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9 那张熟悉的面孔

　　修士之间的战争必然会殃及无辜百姓，宗师级强者瞬息之间可移动万里，而天启大陆纵横不过百万里，战争范围扩散之快可想而知。

　　夜幕降临之后，战火稍作消停，至深夜时魔族大军忽然发动攻击，以逸待劳——魔族的体质比人族强许多，人族联盟的伤员们尚在休养，魔族轻伤士兵却已几近痊愈——天色将明时，宗师级别的魔将与神将甚至打到了宫城上空。若不是有天刹阵防御，宫城可就要生灵涂炭了。

　　华胥国在大陆最东方，临近东海，距离人妖魔战场最远，但宫城百姓时刻关注着最新战况。家住听涛街的当朝著名女词人何莉绣天蒙蒙亮就已经起床，在街头就着鸡汁豆脑吃了半根油条，在街坊邻居们的拥挤下进入茶馆，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前排的位置。

　　何莉绣的夫君是若虚圣人，昨日直接参与到天门战役，听涛街的百姓自然不会知道此事，若虚圣人在宫城隐居十余年，一手养大了何莉绣，却无人问津，就连华胥国君都有些难以相信此事。

　　宫城百姓们只知何莉绣是女词人，写过慷慨激昂的豪放词，也写过含情脉脉的婉约词，在词坛影响颇深。邻居见何莉绣来茶馆听书，问道：“绣，你老伴儿呢？”

　　何莉绣习惯性喊若虚圣人为“老伴儿”，其实若虚圣人看着更像中年书生，因此邻居们常拿这个称呼与她玩笑。醉心章&节小.說就在嘿~烟~格

　　何莉绣老气横秋地长吁短叹，愤愤道：“不知道哇，他说昨晚回来，可我等到五更天他都没回。”

　　邻居们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没再说玩笑话，客套两句后各自散去。

　　从各种隐秘途径收集到的战报汇总到说书先生那里，经由他筛选处理之后，他才缓缓走到台前，彼时敲锣打鼓足足一个时辰，将近巳时。

　　战争时期茶馆往往是生意最火爆的地方，因为这里能得知最全面的战况，关注家国之事的文人骚客聚集在此作诗聊以感慨。说书先生往往是退伍老兵，修为卡在一境巅峰或者二境巅峰，终生无望晋阶，但神识比寻常人强上数倍，在记忆力和分析能力方面都有很大优势。

　　说书人尽自己所能把收集的信息转化为故事，为看客解析每一场重要战斗。说到精彩处，便有人一掷千金，掌声如雷。说到人族联盟的英勇将士们落败，场间看客无不扼腕叹息，不停地抱怨或咒骂魔族。

　　“且说那赵姓小儿交出手中法宝后，鬼灯圣人隔空接过，掷向空间晶壁，你们猜怎么着？”

　　说书人故意设了个疑问，引起看客们的一阵激烈的议论，自个儿淡定地喝了一口浓茶，放下茶杯时，场间顷刻鸦雀无声，说书人咂摸着嘴，说：“那红色石头像染料在水面扩散一般，变为薄薄的一层膜，空间晶壁竟然稳定住，六位魔族圣人得以离开了空间晶壁。”

　　台下看客唏嘘不已，纷纷骂道：“这赵姓小子岂不是害了人族？倒插门去了魔都，还帮魔族办事，太可恶了，应当烹食他。”

　　假若赵吉在场，肯定会被这老不正经的说书人气得半死，至于说书人如何从墨春坊那里得知赵吉与魔族公主成婚的秘密，他就不得而知了。当时沙漠上有数十万人族联盟的士兵，许是他们看到赵吉与照君一同出现，这才猜出了两人的关系。

　　何莉绣厌恶修行之道，对说书人讲的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想听与自己夫君有关的事情。说书人故意不急着解释，任由看客们高谈阔论，何莉绣等得不耐烦，要了一盏上好的大红袍，浅浅地尝了一口，眉心汇聚万千结。

　　攒了两大缸口水之后，说书人轻轻放下茶盏，场间再次鸦雀无声，说书人瘪嘴道：“诸位莫要急躁，待老夫一步一步分解。那赵姓小子并非见利忘义之人，六位圣人离开空间晶壁后，人族联盟的六位至强者与其对垒，赵姓小子凭借一己之力关闭了空间晶壁。”

　　“也就是说，再也不会有源源不断的魔兵从‘天门'涌入大陆东方啦？”

　　“那赵姓小子才多少岁？二十岁？真有这么大本事？”

　　“他既然回来了，肯定会和魔族公主分开，不如将我家闺女嫁给他？”张家家主很认真地考虑着这个问题。说书人先抑后扬的讲解方法绕了个大弯子，让看客们大快人心，半盏茶功夫内足足得到了一千两的赏银，另有十二家名门望族愿意将自家千金嫁给赵吉。

　　何莉绣坐在前排，嗫嚅道：“您怎么净说这些？那些圣人呢？”

　　看客们迅速回过神来，他们今次来茶馆探听战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了解圣人之间的战争。此等万年一遇的大事，怎么能错过？

　　且不说百年前的世纪大战，就连上次千年大战，也没有发生圣人之间的战斗，只是太玄圣人与红花圣人理论了几句，华胥国和圣域古国各退一步，最终扭转了战局。

　　而天门战役，几乎汇集了人妖魔三族所有巅峰强者！

　　那种惊天动地的旷世大战，世俗百姓当然想了解一些。

　　又有数十位看客提议后，说书人捋了捋山羊胡，表情为难道：“这具体战斗场面嘛……老夫连夜收集情报也未能知晓，只知举着红伞的小女孩撑伞之后，那二十位巅峰强者便凭空消失，被转移到异空间，再没出现在战场上。”

　　看客中极少有人是修士，不大明白空间转移是怎样的情况，只知二十位圣人忽然消失了。何莉绣眉际皱纹更深，失魂落魄地离开坐席，一路上跌跌撞撞心如刀绞。

　　何莉绣自幼家破人亡，无亲无故，若虚圣人既是她的养父，又是她的夫君，但自从她懂事之后，她就将若虚圣人当作最亲的人。虽说何莉绣平日里常常抱怨若虚圣人，但如今听闻他忽然消失了，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四顾无人的家中，已是未时，何莉绣懒得下厨，搬了条太师椅坐在阳光下。这时，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老伴儿，吃饭喽——”

　　何莉绣回首望去，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含泪怒喝道：“叫你别去打架偏偏不听，你死了谁给我做饭啊？”

　　若虚圣人撇了撇嘴，一笑置之，将菜碟放在桌上，深情地看着何莉绣的眼睛，然后仰面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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