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真心换真心
物是人非。
现在扫公厕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看着精神还好，神采奕奕的。
虽然是扫厕所，但也是一份工作。这么大的年纪了，只要能赚钱，能为家里分担一分，即使是扫公厕也高兴。
老大爷乐呵呵的，一边整理已经秃了大半的扫把一边唱歌小歌儿。如果没有孙雅的一再折腾、折辱，安呈即使扫公厕也不会过得太惨。
只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安荔浓在公厕内的墙壁上找到安呈和小安荔浓留下的写写画画的痕迹，使用木炭画的，很多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当初，安呈教小安荔浓写字，不是用木炭就是用木棍......安呈教得认真，小安荔浓也学得认真。
安荔浓微微叹口气，为安呈，也为小安荔浓。
“姐。”大石头感觉到安荔浓的情绪低落，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了一位很好的老师。”安荔浓抿住嘴，“一位很好很好的老师。”希望天堂能平安喜乐。
“你们在看什么？”扫公厕的大爷奇怪的看着安荔浓三人。
破破旧旧，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还臭气熏天的。
“大爷，你好，能在公厕旁边种一棵杜鹃吗？”
安荔浓记得安呈曾经说过，要是能在旁边种一棵杜鹃就好了，让杜鹃爬满公厕......小安荔浓当时说‘可能会有蛇。’
老大爷摇摇头，“不能啊。会有虫有蛇。”
“蚊子也会多不少。”
而且，公厕看着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拆了。
不能种，这在意料之内。安荔浓也不失落，不过，她打算好了，要在安呈的坟变种一排杜鹃。一排不够，就种两排、三排。
安荔浓也觉得杜鹃挺好看的，花开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红或紫或粉，微风轻吹，吹落一次的花瓣。
“姑娘，你在看什么？”
老大爷顺着安荔浓的眼神看了一会，还是不明白安荔浓在看什么。
“真不明白一个厕所有什么好看的？来看的人一批又一批。”老大爷自言自语，笑着摇摇头。
一个厕所，又脏又臭的，但外来人却络绎不绝。
这些人也不上厕所，就随便看看。
怪人，真不少。
安呈去世后，老大爷就接手了这个工作，然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的人一批接一批，形形色色。
这些人这里看看哪来看看，然后就是对着厕所的墙壁敲敲。如果不是老大爷阻止，相信还有人想要拆了厕所的墙壁。
一堵墙有什么好看的？能藏什么？
就连厕所墙壁上的画和字都有人拓印下来，带走。
老大爷认真看过，不是简单的字就是鬼画符，也看不出有什么深意，反正这几年就没有消停过。
“很多人来过？”
安荔浓瞬间就明白了，从她拿出脚踏脱谷机，然后自称是安呈的学生后，这个厕所就不能消停了。
有人想要调查安荔浓和安呈，从这个厕所开始。
想到安呈留在墙壁上的教小安荔浓的字和数字应该也被人当宝贝一样拓印下来，认真研究，安荔浓就忍不住发笑。
随着安荔浓拿出的东西越多，这个公厕就越显神秘。
不止一批人不止一次的调查过安荔浓和安呈的来往、相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安呈到底是怎么教安荔浓的？什么时候教的？
安呈忙，小安荔浓也忙。
两人平时见面的次数不多，大多时候是小安荔浓来公厕找安呈，给安呈带一些吃的，然后和安呈说说话。
两人的交谈也没有避讳别人，就在公厕门口。偶尔，有人看到安呈教小安荔浓写字，有时候也能听到安呈教小安荔浓背书......但是，小安荔浓还是个孩子。
一个没有上过学，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孩子。
就算安荔浓聪明好学，又能学到多少？
把一个没有任何知识基础的人教成安荔浓这样，安呈到底有多厉害？只要看过安荔浓调查资料的人，都意外，惊讶。
自从离开京市回到石河村后，安荔浓就开始不掩饰自己的所学，所会，开始为石河村的发展谋划。
