这个便宜侄女的手紧了些,眼中的泪光,从三分真七分假,升为了五分真五分假。

        其余的6家女眷再次交换一个眼神:罗氏女,好心机。

        大伯母和侄女哭了半天,6家大夫人张明兰前来相劝,又有6老夫人开口,6英才拉着眼角微红的罗令妤停了哭。到这时,6英方转身,跟罗令妤介绍自己身后跟着的一众好奇打量她们的年轻女郎们:“妤儿来,她们都是你的表姐表妹们。”

        才坐下的罗令妤又惶惶起来,姐姐妹妹称呼一番,亲热地拉着彼此的手:“我听大伯母提过表姐表妹们,我做了些香囊钱袋,不值什么钱,当个念想送给表姐表妹们。”

        6英笑着回头跟自己的母亲,6老夫人骄傲说道:“我这个妤儿侄女,最是贤淑有度。她又不知家里有哪些姐姐妹妹,还准备了这么多礼。”

        一众6家女眷点头笑:“有心了,有心了。”

        罗令妤当下招人抱进来一口小方匣,一个个分礼物。面上笑着,她心里苦,想那位不靠谱的大伯母真是坑死她了:6英什么都不与她写信,她明明听说6家全是儿郎。可眼下一看,怎么这么多表姐表妹们?都是些谁?

        一个也不认识啊。

        众人这才一个个介绍:

        “这两位是你大表伯母娘家的两个外甥女,姓王……”

        “这是老夫人娘家的表侄女……”

        “这是我拜的姐妹舅舅家的女儿……”

        罗令妤懵住了,绞着帕子,忽然意识到在一众表姐表妹中,自己和妹妹的到来似乎并不那么突兀。论起来,她和6家的关系,比这些一表三千里的女郎们好像还近一些——起码她直接叫6家上一辈的二娘“大伯母”啊。

        她当日在南阳住不下去,写信求助大伯母时还有些忐忑,现在一看——6家热爱收留各家漂亮的表姑娘们,不是对她另眼相看。

        罗令妤放心了,再一会儿,6家郎君们来了,罗令妤重新起身——

        “这是你二表哥,6显。”

        “这是你四表弟,6昶。”

        “这是你二表爷爷那边的大表哥,三表哥……”

        6家这辈,清一色为男,半点儿女香也不见。在这一辈中,6显是6家二郎,最是端庄持重,带领弟弟们和新来的表妹见礼。哥哥弟弟叫一通,姐姐妹妹一家亲,罗令妤被簇拥在中间,无论男女的视线,都在她身上。

        6家郎君们交头接耳,目光痴痴地看着美丽得过分的表妹;各位表姐表妹们看着罗令妤的好相貌好身段,神色几变。

        罗令妤分着礼物,说话细声细气。每见一人,专注望对方一眼;遇到女子,她的腰杆更挺直一分。观周围莺莺燕燕,6家的表姑娘们人数众多,但花团锦簇中,最明艳的那个,是她罗令妤。一众平庸的娘子,衬出她的出众。罗令妤面对各位表姐表妹的笑容更亲切真挚了:辛苦你们的陪衬了……我才是表姐表妹里最招眼的那个。

        表姑娘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新来的这个妹妹(姐姐)太好看,太假,不喜欢。

        当分礼物的时候,门外又有侍女报,再进来一人。郎君着银灰色的家常袴子,缓缓进屋。从他进门槛的那一瞬,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罗令妤身上移开,看向这位郎君。

        皑皑山上雪,皎皎云间月。

        周身笼着一层柔和光泽,他是天生的玉人,6家所有的灵气蕴于他一人身上。之前的6显之辈再出色,在此君来后,都被稳稳压下。郎君走进屋中,俯眼向热闹的人群睇来眸光。

        这人长眉秀容,气质高邈出尘,然那一双桃花眼俯下来,却是说不清的烟笼寒江,道不明的薄情寡义倜傥浪荡——

        而四目一对,瞬间万年,神识皆亡,只顾怔怔望着。过了许久许久,众人疑心看来,罗令妤才猝然面热,上前欠身行礼:“敢问这位兄长……是哪位表哥?”

        6三郎撩袍入内,盯着便宜表妹的顶良久,目色幽深,冰唇缝间吐出两个字:“你猜。”

        罗令妤一阵恍惚:“……”

        表小姐罗令妤乖觉,尽管浑身湿衣服冻得她哆嗦,她却始终没有下去整理衣容。她自愿受罚,进了院子离6二郎寝舍隔了两间房舍的偏角小佛堂中,跪在佛龛前为二郎祈福。

        罗云婳吓傻了。

        二表哥落水已经很糟糕,二表哥醒不过来更糟糕,这结果已经乎了她的想象。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给姐姐闯了多大的祸……实在无人求助,罗云婳只好一边哭一边来“清院”求6昀了。她心里抱一丝奢望,希望6三郎仁善,非见死不救之人,也不惧对上6夫人那几个长辈。

        6三郎仁善不仁善暂且不提,但他吩咐锦月掌了灯,揉着额头、一脸疲色地坐了下来,听罗云婳的诉求。

        锦月忧心郎君的伤势,只好给三郎披了一件宽松大氅。见6昀坐在灯火影下,乌黑长散肩,几绺丝贴着面。他眼皮下耷,睫毛在脸上映出几重阴影来。郎君面容银白,撑着额头的手指修长温润。他不正仪容、一脸倦怠地坐在那里,比起平日的高贵如冰山皑雪,此时多了许多华贵慵懒感。

        罗云婳哽咽着把话说完。

        6昀抬起睫,眼睛光华流离,连正在哭得小娘子都看得怔住。听6昀声音凉凉:“罗表妹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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