从脚踏脱谷机开始，安荔浓就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的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本事。绝对惊艳众人，也惊呆了大家。
因为安荔浓的表现实在太惹眼，太招人怀疑，所以上面查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都没有任何收获。
即使陈军带人查了一遍两遍，依然是一无所获。
越神秘，越感慨。
感慨安呈的大本事，感慨安荔浓的聪明伶俐。
因为不确定墙壁上的字和数字是否别有深意，所以一直保留着。
“姐，我们回家吧。这里太臭了。”宋小石摇晃着安荔浓的手，“姐，老爷爷为什么要住公厕？还在公厕睡觉、做饭，他不觉得臭吗？”
为什么？
安呈是因为没有了家，只能吃住在公厕。
虽然臭，但也算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至于老爷爷？
应该是因为家里住房紧张吧。
像杨家这样，人口越来越多，但住房面积几十年不变，怎么可能不紧张？像老大爷这样，能有一份工作，有一个住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虽然是扫公厕，住公厕，但看老大爷的脸色也知道他是高兴的。
现在，就没有几家住房是不紧张的，再过两年，随着越来越多知识青年回家，住房会更加的紧张。
到时候，想要住公厕都不一定能抢得过别人。
安荔浓抬手想要拍拍宋小石的后脑勺，然后突然发现弟弟长高，她想要拍后脑勺竟然要踮起脚了。
郁闷。
气恼。
为什么大家都在长高？
商周、铁蛋、傻蛋......所有的小伙伴都在长高，就连两块石头也不例外。
至于安荔浓？
长高的速度跟不上平均值。
虽然安荔浓也在长高，但相对于小伙伴们的长高的速度，她的这一点点高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还是要多喝牛奶啊。
这些年，安荔浓就没有断国牛奶，但身高依然还是不太理想。
目前，安荔浓堪堪超过一米六，希望还能再长一点点。安荔浓不贪心，不需要多，只要再高7厘米，她就感谢祖宗，感谢老天爷了。
上辈子，安荔浓是标准的南方姑娘身高，还是差一点点就要拉低平均值的那种身高。不过因为身材比例好，也因为瘦，再加上高跟鞋，所以看起来并不算矮。
这辈子，因为有了杨雪晴和安国邦的身高基因鼓励，安荔浓是冲着一米七去的，想像自己身高一米七的优越感......俯视天下，睥睨天下。
但是，随着年龄增加而身高却不长的无奈后，安荔浓只能降低标准，希望能过一六五就好。
安荔浓看看两块石头的身高，无奈叹口气，拍拍宋小石的肩膀。
因为身高引发了一番悲伤秋月后，安荔浓都要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幸福，能有自己的房间。想想你的同学们，能有自己房间的有几个？”
很多人都要和兄弟姐妹挤一起，甚至还有侄子侄女等等。
很多人家里，转身都可能会撞到人。
安荔浓不希望两块石头不识人间疾苦，不希望‘何不食肉糜’这样的笑话出自两个弟弟的口，让他们多观察。
“生活没有风花雪月，更多是柴米油盐。”
“你们生活好，一是因为家里有两个工人，两份工资，二是因为家里只有你们两个孩子......”三是因为宋家已经分家。
四是因为安荔浓时常给杨雪晴寄东西。
所以，相对很多同学来说，两块石头的生活已经算很好了，在吃穿住方面都算中上。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你们要珍惜。不珍惜是会失去的。”
“姐，我会努力的。”
杨雪晴不止一次的告诉两块石头，现在他们能有好日子是因为安荔浓有本事，如果他们想要一辈子过好日子就必须要自己有本事。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我会努力学本事的。嘻嘻，我还想天天吃鱼吃肉呢。”宋小石的梦想不大，就是天天能吃鱼吃肉。
“吃腻了呢？”
宋小石见鬼的看着安荔浓，“怎么可能会吃腻？我天天吃，一天吃十斤大肥肉也不腻。”
呵呵。
别说吃，单是想像安荔浓就觉得油腻。
“姐，你不觉得我这个梦想有点胸无大志吗？”
“不会。人在不同的年纪会有不同的需要、想要，所以，不管什么梦想都应该被尊重。再说，梦想就是用来实现的。”
“实现了呢？就会有新的梦想的。”
“所以，不同的年龄，梦想也是不一样的。”
宋小石笑嘻嘻的拉着安荔浓的手，“姐，你真好。”
三姐弟手牵手，回家去。
安荔浓回头看向公厕的方向，好像看到安呈和小安荔浓坐在公厕前的空地上，安呈正拿着木棍教安荔浓写字。
希望真的有来生。
希望他们的来生能真的平安喜乐。
既为了感激安荔浓，也为了讨好安荔浓，这一顿几个舅母准备丰盛。安荔浓想要帮忙，舅母赶紧让她玩去。
玩什么？
安荔浓可不想出门。
不知道多少对安国邦对石河村好奇的大婶大妈在等着她呢。安荔浓要是敢出去，肯定会被人拉着问这问那、问东问西。
可能还要被逼回答‘喜欢你妈还是你爸’的无聊问题。
就像小时候，每次杨雪晴来看她，然后就会被邻居们问‘你爸什么时候来看你？’‘你知道你爸是谁吧？’等等一类问题。
很小的时候，小安荔浓也会哭着问外公外婆‘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后来，小安荔浓就不问了。
因为外公外婆没有骗小安荔浓，认真和她说了爸妈分开的原因，妈妈在京市，爸爸在乡下。妈妈已经另嫁他人，至于爸爸？
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小安荔浓不再问，更加乖巧听话。
在被表姐们欺负的时候，偶尔也会想‘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会保护她不受欺负吗？’但是，在看过舅舅对表姐还有邻居们对女儿的态度后，小安荔浓就不抱希望了。
在表姐被欺负的时候，舅舅不仅没有护着表姐，还会因此而埋怨表姐找事甚至饿表姐一顿两顿，所要给她一个教育。
其他邻居的小姐姐也一样，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到家里不仅得不到安慰，还会被家人骂，被家人打。
‘爸爸’这个词，在小安荔浓心里并没有伟岸如泰山。因为什么父亲们的表现，都让人不值得期待。
粗鲁、暴躁、自以为是等等，很多很多的缺点。
好像多个父亲，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后来安呈告诉小安荔浓，每个父亲接受的教育层度不同，工作环境不同，接触的人不同，在对女儿的态度上也会不一样。
不要因为父亲对孩子粗声粗气，就觉得他不爱孩子。可能是他不会表达，也可能是他表达的方式比较‘大写’。
只是，那时候小安荔浓没有见过安国邦，也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见面。
“小荔枝，有人找你。”
“谁呀。”
邻居家的小姐姐，曾经和杨家住同一个大院子。不过，现在已经嫁人生子，今天会回来，是因为听说安荔浓回来了，过来打个招呼。
当初，小姐姐好奇小安荔浓为什么要对安呈好，愿意把本就不多的吃食留一半给安呈，所以跟着小安荔浓跑了几天。
后来看见安呈教安荔浓写字后，也跟在旁边学。不过，也就坚持了半个月的时间。毕竟，公厕实在太脏太臭，一般人真的很难坚持一年又一年。
而小安荔浓每次去看安呈，主要是为了帮安呈干活，扫厕所，洗厕所，其次才是学习。有谁能面不改色毫无怨言的帮别人洗厕所？
当年，不少人都说小安荔浓傻，一个扫厕所扫大街的老头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小安荔浓还真没有图谋。
帮安呈，是因为小安荔浓觉得安呈不像是干这种粗活累活的人，而且安呈识字有文化，值得尊敬。
虽然小安荔浓的想法、做法，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但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舅舅舅母们怎么指桑骂槐，小安荔浓坚持。
别人说她傻、蠢，小安荔浓也只是笑笑，没有理会。
而自从知道安呈给小安荔浓留了房子，并且教了她大本事后，大家的想法就不一样了，都觉得小安荔**明。
小小年纪就会算计。
如果安荔浓知道大家所想，会说一句：不是算计。是真心换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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